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豆似乎是真的很伤心,他哭着哭着,竟然直接晕倒在了水池里,人事不省,只能被人拖走。 舟向月旁观了这一批珠奴的哭珍珠全过程,直到孩子们几乎都已经离开了,下一批珠奴被领过来的时候,他在人群里看到了任不悔和鱼富贵的厌世脸。 不得不说,那种表情在肉嘟嘟的小孩子脸上挺违和的。 任不悔臭着张脸,目光也是一种小孩子绝对没有的锐利。 他微眯着眼,仔仔细细地看过了所有的孩子,仿佛在寻找什么人。 舟向月立刻就意识到,任不悔是在找他。 任不悔也知道在进入魇境前他们两人正在一处,既然他自己进了魇境,那么舟向月很可能也进来了。 不过舟向月吊在空中太显眼了,而且还是他昨晚就已经见过的孩子,反而好像有种灯下黑的效果。 任不悔看到他时,震惊地问了旁边的孩子几句话,大概是在问他为什么被吊在房梁上。 舟向月想,之后他再去接近任不悔时,还得给自己为什么会哭出这么丑的珍珠找一个合理的说辞。 任不悔在那群孩子里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眉头锁得更紧。 他显然没有找到自己的目标——废话,舟向月现在就不长原来那样。 上一批珠奴全部已经哭完珍珠时,船老大终于想起了吊在空中的舟向月,让人把他放下来,关在沉船最底下的舱房里。 “今天都没他的饭吃,让他好好想想明天该怎么哭。” 舟向月有些苦恼。 既然明白了升级珍珠的关键在于痛苦,那他们的手段自然万变不离其宗,就是让他痛苦。他都可以想到大概会是些什么。 虽然他的肉.体感觉不到痛,但如果真的一直没饭吃,还要在他面前弄些精神污染的事情的话,也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因为很苦恼,所以舟向月选择先睡一觉。 毕竟昨晚熬到大半夜才睡,根本没睡够。说不定是因为困得精神恍惚,所以影响了他的发挥。 好像也没睡多久,他忽然被惊醒了。 但他下意识地一动不动,就像没醒一样。 门开了,任不悔和鱼富贵被扔了进来。 舟向月心中惊奇,不过仔细想想,这也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被扔进来后,任不悔还算平静,但鱼富贵就很不忿了。 任不悔被关进来,是因为一直不掉眼泪,而鱼富贵则有点冤——他其实哭了,不仅哭了还一边哭一边骂,哭出来的珍珠虽然品质也相当一般,但起码比舟向月的好太多了。 但船老大说他已经长出了鱼尾,绝对有潜力哭出更珍贵的珍珠,所以让人也把他关进来,再熬一晚上。 鱼富贵满心都是日了狗了。 他猜到了这个魇境里约定俗成的认知:长出鱼尾的珠奴,能哭出更加珍贵的珍珠。 问题是,魇境里这些人怎么才能长鱼尾他不知道,但他长鱼尾是因为他本来就是条锦鲤精啊! 这特么跟看到人家秃顶就让人家写代码,写不出来不给饭吃有什么区别?! 平时他可以自由地把尾巴变成双腿上岸,但在进入这个魇境的水里之后,他就自动变出了尾巴,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变不回去了。 鱼富贵像一条被五花大绑的大鱼一样,骂骂咧咧地被人摔在了舱房的地面上,嘴还被人堵上了,“唔唔唔”地叫个不停。 任不悔听得实在心烦,奈何在魇境里又没有找到别的境客,起码这还算是个知根知底的人,别无选择只能和他合作。 他踹了鱼富贵一脚:“我给你把嘴里的布拿出来,你老实点。昨天那个孩子也在,你别把他吵醒了,我们商量什么事都麻烦。” 鱼富贵虽然气得要死,但毕竟自己现在要脱困只能仰仗对方,而且在魇境里确实还是需要合作的,所以只好翻着白眼答应。 没想到,任不悔把他嘴里的布拿出来的同时,忽然脸色极其严肃地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随后,他眼看着任不悔一用力就从墙角生长的贝壳中撬下了一枚锋利的牡蛎,然后悄悄走到蜷缩在墙角的小孩身后,无声无息地蹲下来。 下一刻,他迅疾出手,捏着那枚牡蛎划向了那孩子的咽喉! 锋利的牡蛎壳碰到了舟向月喉结上的位置,皮肤感受到了那一瞬带起的微风,冰冷的一线凉意随后才从脖颈上传来。 任不悔精准无比地在这一瞬间停手了。 舟向月安然睡在原地,没有睁眼、没有动,连睫毛都没有一丝轻颤。 他甚至连鸡皮疙瘩都没有起,因为他知道任不悔不会真的杀人,不过是在试探他。 鱼富贵低声“操”了一声:“你怀疑是他?” 昨天晚上,任不悔就跟他说了邪神很可能也在这个魇境里。 任不悔鹰隼一样的目光在舟向月身上停留片刻,他最终收回那枚牡蛎,微微摇摇头。 其实也算不上怀疑。 只是这个孩子能做到说哭就哭,哭出来的眼泪又毫不痛苦,难免让他联想到那个人。 试探结束了,孩子还在沉睡。 两人远离在角落里蜷成一团的舟向月,到另一边的角落里小声讨论。 刚才观察了那么一场下来,任不悔确实有不少发现,急需验证。 “鱼富贵,你哭出珍珠之后,有没有感觉自己变虚弱了?” 鱼富贵磨了磨牙:“有啊。不仅仅是变虚弱了,而且感觉那些眼泪带走了我的灵力一样,经脉都有种在枯竭的感觉……当然还没有那么严重。” 在魇境里遭到某些特殊攻击后耗损灵力,虽然不多见,但也是有的。 任不悔顿时有些庆幸自己刚才怎么挨鞭子都不愿掉泪。 “还有其他的感觉吗?有没有影响到你的精神?比如说,产生了什么幻觉,或者让你忘掉了什么……” 任不悔看到其他那些孩子哭完之后都满脸迷茫,这是他对应做出的猜想。 鱼富贵忽然愣了愣,抬手去看自己胳膊上的血痕:“等等,我刚才是不是挨打了?” 任不悔:“对。你背上都是。” 鱼富贵语气终于严肃起来:“我好像不记得了。” 那段记忆就像是被抹去了一样,他是因为看到别的珠奴挨鞭子,又看到自己身上的鞭痕,才判断出自己挨了鞭子的。 在他们低声说话的时候,舟向月一直蜷缩在墙角一动不动,就像是始终在熟睡。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冰凉的水滴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脸上,又顺着下颌滚落下去。 滴嗒。滴嗒。 这么被滴着很不舒服,但他还要一动不动地装睡。 舟向月确认了任不悔两人正在舱房另一边的角落里说话,很轻很轻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眼前一片漆黑,这个角落太暗了,什么也看不见。 但是下一刻,这片漆黑动了动。 舟向月这才发现漆黑的不是阴影,而是从他面前的墙角里挤出来的满满的头发,几乎已经贴到了他的鼻尖。 此刻,这些湿淋淋的头发蠕动着散开,缓缓露出了头发后面的东西。 那是一张被水泡得肿胀发白的人脸,与他脸对脸。 人脸上两个腐烂空洞的眼窝,直直地对上了他的眼睛。
第261章 悲欢 看到头发后露出的那张人脸,舟向月的第一反应是——这玩意是怎么进沉船里来的? 那张人脸上的皮肤白腻腻仿佛瓷胎,在水里泡久了变得像蛋白絮一样松软又透亮,几乎跟他脸贴脸,他却还一动不动地侧躺在原地,敬业地装作还没醒。 毕竟两害相权取其轻,虽然面前是水鬼,但身后有任不悔。 下一刻,舟向月看到了角落里即将断裂的木板。 两块木板相接的地方已经朽烂,水流正从里面逐渐漏入舱室,头发人脸应该也是从那里钻进来的,看来确实很松软…… 哗啦! 冰冷的河水终于冲开那块摇摇欲坠的断口,骤然涌了进来! 一瞬间天旋地转,猛然决口的水流形成了漩涡,一下子将舟向月卷了进去。 这下他终于不用装睡了,惊慌失措地一翻身摔到一旁,险之又险地避开水鬼即将和他贴上的面颊。 但脚腕上还是被她的头发缠住了,在水里遇上这种东西真是难以招架。 水流迅猛地冲进舱室里,回流瞬间把舟向月往外拉去。 “救命!”舟向月只来得及对着那两位惨叫了一声,就被卷进了沉船外侧的河水中,“阿悔哥救我!咕嘟咕嘟咕嘟……” 无数气泡从他面前上升,他看见一道道波动的光束从上方落下来,远处无尽的水域中折射着梦幻般的蓝绿光芒。 在河底漂浮的水草从他眼前拂过,里面夹杂着更多飘拂的头发,在水中如同无数触手一样向他 舟向月在沉闷破碎的水声中再次听到了哭声。 婴儿的哭声。 水中有婴灵。 他心中顿觉不妙,随后立刻感觉到一双冰冷滑腻的小手从背后抱住他的脖子,然后缓缓勒紧。 那明明是一双婴儿的小手,但力气却奇大无比,短短片刻间舟向月感觉脖子要被勒断了。 就在这时,一股大力的水流突然从旁边冲过去,仿佛有一条大鱼甩尾,他脖子后面的婴儿一下子被水流冲开了。 舟向月一抬头,看见任不悔和鱼富贵也被卷进了水里。 任不悔正在和那团像一大坨长毛的墨水一样缓缓散开的长发水鬼搏斗,而鱼富贵则如鱼得水,先是把舟向月背后的婴儿赶走,然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向任不悔的方向游去。 这么一片混乱中,河底的淤泥再次被翻搅了起来,很快就把清澈的蓝绿色河水遮蔽得一片浑浊,难以看清眼前的景象。 不过舟向月被鱼富贵带到任不悔旁边时,忽然看见那大片黑发中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来,手腕上竟然戴着一只和周围格格不入的珍珠手镯。 手镯是掐丝金属的工艺,做工略显粗糙,但上面镶嵌的珍珠一颗颗圆润明亮,光华耀眼。 一看就像是有故事的样子。 舟向月没有自己动手去摸那只手镯,而是连忙拍了拍鱼富贵,又指了指那只手镯。 鱼富贵一看到那只珍珠手镯就眼前一亮,随后尾巴一拍水,借着反向的推力猛地上前抓住了那只手镯。 “叮!恭喜你发现境灵碎片1/4【新娘的手镯】!” 哗啦!随着清脆的提示音在他耳边响起,他眼前的画面一下子变了,光线猛然大亮,让他一时间睁不开眼睛。 “思儿,你姐姐现在胖一点了吗?” 小女孩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伴随的还有一阵阵潮水拍在礁石上的声音。 鱼富贵眯着眼睛去看,发现任不悔也站在自己身边,他们两人站在河边的礁石滩中,能看到河里滚滚的流水和远处两岸边一排排的木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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