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头顶那只手实在是太明显了,不管他往哪儿走都直直地指向他,看来这事确实没法善了了。 好在这还在舟向月的预料范围内。 初来乍到,他总得探探不夜洲的虚实。 出手偷一枚筹码,但只偷最低面值的一个——如果成功了,就说明不夜洲要么没法全知全能地监控到赌客的所有小动作,要么并不在意赌客之间的钱财转移。 如果不成功,那就说明不夜洲对赌客的小动作了如指掌,这样一来就要慎重考虑在赌桌上耍花招了。 只是最低面值的筹码,就算被抓住,一般后果也是可控的,赔点钱就是了。 而试探的结果是,不夜洲没在他动手的时候抓住他,却在他用那枚偷来的祸福钱下注的时候抓住了他。 舟向月心想,看来这里的祸福钱不简单。 他把钱揣在口袋里的时候,不夜洲没有任何反应。只有在钱输掉,被赌桌洗盘重新分配的时候,才被发现。 难道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属于一个人的祸福钱,会带上那个人的运数? 这样就可以解释了。 只有在祸福钱用于赌局的时候,赌场才能通过上面蕴含的气运发现下注之人和祸福钱的主人不同,进而抓住小偷。 那么,只要他不把偷来的祸福钱拿去下注,这笔钱就还能属于他。 以及,他刚才观察了一下人字桌,发现赌桌上的筹码都是放在每个人面前的,只有输家的钱才会拿去洗盘重新发放,赢家的钱依然会留在自己面前。 以此大胆猜想,只要他一直赢,就不会被发现用的是偷来的钱…… 不过,就算出千也是有风险的。 那就要看事情败露的后果来掂量了。 舟向月正在琢磨的时候,已经有入门兑换处的经理过来了,好像对这种事情见惯不怪:“偷一赔十,赔吧。要是赔不起,就扔出去喂鱼。” 果然。 虽然罚得挺多,要是大额的话还真是很难赔得起,但也就是赔钱而已了。 只要能赔得起钱,就不用扔出去喂鱼。 与此同时,周围的人却义愤填膺:“赔钱赔钱!快赔钱!” “看看他偷了多少,赔不死他!” “赔不起就扔出去喂鱼!” 灵官大哥有了一大群人撑腰,更加激动了:“快赔钱!” “大哥,所以他偷了多少啊?” 有人问灵官大哥。 灵官大哥一顿,含混地摆手:“没多少没多少……” “一枚祸福钱。”经理回答了。 看热闹的众人:“…………” 你早说啊! 嗐,这么点钱,有什么好看热闹的!散了散了! 舟向月掏出十枚祸福钱,递给灵官大哥,痛心疾首道:“对不起啊大哥!是我鬼迷心窍了,对不起对不起!” 灵官大哥收钱的那一刻,舟向月头顶如影随形的红色烟雾手终于“噗”的一声散开了。 拿了那十枚祸福钱,灵官大哥眼珠子紧紧盯着钱,摆摆手也不嚷嚷了。 他大概是刚刚又把身上的钱输光了,所以现在对这十枚祸福钱也看得这么重——他大概是觉得,只要还有钱,他就还有翻盘的可能性。 偷钱事发的事就这么了了,众人都散了。 舟向月这回去入门兑换处排队换钱了,同时眼睛却还一直盯着灵官大哥,看他又去玩了一局赌大小,把那十枚祸福钱都押上了。 这一局,他输了。 灵官大哥在懊丧地捶胸顿足:“该死!我明明想押小的……就差一点点!” 舟向月收回了目光。 他刚才趁乱从几个人身上摸了十枚祸福钱,然后赔给了灵官大哥。 灵官大哥再拿那钱去赌,就没有再触发小偷警报了。 这么说,那十枚祸福钱被他“洗”成功了。 明明没有经过赌局,或许是因为他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特别是赌场人员见证之下,把钱给了灵官大哥,这就算是把钱给洗干净了。 舟向月微微眯起眼睛思索。 这时,前面突然爆发出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器官?!” 有人失声惊叫:“这,抵押了器官,我要是还不起,那器官就会被割走……?!” 柜台后的人不耐烦道:“没错。要是不想换,就下一个,别在这里耽误时间。” 可是周围几个人似乎都是刚来,听到这话都在犹豫,一时间没有人敢上前。 后面有之前换过的赌客叫起来:“前面的,换不换啊?不换赶紧让开!” 还有稍微好心点的出声指点:“属于你们自己的东西就可以换了,不一定要器官啊。你们换换记忆试试?虽然换不了几个钱,但总归没风险不是,就算忘了也没什么。” “有道理!”那几人如醍醐灌顶,赶紧争先恐后地去换记忆。 舟向月在旁边,忽然想到要是金鱼来这里抵押记忆岂不是很亏,七秒钟记忆也不知道能换几个钱。 柜台工作人员黑着一张脸,显然也很不耐烦抵押记忆这项业务。 显然,记忆这种不痛不痒的东西是兑换处最廉价的抵押物。 他面前原本就放了一架精致的金色小天平,一边是空的托盘,用来放赌客拿来兑换的东西,另一边则是一个小小的水球,里面游着一条闪闪发光的小鲤鱼,坠在天平的底座上。 此时,他伸手在天平一边放了面小镜子,一边放一边说:“你们几个要抵押记忆的一起听吧,我就说这一遍。” 那面镜子落在天平上,天平纹丝不动。 “心里想着要抵押的那段记忆,看着这面镜子里的自己,等天平稳定下来就可以看到数值了。” “一段记忆对你越重要,里面涉及的人越多,就越值钱。那些发呆打盹的记忆就不要弄来浪费时间了,换不了的。” “好好好!” 第一个人连连点头,按照说明站在天平前,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反正旁人是什么都看不到,天平也一动不动。 站在那里的人倒是好像在莫名其妙地使劲,手都攥成了拳头。 不过,舟向月看到水球里的那条小鲤鱼懒懒地飘在那里,一动不动。 工作人员不耐烦地提高了声音:“这段记忆不行!都说了什么记忆值钱了,你能不能听懂人话啊?换一段记忆!想想你最重要的人,把关于他们的记忆拿来抵押!” “啊?”那人脱口而出,“可是,可是我都把关于我老婆的记忆拿来抵押了……” “那只能说明你这记忆太廉价了,不值钱,”工作人员冷笑道,“你们有孩子吗?关于孩子的记忆拿来试试,再不行就滚出去,想好了换什么再来,别浪费我时间。” “我女儿?!” 那人声音整个都变了,“我,我女儿的记忆不能换啊……我就她一个孩子……” 后面等的人早已不耐烦了,纷纷开口:“都说了是抵押,又不是直接就失忆!你拿了钱去赢几局,赢的钱都够你赎回好几个女儿的记忆了!” “就是,哪怕你去赢一局赌大小,就可以马上回来赎回记忆了,怕什么?” “快点快点!别墨迹!老子的时间都被你耽误完了!” 在众人的催促和工作人员的白眼中,那人终于颤颤巍巍地再次看向了镜子。 这回,天平终于动了。 水球里的小鲤鱼甩了甩尾巴,天平最后停在了“12”的位置。 那人声音里带了点哭腔:“这,这是关于我女儿的记忆……能不能再高点?” 工作人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口价,从来没有讨价还价的哈。” “可是这也太少了……她是我唯一的女儿啊……” 那人还在哀求。 “行了,十二枚祸福钱给你,要就要,不要就滚!走走走!” 工作人员跟赶叫花子似的赶他走,那人吸了吸鼻子,就战战兢兢地捏着用自己对女儿的记忆换来的祸福钱走了。 接下来几人上来就想好了要换的记忆,进度快了许多。 “十五枚祸福钱。” “九枚祸福钱。” “十三枚祸福钱。” 后面一个人嗤笑道:“也就是刚来的人这么扭扭捏捏放不开,换的这连赌桌都上不了,还不够塞牙缝的。” 他对旁边锦鲤面具的人道:“你等着看吧,等过一会儿,他们全都会回来换自己的器官。” 下一个人上来就说:“我换我全部的记忆!” “九十枚祸福钱。” 这一下子断层的数额顿时吸引了周围许多人艳羡的目光——这相当于一下子就换到了九千块啊! 后面一个人也依法炮制:“我也换我全部的记忆!” “三十枚祸福钱。” 那人顿时不干了:“为什么他的记忆能换九十,我只有三十?!” “因为你的记忆不值钱呗!” 工作人员又翻了个白眼,“爱换换,不换拉倒。” “等一下!” 那人挣扎许久,终于在后面人的声讨中下定决心,“除了记忆,我再押上我的肾!” 毕竟肾有两个啊,他安慰自己。就算没了一个也还有一个,何况他肯定会赢的! “两百祸福钱。下一位!” 那人喜滋滋地拿着自己的钱走了。 下一个就是舟向月了。 因为前面几人换记忆耗了很多时间,后面的人早已不耐烦了,舟向月还没开口就已经开始催促。 “快点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这样子一看就是个窝囊废,换个记忆都要磨磨唧唧,烦死了。” “学学前面的人,换个记忆换个肾赶紧走。” “这小身板,少个肾得肾虚了吧,哈哈哈……” 后面顿时传来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 突然有人道:“哎?这人是不是刚才那个小偷啊?” “还真是,卧槽!看好你们的东西啊!” “啧啧啧,原来只以为是个怂包,原来还是个蠢货!在不夜洲还敢偷东西,真是嫌命长。” “估计是看到抵押条件就害怕了,不敢抵押就去偷,还蠢到被抓住了,笑死个人……” 周围那些阴阳怪气的说话声,舟向月全当耳边风。 他十分淡定地开口:“抵押我这条命,开价吧。” “这种软蛋居然也能被邀请来不夜洲……呃?” 有人话都没说完,突然听到他这一声,立刻哑火了。 舟向月的声音不高也不低,平静地像在菜市场买菜,可周围以他为中心,瞬间就陷入了一片寂静。 甚至离他最近的几个人都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想离他远点。 那片寂静转眼变成了一片议论纷纷的低语声,一个个面具后面打量他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看疯子的震惊和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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