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新的助力。文官集团抱团或内斗,关系错综复杂;而将门,则是更为简单的切入口。 春衣:查探桃氏内奸,是眼下最紧要的事。我可以提携公子杨关,推荐他任前锋,而我会和杨关同行,在出征桃氏时查清内奸身份。 春衣:这样,杨关有了战功,我和杨关共立查明内奸的功劳,两全其美。将军,意下如何? 春衣:我这是在给杨关将军立功的机会。你总不能盼着孩子一辈子给皇宫看大门吧? 给皇宫看大门,也就是内廷校尉,已是无数人眼中的登天塔了。但也意味着没有战功,家族荣耀到此为止。 杨裕被李眠用那个把柄要挟后,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把柄还会被春衣再用一次。一个人要挟他卸下兵权,一个人则提议他东山再起。 战功——只要杨关有了战功…… 他几乎有了决断,但眼神还是看向了阿泛。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春衣提醒他:我是用当年的事和你做交易,不是用他。 春衣又露出了那种让人不快的微笑:你们这些王侯将相,看见什么小人物稍有点姿色,就都以为归自己了。这脾气得改改。 - 凭着杨戟的身份,他们出了长蛇镇。 张引素没有对两人掉以轻心,依旧用了那套说辞。 先老实承认,自己是御皇的密使,之前潜伏在柳家当家塾先生;再不太老实的承认,御皇命令自己杀晋王,只是事情败露,御皇果断决定牺牲他撇清干系。 于是被主上舍弃的自己走投无路,只能出关求生,途中遇到了尊师重道的柳公子,柳公子决定效仿姐姐和将军私奔,陪着张先生一起跑路…… 何等感天动地。 柳乌忧心忡忡:可关外虽有诸多小国,但皆心向桃氏,你在关外久了,难免与他们走得近。往后,若是有朝一日御皇赦免你,你身上也背着许多不清白的嫌疑…… 张引素:也是别无他法。 柳乌双眉紧皱:先生别无他法,可我出于私心,实在不能让弟弟随你走。 柳鸷:姐,我得跟他走,你不知道他一个人能有多拉。 柳乌叹气,用很小的声音道:你懂个…… 倒是杨戟,轻轻揽了揽她的肩。柳乌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让弟弟随他去了。 杨戟和柳乌赶往晋王的边关大营,等晋王归来后自荐;而张引素则带柳鸷出关,逃亡大漠。 - 最近有人参了柳丞相,说柳府的公子柳鸷之所以失踪,是随着刺伤晋王张引素狼狈为奸,一起逃出关外了。 上奏的是远威将军一脉的人,背后指使上奏的自然是春衣。自从边关告急,御皇逐渐现出疲态,朝中大权被丞相一脉重新掌握。这次对柳丞相的参奏很及时,让李镛狠狠敲打了他一次,暂时夺回了主动权。 只是谁都看得出,再这样下去,边关、朝中,迟早会先有一方彻底崩溃。 李镛当年操之过急,仅凭一股意气废除了李眠。但李眠倒了,摆在年轻御皇面前的是一潭深不可测的水,他根本没有手腕去控制水的流动。 他扶持张引素和春衣作为心腹,却依然无法和巨浪对抗。于是,终于看不下去的李眠果断出手,设计了一出刺伤晋王的戏码,逼迫张引素去关外调查桃氏内奸。 他替李镛做了选择——先安边关,再摄朝堂。 纵然不服,李镛也不得不承认,这个选择是对的。必须把所有争斗的风暴中心转移到对抗桃氏,不能让这些狂风暴雨留在朝中。 秋后,国师举荐杨关担任主将。御皇同意,由杨关带兵,春衣监军,前往长蛇谷关支援晋王李寒。 那个时候,李寒已经回到边营,接受了杨戟的自荐。他和李镛不对付,压根不管柳乌身份紧要,直接做主替两人办了礼,还正大光明在边城安置了新房住处。 杨关到了,也听说弟弟在这。兄弟俩重新见面,有许多想说的话,可偏偏只是对坐着,静默了许久,全在各自心里嘀咕完了。 还好柳乌来打圆场:兄长,喝杯茶。 杨关:谢谢弟妹。对了,张引素和柳鸷的事,你们也听说了? 众人都替两人在担心——张公子和柳公子一起逃出了关,入了大漠的西域诸城。那都是桃氏的地盘,最近有线报,说桃氏准备再度进攻。一旦打起来,大漠就成了战场,两人流落在外,处境会十分凶险。 他们都长长叹息。尤其是柳乌,眼眶微红,转头不说话了。 - 张引素把柳鸷绑在马背上,策马飞奔出了城门,离开了这次落脚的西域小城。 城门口乌压压的人,全都双目赤红,神色癫狂地追逐他们,叽里咕噜喊着异域语言。这群人都是被柳鸷身上污秽的气息侵染了神智,只知道追逐污秽的气息,近乎疯魔。 ——柳鸷的身体崩散越来愈严重,污秽的气息散发也越来越浓郁。沿途城镇的人们根本没有道法修为,几天就能被弄疯一座城。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沿途的百姓处境太凶险了! 张引素在马背上划破手心,用自己的血,在柳鸷的背上画临时的血咒符压制污秽气息。那玩意儿还不以为然:这不是挺好玩的!我们所向披靡!
第20章 20 桃氏的营地,已经能从关口眺望到了。 杨关和杨戟与李寒议事完,从点将台下来。桃氏大军在逼近长蛇谷,上次进犯留下的战痕尚未消失,城墙上仍能见到千疮百孔的伤。 风猎猎的吹拂台阶。杨关的眼睛有些被沙子迷住了,找小兵打了些清水洗眼睛;弟弟杨戟就还好,他的长相很特别,好像从小就不容易被迷眼睛。 杨关叫住弟弟:我好久没仔细看你的脸了。 杨关眯着眼睛,打量他半天:是有点像。你小时候别人这样说,我还没觉得…… ——边关的异族多,时常能看见桃氏的商人往来。杨戟的长相很深浓,像是刀刻的一般。 杨关不知道那名婢女的长相。杨裕的侧室不多,都住在女眷的院子,几乎不外出。他听说父亲很喜欢杨戟的生母,但这种宠爱,好像也只持续了短短的几个月。 再想想母亲的反应……真的是个异族女子也说不定。 杨关勉强自己不去想家里的那个烂摊子。说实在的,他爹娘在某些事情上真的一言难尽;但从礼法上,孩子对父母指手画脚又不太合适…… 于是就养成了嘴上“好的是的”,心里狂风暴雨。 杨关揽过弟弟:几天后出战,我打头阵,你侧翼掩护,记住了? 杨戟点头:你要冲在晋王前面? 杨关笑笑:哥得帮你。等挣到战功,我就能和御皇谈谈条件了——你和柳南佛难道真打算一辈子不回去,在这啃沙子? 他重重拍了拍弟弟的背,走向了自己的战马。杨戟在后面,喊了他一声,但杨关没停下,不想听什么婆妈话。 他翻身上马,忽然,杨戟上前抓住了他的缰绳。 杨戟:大哥,此次出战,还是由我冲锋吧。 杨戟:我已决定在此建功立业。父母年迈,你理应回到家中,侍奉二老。 话刚说完,杨关的手指就重重戳在他眉心,把他戳得晃了晃。 杨关:瞧你那点出息。 杨关:大哥在呢,轮不到你发愁。 出阵那日,杨关换上了一套半旧战甲。那是杨裕过去的战袍,对于杨氏而言,这套战袍背负的赫赫战功,是一族荣光之所在。 - 在长蛇谷关的城镇,春衣坐在窗边,端详着一只死鸽子。鸟血的味道,被茶香剔透成森冷的气息。 这是阿泛刚射落的信鸽,乃是信鸽中最上品的云飞侠。 它在关内和关外来回传递密信,显然替桃氏和那位内奸在传信。这种信鸽能纵横南北,绝飞峨嵋,往往用于长途传信。 春衣看它脚上绑的信纸,觉得很有意思。信上写的是一首诗,咏的是江南风景。没人会用信鸽传这东西,这首诗应该只是个暗号,要找到对应的解文书,才能弄懂它到底在说什么。 阿泛:它一直往来长蛇谷和大漠,今日却失手了。 春衣:不是它失手了,而是它并不常往来这两处,盘旋太久,被你看出来异常。 阿泛思索,明白他所说何意——云飞侠的飞力很强,若是只用于长蛇谷和关外的传信,实在是大材小用。 它传递密信的对象,从前应该住在更远的地方,只是近日才来到这附近,以至于它反而在长蛇谷的上空失了方向,被阿泛发现了。 春衣检查它的翅膀,翅膀是潮湿的,鸽子很少在雨天长飞,潮湿的原因可能是飞行路线上越过高山,带着云雾的山风染湿了羽毛。 附近有这种高度的山就是长蛇峰,越过长蛇峰,直接就是皇城的方向。 他陷入了某种不解——如果内奸是朝中某位大人物,譬如柳相,依照这种老狐狸的老谋深算,不可能直接让信鸽越过长蛇峰,飞去皇城的方向,而是会派个心腹,带着密信和信鸽靠近边关,在边关某座小镇和桃氏联络。 这样,传信又快,自己还安全。 春衣问阿泛:若你是这个内奸,怎样才会冒险让信鸽飞向自己的方向? 阿泛曾是李眠训练的麻雀,麻雀是摄政王用之即抛的,没有被传授过自保。 阿泛:我没有多少同伙,事事只能自己来。殿下安排我待在某户人家里,我也不可能自己跑出去太远。 所以,内奸可能没多少手下,并且没理由频繁离开本地——也许还年轻,家里人会很在意他的行踪,还没自立门户…… 一瞬间,所有的大人物都被排除了,什么柳丞相、李眠、李寒……内奸,是个不曾被人注意过的小人物。 他正思索,远处的号角声传来,打断了思绪。双方的前锋都开始了冲杀,不知胜败。 春衣披衣外出,看向天相。天相不吉,他提醒过杨关,但不足以动摇将军的决心。 他让阿泛在住处等待,自己前往点将台——过去飞越长蛇峰的信鸽,如今在长蛇谷徘徊,说明那名内奸就在这里。 这一次,春衣比张引素更接近这个人。 - 张引素和柳鸷跟着附近的商队,在一处聚落休息。商人们消息灵通,已知道今天要开打,纷纷避开风暴中心。 沙漠的夜晚很冷,但月亮很明朗。篝火边,驼队商人们围坐着弹琴歌舞,几个大胆的女子挨着张引素坐,用熟练的汉话勾搭他。 柳鸷在边上起哄,不怀好意。张引素每次往它这躲,它就故意把他往女孩子那边挤。 它又挤了他一次,突然屁股剧痛,被贴了一张道符。张引素冷冷看它,把它看乖了。 商人们聚了半夜,都挨着篝火睡了。柳鸷团着他,把他团在黑影里,睡在沙漠里的一株老胡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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