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任不悔突然开口,“这里应该不是真实的魇境。” 司马博闻和李婳声惊讶地看过去,舟向月则点了点头:“任宗主也想起来了。” 任不悔道:“到现在,我们还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境灵碎片。” 一旦想起来破境的任务,他也就想起了这件事。 这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情况,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里并不是真正的魇境。 “应该是一个幻境,”任不悔目光变得锐利,“我们可以离开这里。” “怎么离开啊?”司马博闻满心期待地看着他。 舟向月吐出两个字:“去死。” “啊?”司马博闻觉得这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随即反应过来,愕然地张大嘴巴,“所以,那些鬼是在提示我们吗?” 舟向月点点头:“那些看不见的鬼在晚上头发出没的时候提示过我们‘快逃’,还在我们夜晚迷路的时候用灯给我们指引方向,应该是想帮我们的。” “而且,他们反反复复地告诉我们‘去死’,如果真的只是要吓人,不应该这样一成不变。” 所以,那些看不见的存在写“去死”,是真的在试图提示他们正确的路径。 “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的佐证,”舟向月说,“比如那个神奇的灵巫大人说,看到我们都死在了这里。” 还有一个不方便说的线索,那就是他感知不到自己其他的马甲。 以前他这种状态,是他死了的时候。 李婳声忍不住道:“那那些已经被杀死的人,是已经破境了?” 伞蝶淡淡道:“他们应该是死在幻境里了。” 李婳声顿时噤声。 的确,按照魇境里一般的规律,那些人不大可能活下来了。 “我明白了,”伞蝶说,“从我们走过那座木桥开始,就已经进入幻境了。你们是不是说过,那时候好像有人杀你们?” 司马博闻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有人敲了我的后脑勺!” 他在进入寨子的时候,后脑勺被敲了一下,眼前一黑。 但他随即就发现一切恢复了正常,也没有找到偷袭他的人。 舟向月道:“对,我当时被人割喉,还看到血洒在雪地上,但又没死。” 李婳声也思索道:“我当时是晕了一下……然后从雪地上爬起来的。” 伞蝶继续说:“现在,我们是不是都还剩一朵梅花?还有一次回到过去的机会。” 任不悔明白了:“你是说,是现在的我们回到了刚过木桥的时候,然后杀死了那时候的自己。” 司马博闻:“卧槽!原来如此!” 舟向月点点头:“后来回想起来,我当时隐约看到了那个人的身影,确实很像我自己。” 任不悔道:“我没有被杀的印象,不过如果是我自己去杀自己的话,确实可以做到这么干脆利落,不让那个‘我’发现。” 他想了想,微微皱起眉,“但我当时发现自己忽然换了一件衣服。而且就在刚才,我在寨子里发现了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 他还没说完,司马博闻忽然“嘶”的一声往旁边一蹿,“雪已经下过来了!” “那就赶紧吧,”伞蝶转头看向飞来的雪花,“任宗主,你刚才说,只要在雪里拿着信物,心里想着要去的那个时间就可以回到过去对吧。” 任不悔:“对。” 司马博闻和李婳声对于那刀子雪还有点发怵,但眼看自己不过去,雪也要过来了,咬咬牙就打算闭着眼猛冲进去,然后赶紧回溯到过去杀了那个自己。 舟向月却有点走神,还在想刚才任不悔说的换了衣服的事情。 任不悔应该没撒谎,舟向月刚进梅面陇看到他的时候,他就穿了那件有浓郁梅面陇特色的开襟褂子,当时还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为什么呢? 现在的猜想都无法解释这一点。 而且,虽然舟向月想到的破局方法也是回到刚进梅面陇的时候杀死自己,但他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太对。 比如,回溯到过去发生的改变其实本就体现在过去了。那么他杀了刚进梅面陇的自己,那个自己就该死了才对,怎么还能活到现在呢? 他既然活下来了,那应该说明没有杀成功啊…… 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舟向月望着正要走进雪中的伞蝶的背影,看到千千万万朵雪花迎面向她扑来,她就像要融化进雪雾之中一样。 这一幕似曾相识,不过记忆里的那一幕好像不是雪雾,而是血雾…… 是人化成了血雾。 舟向月猛然一个激灵:“别回溯!” 几人回过头来,“怎么了?” 狂风呼啸,裹挟着梅花漫天飘舞的雪幕马上就要在他们头上合拢。 舟向月顶着狂暴的风声喊:“机会已经用完了!回溯就会消失!” “现在就去死!” 他之前看见过两个爆成血雾后变成落花的人影,一个出现在司马博闻被苏忱偷袭之后,另一个则出现在最初选拦门礼的时候。 第一个是刚刚回去的苏忱,另一个呢? 所有境客里面最接近那个人影的身材的,是宁逸思。 他和苏忱一样,因为贪得无厌地使用从神灵那里偷来的梅花妄图改变过去,而遭到了神灵的惩罚。 可是,“三朵梅花、三次机会”的暗示非常明显,所有的境客应该都已经推断出只有三次改变过去的机会,如果超出次数就会死。 如果只有苏忱一个人触犯忌讳,还能说是慌不择路。 但宁逸思之前因为害怕被杀已经逃走,他应该是在并不危急的情况下,依然选择了回到过去。 为什么他们不怕超出次数? ……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超出次数了。他们以为这只是第三次,而不是第四次! 这是个陷阱! 风的噪音太大了,舟向月再说什么别人估计都听不见。 而天空中细细密密的雪幕下一秒就要落到他们头上。 舟向月不再犹豫,抽出匕首往自己脖子上猛地一划。 血液瞬间喷溅出来,将他的视野染得一片血红。 他看到洁白的雪地上溅满了鲜血,就像他昨晚那个梦里的情景。 眼前一黑。 舟向月一瞬间在想,如果他想错了,是不是就死了…… 但他应该没错。 电光石火间,他终于串联起所有不对劲的地方,全部想明白了。
第228章 因果 宁逸思为什么会回到拦门礼那个时候? 因为他后悔了。 苏忱说宁逸思发现与自己有因果的两个人是任不悔和商怀仁,觉得自己必死无疑,所以吓得躲了起来。 宁逸思想要回到选择拦门礼的时候,改变自己当初的选择。 舟向月原本认为,未来回到过去造成的影响本身已经体现在了过去时间线里面。 所以既然当时的宁逸思选了无事牌,那么哪怕未来的宁逸思回去想让他改变选择,也一定会因为某种原因失败。 但当时的宁逸思其实本来并不想选无事牌,而是选了自己熟悉的护身符。 他是因为突然发现口袋里一张神秘的纸条,才反悔换成了无事牌。 为什么他会因为一张不明来源的纸条改变主意? 舟向月后来曾偷偷地去看过宁逸思的笔迹,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因为那张纸条上的字,就是宁逸思自己的笔迹。 也就是说,宁逸思当时放弃护身符选择无事牌,就是被未来的他改变过的结果! 然而,这就出现了完全解释不通的悖论: 假设选择了护身符的宁逸思后悔了,回到过去并且成功改变了当初自己的选择,那么按照原本“过去不可变”的认知,宁逸思一开始选的就是无事牌,而不是护身符。 但既然如此,就不会存在一个“选了护身符之后后悔”的宁逸思,试图去改变过去。 唯一能够解释这个悖论的,就是推翻之前的那个假设——过去并非不可改变。 过去是可以改变的,宁逸思就改变了。 但只是对于宁逸思本人来说改变了,而对别人来说,他们一开始看到的就是改变后最终的那个时间线。 也就是说,改变后的时间线会覆盖改变前的时间线。 现在看来,如果改变过去后,过去和未来的因果互相冲突,就会覆盖时间线,比如宁逸思这样。 如果没有冲突,那些改动就会体现在时间线里面,比如回到过去的商怀仁得罪了一只猫,那只猫后来冲出来咬他。 不仅如此,更重要的是,宁逸思显然不记得自己曾经选过护身符。 不然他也不会再次后悔,想要再次改变自己选择的拦门礼,结果因为改变过去超出三次而死掉。 也就是说,覆盖后时间线的人会失去覆盖前时间线的记忆。 再联想到他们莫名其妙已经用掉的一次回溯机会,舟向月的思路豁然开朗—— 就像宁逸思改变过去覆盖过时间线一样,他们其他人也覆盖过自己的时间线了。 明明有三次机会,但苏忱和宁逸思用到第三次就死了。 所有人不知情多消耗的那一次机会,就是覆盖时间线的这一次! 梅面陇里发生的一切,他们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在覆盖前的那个时间线,他们应该像现在一样,推断出要离开幻境,就要杀死那个刚进梅面陇的自己。 但就像刚才推理的那样,如果他们杀死了以前的自己,那个以前的自己就无法活到后来,再回到过去杀以前的自己。 舟向月想,那个“他”肯定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不过他应该是认为出现这种悖论恰好会导致幻境崩溃,也就能成功离开幻境了。 然而,他们实际去杀了之后,却没能离开幻境。 刚进魇境的那个“自己”被杀死之后,替换成了去杀他们的那个“未来的自己”,然后一切重启。 所以任不悔会发现自己突然莫名其妙地换了一件衣服,而且这件衣服就是梅面陇里的衣服。 所以舟向月会看到自己被割喉,甚至看到血落在地上,但一转眼一切又消失无踪,记忆出现了一瞬间的断层。 所以他们只有九个人,却有十一件拦门礼——另外那两个人应该在覆盖前的那个时间线就已经死了,因此没有出现在重启后的时间线里。 所以,他们以为自己有三次改变过去的机会,但实际上已经用掉了一次,只剩下两次。 覆盖时间线后,被杀死的“过去的自己”消失了,而试图改变过去的他们则失去了进入幻境后到那时的所有记忆,依然以为自己是刚刚进入魇境。 然后,他们无知无觉地走进梅面陇,重新开始在梅面陇里的一切经历。 舟向月深深感受到这个魇境的阴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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