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向月倒退一步,猛然看向红衣少年:“这些血是哪里来的?” 这么多仿佛无穷无尽的鲜血,不可能只有一个人的。 而且,这里是个祭坛…… “舟向月”对他笑得眉眼弯弯:“你闻闻,香吗?” 一种强烈不安自心头涌起。 舟向月猛然惊觉,空气中那股刺鼻的血腥味中不知何时竟掺杂了一点若有若无的香味,而且越来越浓。 一股异香在灵坛上弥漫开来,一时间如同花开遍野,馥郁香气如层浪袭来,将人的感官包裹在丝缎一般柔软无边的云朵之中。 ——那是他送给昱皇和郁燃的香的味道,也是城中一夜间风靡,让无数人神魂颠倒的香味。 长生香! 红衣少年笑眯眯道,“你的长生香。喜欢吗?” 舟向月如遭重击,脑中一片空白。 不行,这个香味不能闻…… 这不是他的香,而是不知从哪里流传出来的,会让人陷入幻觉、失去思考能力,还会沉醉其中无法自拔的禁香! 可不过短短片刻,他开始感觉脚下飘忽,脑海中一片混沌。 舟向月心中一凛,拿剑就在手心划了一道。 “嘶……” 这一下没轻没重,火辣辣的刺痛在手心炸开,但至少让他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听见阵法深处似乎传来什么隐隐约约的声音。 很遥远,细听却极其刺耳。 那好像是,人的惨叫和哭嚎…… 来自地面上的一颗颗棋子一样的小小突起,昱皇正在疯了一样地到处劈砍它们。 舟向月定睛一看,那些东西原来并不是棋子,而是一个个袖珍雪人一样用香灰堆起来的“香灰小人”。 昱皇仍在疯狂大笑着挥剑劈砍,每扫过一个灰堆,就将那堆灰烬打散。 “哈哈哈哈哈哈!” “长生了,我成神了……” 洒开的香灰随即无风自燃,亮起一簇火光,血光中的惨叫声就多了几分,同时也有更多的血从祭坛里汩汩流出。 就好像每一簇灰堆都是人,祭坛里流出的是他们的鲜血…… 刹那间一道雪光划破舟向月脑海,许许多多的零碎线索拼成一张完整图景。 是人! 祭坛上流出的血,都来自人! 原来致幻成瘾的长生香流传出去,就是为了控制尽可能多的人的欲.望,让他们心甘情愿成为这场长生祭的祭品。 沉迷于长生香中的人,为了再次获得长生香,愿意付出一切——包括自己的肉.体和灵魂。 这场献祭,已经开始了。 “香吗?” 红衣少年在他耳边幽幽道,“这可是人的香味。是很多、很多人才能创造出的香味……” 他尚未说完,舟向月身形遽动,反手一剑刺出! 剑尖径直刺入那抹红色,躯体却如幻影一般瞬间消失。 他背上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砸下,砰! 他重重跪倒在刻满符文的阵法中,膝盖生生磕在锋利纹路上,立刻有点滴鲜血渗进暗金色的阵法之中,瞬间消失不见。 满室光芒猛然大亮,如同火焰自大地逆升。 “怎么这么不长记性呢?本来我还想温柔一点的。” 鬼魅般的声音在舟向月耳边响起,一只手仿佛温柔地放在他脑后,却将他按得不得不低下头去,凑近地面。 脑中嗡嗡作响,他在泛起泪光的视野里隐约看见那些涂满符文的鲜血已经流到了他身边。 他这才看清,那血流缠绕着星星点点的金色光絮,闪烁着熠熠火光。 “别乱动,已经开始了,就好好看着它结束吧。” 红衣少年笑得愈发轻柔,“毕竟,这场献祭可是那么多人共同的愿望啊。” 话音未落,他手底下的红衣身影忽然消失,变作一片轻飘飘的红符,如一瓣花瓣飘落。 几乎同一时间,那个身影瞬间出现在祭坛旁拿着剑疯癫大笑的昱皇面前。 “舟向月”远远看着,挑起了眉。 舟向月以剑柄在昱皇的后颈一击,只见他趔趄两下,就瘫软地倒在了阵法中。 他刚松一口气,一回头,心猛地一沉。 昱皇不再去挥剑劈砍了,可地面上的一个个灰堆小人仍旧在不断自燃,血海也依然在蔓延,不断向灵坛边缘延伸过去。 为什么还没停下?! 为什么鲜血依然涌流如注,阵法里尖叫哭嚎的声音越来越惨烈?! “少白费心思啦,”红衣少年带笑的声音从斜上方传来,“没用的,你阻止不了这一切。” “这本来就是你造成的,不是吗?” 他坐在穹隆顶高高的金色树枝上,一手托着腮,双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荡。 “如果不是你横插一脚,让原本的国师颜面扫地,他也不会产生那么强烈的怨愤和不甘,愿意付出一切来恢复他原本的身份地位。” “至于这位皇帝呢……是难一些,不过多亏了你,把昆仑髓的粉末送给他焚香,让我顺利地进入了他的梦境。” 红衣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舟向月,笑得意味深长,“你最清楚,没有人不存在欲.望。刚巧他的欲.望呢,还挺朴素挺好实现的。” “至于那些沉迷长生香的人,愿望就更好实现了,他们愿意付出任何东西来换取长生香,是绝佳的祭品……是你一手搭建起了这场长生祭。” “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了。” 他叹息一声,“你是书写因果的执笔人,不要自己涉入因果。” “所谓宿命,不是一条无论你做什么都一成不变的轨迹。” “你不去改变它,它就会自然发生。” “你去改变它,它就会在你改变后发生。” “无论你做什么,都无法改变的结果……” “这才是命。”
第282章 爱恨(1更) “猜猜现在长生祭里已经有多少人了?” “一百三十三。” “一百三十四。” “一百三十五。” 红衣少年幸灾乐祸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舟向月却充耳不闻。 随着越来越浓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他一个恍惚,几乎忘记自己正在一个每分每秒都在吞噬性命的祭典上,以为自己置身于花开遍野的金色原野。 在他周围远远近近的花丛中,每一朵金色的花花瓣都近乎透明,轻盈摇曳着,仿佛满地闪闪烁烁的蝴蝶。 金色雾气静静漂浮,那么安宁,那么美好。 所有疲惫悲伤的事情都会远去,只要在这里睡一觉…… 舟向月使劲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又回到了满地血腥的阵法中。 他努力集中注意力。 长生祭还在继续,怎么才能打断? 但凡是阵,一定有阵眼。 不可能存在不能破解的法阵…… 打晕昱皇没有用,他就试图打碎那个不断涌出鲜血的祭坛。 可无论他怎么做,坚固的祭坛却纹丝不动,根本破坏不了一丝一毫。 “三百五十七。” “三百五十八。” “三百五十九。” 不对…… 阵眼不是这个,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到底在哪里? 浓重香气中,舟向月头痛欲裂。 明明不是个复杂的阵法,他为什么想不到? 不应该啊,不应该啊…… 快想! 快想!! 室内的火光越来越明亮,那种迷醉的香气也愈发溢满了整个灵坛,仿佛要从每一个毛孔钻进人的体内。 带笑的声音还在数数:“四百一十七……” “四百一十八……” 舟向月拼命让自己忽略掉那种血味与香味混合的古怪气味和阵法中传来的撕心裂肺的惨叫,聚精会神努力思考。 可他就像是踩在沼泽里每一步都越发艰难的人,脑子越转越慢,一片浑浑噩噩。 到底怎样才能停止? 阵眼在哪里? 就在这时,危险的感觉忽然从背后袭来! 舟向月猛一躲闪,剑尖便以咫尺之差从他腰侧刺过,荡起一片凉风。 是昱皇! 重新醒来的男人满眼通红,眼眸中已经全然没有正常人的清醒神智,只剩下狂乱疯癫的光:“去死!我要长生!我要成神!” 那一瞬间,舟向月如梦初醒。 阵眼,在这里! 他的确是阵脚大乱了,脑中又被长生香搅成一团浆糊,居然现在才想到。 明明是那么明显的事,这个阵从昱皇取血开始,要结束也必须从他这里结束。 没有办法了…… 舟向月盯着眼前喘着粗气再次拔剑刺过来的男人,屏住呼吸拿起了手中的剑,手却微微有些发抖。 虽然这也是一条人命,但……不能不阻止他。 只要长生祭还未停止运转,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因此而死。 舟向月咬紧了牙关。 陛下疯了。 他已经疯了。他已经彻底变成了不死灵的傀儡,不再是他自己了…… “别挡我的长生路!!” 昱皇怒吼一声,拔剑刺来! “噗嗤”一声,是利刃入肉的声音。 舟向月的剑刺进了昱皇的胸膛。 紧随其后,昱皇手中的剑也刺破了他的肩膀。 舟向月蓦然睁大眼睛—— 依然没有血。 面前的人身上没有伤痕,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可就在这一瞬间,灵坛里却骤然光芒大亮,仿佛突然加入了一样重要祭品一样。 在浓郁的血腥味和异香之中,舟向月猛然闻到了一股阳光下滚烫剑刃的金属气息。 这气味无比熟悉,让他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去死吧!” 昱皇手上一用力,手中剑刃在舟向月身体里绞着血肉扭转起来。 舟向月忍不住痛哼出声:“……唔!” 他痛得眼前一黑,手中的剑松脱,似乎是被男人拔了出来,“当啷”一声落地。 满地鲜血再次从他的视野中消失。 他又出现在了那片无边无际的金色原野上,暖暖的阳光落在他身上,耀眼得他想伸手遮住眼睛。 层层叠叠的金色花海如波浪般涌动,风里传来馥郁的花香。 花海深处有一个穿着黑衣的少年人影,似乎是意识到他的存在,慢慢回头。 舟向月呆呆地望着他,看到金色的阳光在他身上落下一层绚烂的光晕。 忘记伤痛,忘记挣扎。 只要留在这里,就会从此幸福地生活下去…… 一个幽幽的声音从他耳边传来:“睡吧,反正郁燃马上就要死了,只需要他和一千人的血,就快结束啦。” 郁燃…… 郁燃?! 舟向月一下子惊醒。 他刺中昱皇的时候,灵坛里蓦然涌起的那股仿佛阳光下滚烫金属的味道——那是郁燃身上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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