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岭按灭了手机,随手拿起一份报纸翻阅,注意力却始终停留在袁太太身上。 她的脸似乎疼得厉害,情绪非常焦躁,嘴里总是忍不住发出嘶嘶的吃痛声,放在被子里的手时不时就拿出手机看两眼。 陈岭猜,她应该是在等弟弟的消息。 合上报纸,陈岭毫不避讳的直接问道:“袁太太,我听袁先生讲,你跟你弟弟关系很好。” 袁太太把手机塞回枕头下,因为说话不方便,她只是不耐烦地随口应了一句。 陈岭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正要再说什么,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名身材壮实,带着眼镜的男人从外面走进来,背后还跟着一个白胡子老道。 老道穿着黄色法袍,头顶扎着发髻,发髻上还插着一根简易的木头簪子,走起路来不疾不徐,颇有几分仙人姿态。 男人直直奔向病床,开口就是一句:“姐。” 袁太太翻身坐起来,眼中迸射出惊喜,一把抓住申明亮的袖子。她咬着腮帮子,脸上的表情变得阴狠,却在意识到陈岭在场的下一秒,她脸上的神情恢复了正常。 “你总算是来了。”袁太太语气轻松,又带着几分不甚明显的依赖,“这几天吓死我了,自从我婆婆下葬后,我们家一直不安稳,总是闹我吓我,你看看我的脸。 ” 她说着抬手掀开一点点纱布,看得申明亮直皱眉:“怎么伤成这样?” “被鬼撕的……”她说着忽然顿住,看向陈岭,“陈先生,我跟我弟弟有些话要说,能否麻烦你先出去?” 陈岭看了眼立在房间中央的老道,“好啊。” 他没有走远,而是站在走廊里,正打算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一听,咔嚓一声响,门又开了。 老道也被“请”了出来,他两手差在宽大的袖子里,闭眼立在地上,仿佛与周遭凡俗无法融合。 对方摆明了是不想跟他说话,陈岭偏要跟他说:“老先生,你是应申明亮的要求,来处理袁家闹鬼一事的?” 老道睁开一只眼,刚要开口,另一只眼睛也一起睁开了,微愣地看向青年背后。 陈岭随着对方的视线回头看,眼里惊喜:“你怎么上来了。” 江域将手里拎着的餐盒递给他,“怕你饿。” 陈岭看了眼包装袋,忍不住直咽口水,他双手捧着坐到走廊上的长椅上,一揭盖,香辣味扑鼻,强烈的刺激着他的味蕾。 江域帮他拿着餐盒盖子:“去食堂吃?” 陈岭回头看了眼紧闭的病房门,“行吧。” 私立医院的食堂宽敞明亮,干干净净,每层楼都有打饭的小窗口,都会有特色小炒,如果有需要,还能自己列菜单让厨房做。 陈岭找了个窗边的位置坐下,屁股还没坐热乎,就忍不住问:“你看得出那老头子的道行吗?” 他能感觉到,老道应该有两把刷子。 “不高,不如你。”江域想了个参照,“比吴伟伟好点。 ” 陈岭用筷子夹了一个小龙虾出来,打算自己剥,就见两根修长的手指从他手里拿走了一次性手套。 江域慢条斯理的戴上手套,从青年碗里拿起那只虾尾,利落的剥起来。 “吴伟伟跟我说了下这笔单子的大概,你再说说你这半天的发现。” “好。”陈岭直勾勾地盯着男人手里的小龙虾,等对方剥掉壳,又将虾肉在汤汁里沾了沾,他主动张开嘴。 江域将虾肉塞进他嘴里,用筷子夹了第二只出来。 陈岭满足的咀嚼几下,咽了下去,这才开始说话。 没几句,嘴里就又被塞上一只虾尾。 他一边吃,一边说,断断续续花了十分钟才把前后事情讲清楚。 江域:“面带微笑?” 陈岭点头,含糊道:“袁先生说,就连入殓师都没法将笑容摸下去,脸上的肉很僵硬。” 江域将面前堆成小山的小龙虾移到青年面前,拆掉手套,用餐厅赠送的湿巾纸擦了擦手,“有点意思,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 “是吧,真的很奇怪。”陈岭夹着虾肉喂到江域嘴边,“你也试试呗。” 江域身体往后撤,满脸都是拒绝。 陈岭撇嘴,老祖宗什么都好,就是不吃垃圾食品,都没办法跟他一起分享真正的美食! 他把虾肉塞回自己的嘴里,认真道:“而且我觉得申明亮怪怪的,他接到自家姐姐说有鬼的电话后,居然直接把道士给请来了,难道不是该先来看看情况吗?就好像他知道真的有鬼一样。” 江域:“或许心中有鬼的不止申明月呢?” 陈岭横了男人一眼:“你知道什么?” 江域放下擦拭的湿巾,声音低沉:“你让我替你开后门走关系,我顺道看了申明月的因果,她和他弟弟身上都背了人命。”
第127章 微笑镇05 袁家老太太死得安详, 死状却那么诡异,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袁太太和他弟弟申明亮身上背负的人命会是谁的。 可陈岭想不明白:“他们图什么呢?” 害人性命无非是为了钱、权、情、仇。 根据袁永祥谈起自己母亲时的态度, 平日生活中应该不会对她吝啬钱财。 权?袁家从商不从政,如果是冲着公司的决策权来的话, 袁老太太年近九十, 早已迈入垂垂暮年,她没有很高的学历或者经商头脑, 跟袁永祥的公司应该扯不上关系。 那就只剩下最后两样, 情、仇。 当初站在病房门口, 陈岭可是清清楚楚听见袁太太嘴里骂着老不死的,会不会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像所表现的那样和谐? 为了维持家庭的完整, 不让儿子难受的当夹心饼干,表面和谐,私底下不和的婆媳不是没有。 他将虾肉吃完, 擦了擦嘴:“你说,申明亮请来那位老道, 会不会想杀鬼灭口?” 从老祖宗嘴里已经证实了, 申家兄妹俩就是跟袁老太太的死有牵扯,而其中, 袁太太那人也不像是胆子大到敢跟厉鬼叫板的。 作为同谋,申明亮不可能灭了自家亲姐姐的口, 只能转过身去除掉袁老太太。 只要老太太一死, 袁太太就能恢复正常,不会因为惊吓再口不择言的乱说话。 “应该是。”他指尖点了点青年的唇角,揩掉一点油渍。 陈岭脸上一红, 胡乱扯过一张纸巾把嘴巴又擦了一遍,把脸伸过去问:“还有没有,擦干净了吗?” 江域看着那双被辣得红彤彤的嘴唇,忽然靠近,将嘴唇贴了上去,舌头撬开牙齿探进去放肆的搜刮了一番。 他收回攻势,淡声评价道:“味道不错,难怪你隔三差五就想吃。” 陈岭捂着嘴,震惊的瞪着眼睛,这可是在公共场合!老祖宗怎么越来越没个正形了! 他扭头一看,正好捕捉到一些望过来的视线。 那一道道目光火热、兴奋,当然,也有一些满是排斥和厌恶。 陈岭警告地瞪了江域一眼:“在外面可以小尺度的动手动脚,但不能大尺度的动嘴。” 江域挑了下眉梢,“你以前可不敢这么跟我说话。” 是啊,尤其是最初的时候,吓都要吓死了,哪敢放狠话。 陈岭望着男人的眼睛:“这不是你惯的吗。” 江域轻声嗯了下,伸手捏了捏青年的脸:“是,我惯的,我心甘情愿受着。” 陈岭撇嘴,拿掉男人的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吧,回去了。” 江域起身跟上,与青年并排走着,他指尖一动,下了个结界屏蔽掉周围的窥探和声音,说起了李道玄的事。 “我已经查过生死簿,李道玄阳寿还有三十多年。上午的时候,我也私下去特调部确认过,他没有被夺舍,亦没有被邪祟上身。” “嗯?”陈岭停下来,“那他没有问题?” 可他相信江域的直觉,老祖宗都不喜欢的人,一定有问题。 江域眸色微沉,眼底闪过一道不甚明显的暗光,“或许有,但还需要证实。” 袁太太的病房外,老道已经不在,应该是已经进去了。 陈岭大摇大摆地带着江域走进去,正在跟弟弟喝茶的袁太太愣了下,但很快就恢复正常表情,还笑着问道:“陈先生,请问这位是。” “我同事。”陈岭又补上一句,“也是我男朋友。” 情人间的氛围和一些相处时亲密细微的小动作是无法遮掩的,不如一开始就把话挑明,免得到时候被人看见暧昧,还要多费口舌结实。 江域浅淡的勾了下唇,手指不老实的从后面轻轻戳了下陈岭的后背。 陈岭若无其事的往前走了一步,假装没看见袁太太眼底的异色,低声问:“我看你脸色好多了。” “是。”袁太太在江域进门时眼睛里满是惊艳,如今却只剩下排斥,她别开眼,像是怕沾上病毒似的往床边挪,试图离陈岭远一点。 陈岭不在意的扫了她一眼,忽然啊了一声,仿佛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刚刚出去得匆忙,我忘了告诉你,袁先生让我转告你,他觉得袁老太太死得有些蹊跷,回去看监控了。” 袁太太脸色一白,放在杯子里的手抖了下,她抬起头,笑着说:“他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妈断气的时候,他也在场的。” 陈岭耸耸肩膀:“这我就不清楚了。”他将目光移到老道身上,又看向申明亮,“申先生,这位老先生是你请来的做法的?” “我姐从小就怕鬼,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我当然得请大师过来看看。 ”他叹了口气,“即便是图个心理安慰也好。” 申明亮说完神色一顿,微微睁大眼睛:“听我姐姐说,你是我姐夫请来……” “是。”陈岭也没有遮掩,笑着说,“算起来,我跟老先生是同行。” 老道一愣,俨然没想到还有这么回事,可他怎么看都觉得这小子很普通,身上半点术士该有的气势都没有,倒像个乖学生。 他用鼻子出气,发出哼的一声,两手抱胸看向窗外。 一家人同时请两位道士前来解决问题,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老道觉得申明亮没把事情弄清楚就贸然将他请过来,实在是触了他的面子。 申明亮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坐到老道身边,好言好语地说:“叔公啊,这事儿我事先并不知晓,您要实在生气,要不打我一顿?” 他混了那么久的社会,嘴巴练得很油,几句笑呵呵的赔礼道歉后,老道有所松动。 陈岭耳朵尖,听见那句“叔公”的时候着实愣了下,低头给袁永祥去了一条短信,问他知不知道自家太太有个叔公是懂术法的道士。 袁永祥的信息回得很快:【陈先生,你说的这件事我完全不知道,我太太从来没跟我提起过!】 看着屏幕,陈岭都能感觉到袁永祥的愤怒和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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