少年被拖拽晃得一阵头晕,感觉到身上的衣服被撕扯,他霎时间清醒过来,想要制止却无法支配双手,只能奋力挣扎着,同时做一些无用的口头威胁。 “你、你放开我,他不可能把我卖了的,你知不知道他是——” 少年的挣扎不停,嘴上也吵得人耳朵嗡嗡直响,那双将衣服撕扯得破烂不堪的手猛然收紧…… “咚——”沉闷的响声过后,密密麻麻的刺痛从后脑传来,不一会一股温热的暖流淌到他光洁的脖颈处,铁锈一般的腥味包裹了整个鼻腔。 随意把人往车壁上一掼,那少年果然就安分下来了,人果然还是要吃些苦头才能学会趋利避害,林大哼了一声,随即坐起身去解自己身上的衣服。 真是扫兴,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最初尖锐的刺痛过后,后脑上的感觉已经变得麻木,体力上的悬殊和身体上的束缚让他倍感无力,理智让自己不要去相信林大说的任何话,但恐惧当头,任何一句曾经自己嗤之以鼻的话都会变成一块巨大的岩石,轻易就将人砸林进深渊。 种种冷遇不动声色地变成黑暗里向他刺来的刀,一下一下,把他刺得千疮百孔。 而他在说不出口的疼痛里,只能用细小得让人听不到的声音,不厌其烦又徒劳无功地向外界求救。 “不是真的,白诺……哥哥……救……” 指甲在木制地板上挠出一道道深深浅浅的痕迹,看起来狰狞,但又像它们的缔造者一般无力。 刺耳的一阵响随着冷兵器没入皮肉而消失,箭矢破空而来,分毫不差地刺进正动作的人心口。 人群一阵骚乱,但他听不清,唯一的感觉就是渐渐蔓延过来的粘腻血液,它们浸湿身上薄薄的布料,贪婪地舔舐着布料包裹下的皮肤,一点一点,像是要将他整个人包围在这一片罪恶的深红下。 他试图逃脱,却退无可退,无论躲到哪里,那双了无生气却还在死死瞪着他的眼睛总是如影随形,按着他溺进腥臭的血泊中。 “呼——”年轻的身体猛地弹起,似乎陷在极大的恐惧里,下一瞬间又被自额头跌落的湿润手帕唤回了神智。 有些不真实地伸手摸了摸已经被他的体温捂热的手帕,冷色调的被子才混着周遭暖色调的烛火钻进他的视线。 “做噩梦了。” ---- 算了,没人看的话我随缘更吧,摆烂去了,唉(自我反思中……)
第49章 百世之缘13 对方虽是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熟悉的声音让他不由得一顿,随即循着声音看过去,熟悉的身影赫然出现在眼前。 对方看到他有些惊愕的目光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搁置在木桌上的食指更为频繁的敲击出卖了主人此时忐忑的心情。 看样子他守在这里很长时间了,近床尾木架上的铜盆里盛了半盆水,自己没有这个习惯,额头上用来降温的手帕时谁放的不言自喻。 “我没事。” “又梦到那件事了?” 双方的声音一同响起,一同听到对方的话,最后又一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不知过了多久,桌前的人起身来到他面前,踯躅片刻还是有些歉疚道: “对不起乌扬,是我的错,当年要不是我——” “我没事。”乌扬看着他,再次重复道。 每一次……每一次自己不论是受伤、做噩梦亦或者是其它,他送上来的关心里总是带着明晃晃的歉疚,无声地告诉自己,他所有的好都是因为照顾不周的愧疚。 若是没有这份愧疚加持,他会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毫不犹豫地把他丢弃…… 知道他不想提起旧事,白诺从善如流地转移话题:“管家早前派人送信到前线,我这才得知,原来我们这一门武将的家里还出了个文试会元,好不容易回来了,第一件事当然是过来巴结一下未来的大人。” 说到这里,他拉着人下床,而后变戏法似地从身后掏出一个锦盒,眼神发亮,里面隐秘的期待多到藏不住:“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乌扬没动,他眼里倒映着日思夜想了大半年的人的身影,轻声问他:“将军你,很高兴么?” “不然呢?”白诺有些莫名:“你不知道,我爹娘还在的时候整日唉声叹气说怎么又生了个武夫,他们做梦都想要个文才斐然的孩子……” 可我不想当你爹娘的孩子…… 他默念这一句,眼底忽闪的亮光随着未尽的话语归于沉寂。 乌扬低下头去,就着眼前人的手将锦盒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枚通体雪白的玉佩,虽然匠人雕刻的技术算不上好,但胜在玉佩材质极佳,看起来也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见他看的认真,白诺有些不好意思道:“闲暇和将士们一起夜巡时偶然发现的,想着你可能会喜欢……” “我手艺不好,但王庆平说自己亲手做的才有诚意,你要是不喜欢的话,那我——”从前他送的东西乌扬都会很痛快得收下,像今日这般倒是从没见过,不知怎么,白诺想到了他会不会是不喜欢这个礼物。 疑惑还未生根就被打断,乌扬从他手里接过锦盒,像是怕他回拿回去一般,不放心地又往自己怀里抱得更紧实些,这才有些别扭得开口: “喜欢……喜欢的。” 把东西抱了许久,他才如有实感,方才紧张的拉扯让他又清醒了不少。 他借着半开的窗檐看了眼天色,五月的天还不算太热,夜晚的天幕星如群斗,让笼罩其间的山水楼台都带上了模糊的光。 “如今时分,将军不是应该在宫里吗?”乌扬站在白诺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 这是他的庆功宴,主角却丢下天子与文武百官,出现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的房间里。 直到这一刻抬头看着人,白诺才切实地感受到了来自对方身高的压迫感,两三年前还是可以微微俯视的人,如今却高得需要他仰望。 那人深邃的眼直直望进来,似乎有些不解,也隐隐有些猜测,那些目光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动声色地调整了呼吸,他显得一脸狡黠: “宫中有什么好玩的,每次回来不是这位大臣要介绍家中女儿就是那位大人要引荐自家嫡妹……实在无趣得很,更何况军中谁人不知大将军肩膀中了一箭,对于我这样的伤者,只需要去露个面就可以了。” 白诺说得轻松,却没注意到身旁那人越来越沉的眼眸,“啪——”的一声,被人紧抱着的锦盒被重重掷于桌上。 一双手落在他肩头,随即又像是怕动作重了让他难受,手要放不放的,急得恨不得立马扒开他的衣服看看伤势。 “你、怎么会这样?怎么受伤了也不知道说,还大半夜地跑过来给我送什么礼物?!你、你要是……” 后面的话白诺没听清,他没想到自己随意的两句话能有差点把人逗哭的效果,他急忙去安慰人,紧紧地抓着那人发抖的手,有些后悔道: “只是小伤……早知道就不和你说这个了,瞧把你吓的,我已经没事了,别担心。” 乌扬一向冷静自持,饶是白诺也未曾看到他失态过几回,今日却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论他怎么解释,乌扬都像是陷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谁叫也不肯出来。 他因为情绪波动过大而有些猩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白诺,仿佛只要他一眨眼,面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白诺眼见着他有些不对劲,以为是休息不足的问题,想把人扶回床上再多休息休息,同时想着要不明天去城外找个军医给他看看,年轻人身体再好也不能老是折腾。 白诺一番好意,但看在乌扬眼里却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极力克制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突然爆发。 他忽然推开搀扶着自己的白诺,眼底是浓的化不开的阴翳,眼泪无声流淌,却没有一丝呜咽,显然悲伤到了极点。 白诺猝不及防被推得踉跄几步,才找回平衡甚至还没来得及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听到那长大了的少年平静到不寻常的声音。 “又是这样,你总是这样,每一次把我哄睡着了,第二天就再也找不见你了……” “我这短短的一生里在乎的人不多,除了父母亲,便是自幼被父母亲夸赞,被我供在心里的白诺哥哥。” 说到这里,他像是陷入了一段复杂的回忆中:“江宁乌氏到了我这一代尽数凋零,我从小便被其它原本后生的家族的孩子们取笑、欺负,我逆来顺受,我一直都觉得这是我应该受着的,直到你来了,你帮我打跑了欺负我的人,告诉我不必妄自菲薄。” “那天,我央着管家伯伯带我去买柿饼,等我回来父母亲就不在了,管家伯伯让我逃命,可我能逃去哪呢?我想,往西北去吧,父母都不在了,我要去守着白诺哥哥。” 他说的郑重其事,但随即又进入了自我厌弃的剖白:“可我的白诺哥哥早就不一样了,他一点都不喜欢我了,他不想见我,甚至随便找个人把我打发走,我差点……差点……” 似是遇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他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起来,那模样像极了离岸多时的鱼,无法借助水去获得新鲜的空气,只能无力地拍打着尾鳍。 白诺不忍心,顺着他的背安慰道:“好了……别说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把你赶走了——” 乌扬看着他,突然勾起了一个可以称之为有些灿烂的笑容,白诺以为奏效了,却不料这才是暴风雨的开始。 他轻轻触碰了一下白诺的脸,皮肉之间刚刚一接触到他便条件反射般收回了手,而后又忍不住地凑上来,如此反复了好几次,这才放心地一点一点描摹着。 “你知道这张脸在我梦里出现的频率吗?每一次我想摸一摸看看你瘦了还是胖了,那双手伸出去却从来没有真正碰到过什么……” 有些嘲弄地收回手,他深吸着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将伪装出来的笑容收回。 “我向你妥协,我愿意回到京城,做个读书人,我听你的话参加科举,可我本来只想守着你不让你死,我根本不想做什么所谓的你父母期待的那种文人墨客,我都退到这个地步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能好好照顾自己?!” 他一点一点诉说着,到了最后甚至都有些歇斯底里,但他毫不在乎,有些事情如果不说,下一次再有机会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而且如果憋在心里,他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情。 这是长大再次重逢后白诺第一次听到他的心里话,他将所有的情感都放在默默的守护和无尽的妥协里,而自己却从来都不明白他的想法。 乌扬发红的眼眶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他心里,缺口的地方生疼,他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但此时此刻他却实实在在地唾弃自己所用来让对方妥协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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