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目,见严决让倒在自己身上,因为喝了酒,他的脸有些泛红,头发长了,蹭在他颈窝有些痒,温热的呼吸轻轻喷薄在他的皮肤上,带着醉意,如同这晚的夜色,绵密而浓郁。 “老板,李予不是你喜欢的类型,那你喜欢,安白吗……” 低声喃喃完这句话,严决让就彻底陷入了沉睡。 柔和的星芒打落,喷泉池里的水被映照得波光粼粼。 严决让的胸口微微起伏,沈呈若垂眸看他,他的睫毛合在一起,在眼睑处投下暗沉的阴影,看来,是睡熟了。 想到严决让最后的问话,沈呈若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 这小兔崽子。 整天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他喜欢身材火辣型,不一定就会喜欢李予,他对有夫之妇可没兴趣。 至于安白,那就更不可能了。 沈呈若拨开挡在严决让额前的头发,露出他干净的一张脸。 他睡得平静,只是右眼有些发烫。 沈呈若记得他在井边时,右眼流了血,到这会儿也没为他缓解,大概,他一直忍着疼痛吧。 沈呈若咬破手指,正欲将血喂送到他嘴边时,却听严决让薄唇微张,低低唤了一声:“老板……” 沈呈若的动作缓了一下。 而严决让继续熟睡,刚才那声轻唤仿佛只是幻觉。 什么时候,自己对他如此依赖。 是真的,把他当家人了吗? 严决让没有醒来。 沈呈若瞳孔深邃,他将手指的血液吸入口中,然后,单手托起严决让的头,将血液温柔渡进他的嘴里。 他嘴里有酒精的味道,此刻和血的腥气融在一起,倒令人有些上瘾。 他以这样的方式,对严决让做过数次,可无论幻境还是清醒,亦或者现在睡梦中,他都是生涩的反应,不知所措,全身僵硬,没有习惯,也没有所谓的身体记忆,此刻,他更是晕晕乎乎,一点也不配合,沈呈若没有办法,只能压下他的头,更深地进入。 严决让难受地皱起了眉。 沈呈若弯起嘴角。 果然。 他只是个孩子。 他是简单善良的,而自己,却是个丑陋且可怕的大人。 大概是无法呼吸到空气,严决让睁开了眼睛。 沈呈若松开他,两人唇齿间留下暧昧的痕迹。 严决让迷迷糊糊,半天才看清沈呈若的影子:“老板?” 他好像,做了个梦。 就和在幻境里一样,老板,又吻他了…… 他感觉唇边还有温度,可是,那是梦境啊。 而且,幻境里的吻,也属于幻境,并不是真的吧? 再说,他怎么会梦见这种事……他是男的,他怎么会对老板…… 不该是这样的。 这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应该发生的。 沈呈若见他醒来,又恢复了往日的态度,凶凶地揉着他的脑袋,毫不温柔:“小兔崽子,自己走回房睡觉,我可不想扛你,快点,晚上冷,感冒了,药钱得从你工资里扣!” “……哦。” 严决让站起来,还有些摇摇晃晃的。 沈呈若起身,扶住他:“能走吗?” 严决让点点头:“我没喝醉,老板,能走的。” 沈呈若一脸“我信了你才有鬼”地看着他。 两人一同进了屋,而进屋之后,严决让才后知后觉。 他的眼睛,不痛了。 第36章 黑线 严决让回房就睡下了。 可不知为什么,这个夜,变得躁动不安。 就像在孕育着什么,陡然生出了强劲冰冷的气息。 夜,很漫长,被躲在某处的不知名情愫影响,仿佛一条巨大的锁链,将夜的咽喉牢牢捆绑住,整栋别墅,寂然清冷,笼罩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之中,犹如悄然发育的胎儿,阴暗一点点地滋长,一点点地强大。 他做了个梦。 严决让梦见,他站在一个黑色,巨大的房子前,这个房子很奇怪,说不清是什么风格的设计,只觉得,它四四方方,就和他脖间的玉佩一样,十分简单,周围,贴满了白色的瓷砖,而瓷砖的花纹,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有种熟悉的感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感觉自己是在梦中,这里的天空,阴郁沉沉,让人多待一会儿便觉得压抑,可他走不出去,无论他走多远,都在这个古怪的房子前,然后,他听到一阵凄厉的哭声。 这哭声是女子的,她哭得很惨,仿佛这样就能宣泄她无边无际的怨恨。 那哭声刺得严决让耳朵疼,接着,他的心也疼了起来。 他捂住头,在床上翻了个身,可那哭声没有停止,还在继续,严决让皱着眉,额前渗出细汗。 他似乎和那女人的怨恨产生了共鸣,虽然不知道那个女人在怨恨什么,可是,他同样觉得好难过,好难过,难过得快要死掉了。 你该去恨。 你该杀了她。 不要放过她。 不要放过她! 严决让猛地睁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微微喘息着,衣裳,已经全被汗打湿了。 怎么回事? 他听到那个女人在他耳边尖锐地叫喊,一声一声,就像魔咒般穿透他的耳膜和心脏。 那个哭泣的女人是谁,你该去恨,这句话是对他说吗,他该恨谁? 不要放过她,她又是谁? 严决让想不明白。 头好疼。 是他喝了酒的关系吗,才会做这样古怪的梦。 他原本以为,喝了酒,应该会好睡一点,至少,能让这段时间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可是酒精好像起了相反的作用,他是不是,产生幻觉了? 严决让满身是汗,他下了床,想去浴室里洗个澡。 打开灯,放好水后,严决让看到水面浮现出自己的身影。 浴缸边荡漾着柔和的波纹,他脱掉衣裳,将自己泡进温暖的水中,浴室里热气腾腾,很快便将四周渲染得模糊,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恍若幻境。 热水渗进毛孔,严决让觉得舒服了一点。 他的大脑渐渐清醒,酒精带来的影响已经完全散去,他深吸一口气,希望泡完澡后,他能睡个好觉。 浴室里除了严决让的呼吸声,便是热水缓缓流动的声音。 他耳边不再有女人的哭泣,他开始认为,那果然只是一个单纯的噩梦,不具备任何意义。 却在此刻,灯灭了。 严决让一惊,抬起头。 灯光灭得突然,他的眼睛一时还无法适应,眼前还带着残影。 诡异的梦境,灭掉的灯,严决让当然不会觉得这是巧合,但,怎么可能呢? 大多邪物都是惧怕沈呈若的,这是他家,怎么会有那些脏东西进来? 黑暗的浴室,只有严决让一个人,水面不安地涌动,水花溅了起来,打在他脸上,仿佛有一双手在调皮地玩水,而且,越玩越兴奋。 严决让四周的热水都溅了起来,水珠“滴答滴答”从浴缸边缘滚落下去,一股邪气从四面八方涌来,这邪气和他之前接触到的鬼气不同,但自己毕竟不会驱邪捉鬼,符纸又没带在身上,他想离开浴缸,忽然,两根长长的黑线从热水中猛地钻了出来! 那黑线很细,却像有生命一样,从水中探出,如蛇一般弯曲扭动,寻找着人的踪迹,这一幕着实诡异恶心,严决让更想逃了,下一秒,两根黑线发现了他,对准目标,狠狠纠缠上去! 严决让猝不及防,两根黑线准确缠住了他,分别绕上他的手腕,将他死死勒住! 那瞬间,应严决让感到有什么东西,正顺着那黑线,疯狂地涌进自己身体。 那是一些很负面的情绪,压抑,窒息,恶心,严决让很快白了脸,就像世上只剩下自己,他连挣扎的念头都没有了。 这种不适的感觉一直持续着,直到黑线用力,将他整个人拖入了水中! 你该杀了她! 不要放过她! 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严决让沉入水底,耳畔除了那个声音,就是水流涌动的声音,然后便是,自己越来越缓慢的心跳声。 他一张嘴想呼吸,水就涌进嘴里,让他难受,他在水中挣扎,可那两根黑线将他勒得很紧,不管他怎么挣扎,都摆脱不掉,一来二去,他的手腕被割破了,细小的血液凝成一股淡淡的血雾,从浴缸底部浮了起来,在水面悄然散开。 跟窒息的感受相比,疼痛倒是其次的,严决让的每根神经都被溺水的痛苦压迫着,他从来没有遇过这种事,肺里的氧气已经快消耗尽了,如果他再不出去,可能今晚真的就会莫名其妙死在这里…… 最可悲的,是他连自己被什么东西缠上了都不知道。 严决让心跳放缓,在水底,他睁着眼,却根本看不清外面的情况,这里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勒住他的黑线越收越紧,那些负面情绪在他心中也越来越浓烈,好像本来就由他的心底滋生,是一直和他如影随形的,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根本摆脱不掉。 与此同时,他感到有一双手在水中紧紧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严决让看不见那双手,可他很难受,他本就无法呼吸,热水灌进耳朵,他似乎什么也听不到了,只有那个心底的声音,还在一直回响。 你该杀了她。 你该杀了她…… 杀了她,杀了谁!? 严决让这个念头一出现,那双勒在他脖子上的手蓦地松了下来。 缠住他的黑线也停止了收紧,他逮住机会,用最后的力气拼命一扯! 黑线断了! 没有时间考虑,严决让猛地探出水面! 他大口呼吸,心跳也急剧加速,但危机并没有解除,那黑线被他挣断,很快又自动连上,发现严决让跑了之后,它们恼羞成怒,直直地便从水中射了出来,企图再对他下手! 严决让离开浴缸,飞快穿上挂在一旁的浴袍,他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回头,那黑线还盘旋在水里,他此刻没有符纸,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它们,但邪物终究是邪物,顾尘年跟安白都是驱鬼师,他要赶快想想,平时他们都有些什么不需要用符,但也能驱鬼的咒语…… 有了。 严决让想起那日在安清小学,面对叶梓念强大的怨气,顾先生使出了九字真言,他还记得当时顾尘年简单捏的那几个手诀,没别的办法了,试试吧! 严决让凝神聚气,他收紧眸光,望着前方还潜伏在水里,如蛇一般扭曲恶心的两根黑线,双手捏诀,口中低喃:“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诛邪!” 九字打出,一道金色的光芒点亮黑暗的浴室,果然对黑线起了效果,那黑线不断往后瑟缩,这下,再也不敢上前。 大概是房间里动静太大,引来了沈呈若,他闯入严决让的房间,径直走向浴室,看到这一幕,他目光一凛,而那黑线更是惧怕,一个旋转便想往浴缸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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