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尘寄雪师兄成为弑神榜第三的时候,榜上第二名就是付一笑院长。当然,那是当年的排名了,现在付院长已经被尘师兄超过了,排在第三。” 嗯?舟向月耳朵腾地竖了起来。 付一笑居然让一个后辈压了他一头,真成一个笑话了,回头他一定要好好笑话笑话他! 不过……付一笑那么脚踏实地的一个人,居然会被超过,看来这位尘寄雪确实了不得。 “那郁……院长排第几?”舟向月问道。 据说“那位”是弑神榜第一,尘寄雪、付一笑分列二三名,那郁耳朵连前三都没进啊? 也太丢他这个师父的脸了吧! “呃,”唐思恩挠了挠头,“我听说是因为这个榜只排翠微山的正式弟子,玄琊君当年入门的时候似乎不算正式弟子,所以就不在榜上。很多人都气得很,都说如果他上榜,肯定可以把那位压下去,弑神榜也就不会是禁地了!” “是啊是啊!”舟向月连连点头,忽然想起来,“所以这些跟烟花节有什么关系呢?” “啊呀,说这么多都跑题了,”唐思恩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是这样的,尘师兄在弑神榜上冲到第三后从校外回到了翠微山,那天晚上他为了庆祝,把学院库存的所有烟花都偷出来放了,一夜放了上千个烟花!” 唐思恩笑起来:“我爸妈当年就在翠微山读书,他们到现在都记得,那天晚上一夜火树银花,一朵朵烟花绚烂夺目,照得整个翠微山恍若仙境!……当然了,尘师兄后来把所有烟花都按原样赔了的,他家有钱。” 舟向月啧啧称奇,这位尘寄雪可真是个妙人儿。 如此嚣张又恣意的作风,想必是出身名门,无忧无虑长大的那种天之骄子。 和他不一样。 不过这么说下来,他倒确实有几分欣赏这位晚辈,于是开口问道:“那,这位尘师兄现在是?” 这般天赋资历,现在怎么说也该混到个院长了吧。 唐思恩叹了口气:“去世了。” “去世了?”舟向月愣了愣。 “对。”唐思恩吸了吸鼻子,有些沉重,“九百年前邪神在翠微山试图复苏,被玄琊君封印了。那时候尘寄雪前辈不是玄琊君的弟子嘛,就和玄琊君一起去了现场。” “玄琊君封印了翠微山的魇境,而尘寄雪前辈就在那次混乱中,为了对抗邪神而牺牲了。” “他就是在那时候超过付院长成为了弑神榜第二,但是榜上的画像变成了黑白,代表已故……从他死后第二年开始,翠微山的弟子们为了纪念他,自发地在这一天放烟花,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烟花节的传统。” “啊……”舟向月没想到自己听到的会是这么一个答案。 尘寄雪竟是被他无邪君给害死的。 怪不得郁燃那么恨他。 毕竟耳朵那么心高气傲一人,收的弟子想必也是天之骄子。引以为豪的徒弟为对抗邪神而死,郁燃可不得恨死他了! 舟向月忍不住摸了摸鼻子,他一定要把狐狸尾巴藏好,不然恐怕得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他好冤啊。 他可以赌咒发誓,自己一千年前死了之后真的一直死得透透的,第一次复苏就是这一次。 好家伙,该不会是不知什么妖魔鬼怪在翠微山作乱,这口大锅又扣到他邪神头上来了吧? 舟向月哭笑不得,邪神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不过,奇怪。郁燃倒不是会做出这种指鹿为马的事情的性格…… 可自己确实对九百年前那次所谓“复苏”没有任何印象。 舟向月心想,所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了,舟倾,”唐思恩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那个,今天开学,我爸妈送我过来的……他们过来接我了。” “哦哦!”舟向月瞬间反应过来他的言外之意,“你去陪你爸妈吧,我自己逛就行,又不会迷路。” “嗯好,你有什么事也可以找我……那我们明天见!”唐思恩招招手走了。 舟向月望向门外,看见一对夫妻笑盈盈地把唐思恩给接走了。 唐思恩和他父亲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福气满满的圆圆脸,有些胖的身材。 舟向月看着他,莫名又有种眼熟的感觉。 ……他之前是在哪里见过他们吗? 舟向月一边想着,一边出了门,一个人在山里漫无目的地瞎逛。 今晚果然热闹,一团团五彩缤纷的烟花时不时照亮夜空,一串一串流彩溢金的焰火升上高空灿烂绽放,再像渐渐熄灭的流星一样划过夜空。 烟花的火光一闪一闪地照亮山中一幢幢飞檐斗拱、古色古香的建筑,以及一张张带着笑的脸庞。 舟向月心不在焉地闲逛,经过了许多三三两两一起出来看烟花的同门,直到突然发现身边一片安静的黑暗,才惊觉自己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远处天空中是一朵一朵绽开的烟花,近处却是一片阒静。 舟向月:“……” 他总不能真的在母校迷路吧。 他凭着感觉胡乱地绕着小路七拐八绕地走了一段,转过一座山头,顿时看见前面山峰的高处静静地立着一座修长的多层白塔,如同一柄银白利剑直入云霄。 一轮近圆的满月缀在塔尖,如同一只莹白团灯。 舟向月停下了脚步。 他知道自己在哪儿了。 凌云塔。 这座塔是翠微山的刑惩场所,后来凡间大乱、玄门崛起,进一步成为了整个玄学界的审判地,如有涉及整个玄学界层面的重要大事,会有最权威的十二人在这里做出决策,可以说是玄学界最高决策机构,被称为“凌云台”。 不过舟向月在翠微山门下时,凌云塔基本还只是翠微山自己的刑惩地。 他读书那时没少惹祸,被抓来的次数数都数不清,对这里可谓是熟悉到了骨子里。 过去和现在交织,他忽然觉得心里某一处柔软的地方缓缓地松弛下来,像朵蒲公英一样悠悠地飘散开来。 舟向月抬起头,目光亲切地一层层从塔底往上数,一,二,三,四……十八。 十八层凌云塔,被无数曾被抓来这里领罚的弟子称为“十八层地狱”。 凌云塔高耸入云,塔尖是一颗碗口大的夜明珠,是翠微山最高点。 咦?舟向月的目光顿了顿。 他印象中凌云塔尖的夜明珠是银白色的,怎么现在似乎长得有点不一样? 盈盈月光之下,塔尖夜明珠上透出丝丝缭绕的血红光泽,比起银白半透明的鲛珠,更多了一丝神秘的美丽。 难道是他记错了? 舟向月一边思索着,一边漫不经心地往前走。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扫过凌云塔边黢黑的断崖,忽然凝住了。 月华如水,洒落在银白的凌云塔上,也洒落在那座利落如剑削的断崖上。 断崖边缘,立着一个无比熟悉的修长身影。 黑衣如夜,在断崖边的晚风中猎猎飘拂。 今晚的月光其实极亮,加上远远近近地烟花爆炸声,到处都很热闹。 夜空里的烟花一闪一闪地映亮那人长袍上绚烂的织金花纹,也勾勒出他修长而沉默的轮廓。 一动不动,如同一尊完美的雕像。 明明是那样红尘喧嚷的一个热闹烟花夜,那个人却独自站在凌云塔的断崖边,几乎要融化在黑暗中。 仿佛他的尘世,早已失落许久。 舟向月站在原处,欣赏了好半晌。 平心而论,他这徒弟的气质实在很是不错。 不愧是一千年前的人间帝星,哪怕如今他早已不再是帝王之子,行走在凡尘之间,也自有一种君主般的气质。 欣赏够了之后,舟向月脚底抹油,悄无声息地溜了。 ——不然难道叫他上去说声嗨吗? 不知怎的,他不太有再逛山看烟花的心情了,径直回到了住处。 走到门口,他下意识摆弄了下门铃。 “耳朵耳朵,开门开门!” “耳朵耳朵,开门开门!” 熟悉的门铃声顿时响起。 舟向月若有所思。 当年郁燃明明对这个开门铃声很有意见,迫于自己作为师尊的淫威,最后才别别扭扭接受了。 没想到后来他死了,小兔崽子在他的住处鸠占鹊巢这么久,居然还留着这门铃。 ……好哇,口是心非。 原来你是这样的郁耳朵! 舟向月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半点没耽搁地朝里走,穿过自己那张靠窗的软床,继续往里—— 径直推开了最里面卧室的门。 当年郁耳朵还是他门下徒弟时,他便睡在通风采光好的外间,而郁燃则睡在里间。 如今,这里的一应摆设也和一千年前几乎没什么变化,还是那样一尘不染、禁欲规整。 ……这很郁燃。 舟向月早就料到这一点,根本没惊讶。 他只是望着那张床头悬着的银白色长剑,久久凌乱。 ……小兔崽子居然真的把剑悬在床头! 真的是……好特么变态啊。 自己被他一剑捅死了,他是有多不解恨,这是还想来第二剑的意思? 舟向月按捺不住心中疯狂涌动的腹诽,走到床头。 那把悬在空中的剑因空气被扰动而微微颤抖,剑身如流水清泉般透亮。 没错,就是他的剑。 他的灵犀法器。 舟向月仰头看它,眼底有一丝恍惚。 ……一千年没见了,不二。 他正想伸手去摸一下自己当年的灵犀法器,突然感觉背后射过来一道凛冽的目光。 舟向月心头微动,却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仰头看着前方的那把悬剑。 然后,他往前一步,正好走到了剑下。 就在这时,“啪”的一声断裂轻响,头顶那把剑突然坠落下来! 那剑远看着轻盈透亮,可当剑尖直指向他时,却裹挟着一股大漠长风般不容抵挡的凛然威势,直冲他的眉心而来! 三寸,两寸,一寸…… 舟向月惊恐地闭上眼睛缩起脖子,抬手护在面前,像是吓得忘记躲开—— 电光石火间,一道黑影骤然如狂风般席卷过来! 灿烈金光一闪,时间仿佛在刹那间无限拉长。 萤星般的雪色剑光蜻蜓点水一般轻轻点过舟向月的眉心,又贴着他的面颊滑下一道冰凉轻盈的细线。 砰! 时间在这一刻骤然归位,舟向月仰面被重重推倒在了床上。 压倒他的身躯裹挟着凛冽的寒气,偏又扑面而来一种仿佛烈日下剑刃滚烫的气息。 冰与火碰撞的瞬间,他的双手手腕一起被摁在了头顶。 下一刻,雪色剑尖逼至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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