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监考老师,是个同学? 这熟稔的语气看起来很像认识他,但言开霁脑子在一秒钟内转了一千个弯,也没想起这哥们儿是谁。 谢潮生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来干什么?” 哥们儿打量着他的衣服,嬉皮笑脸地说:“我要不来,哪知道你现在这么好看?” 谢潮生拎起他的领子,不由分说地把人直接塞回了楼梯间,“砰”地关上了门。 他再转过身的时候,言开霁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半步,程洛洛和张老师同时架住了摇摇欲坠的吴迪。 好心学姐包灵转身就向着诊室的方向去了,“那个,我给你拿件衣服换。” 但谢潮生好像只对言开霁退半步这件事很不满意,两道目光跟冰溜子似的刺了过来。 接着,他揉揉眉心,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无可奈何的神情,“他是我室友……脑子不太好。” 脑子不好简直是抬举,危急存亡的时刻,哪个正常人能搁这儿装监考老师? 一般的傻缺都干不出这事。 包灵很快拿了件白大褂回来,“不好意思啊,沈一杰的柜子锁上了,我就只找到了这个。” 谢潮生说了声谢谢,两个小姑娘很识时务地背过身,让他直接换。 十秒钟后。 包灵的尖叫声几乎刺穿了校医室的屋顶—— “鬼啊!鬼来了!” 循声望去,就在她目光的尽头,走廊的终点,出现了一个高大的红色人影。
第9章 老牙医办公室 言开霁本来在欣赏帅哥。 虽然他美学课学得不太好,上课就爱窝在最后一排玩手机,但他自认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因此,当谢潮生在他面前将身上斑斓的衣服脱下来,两根消瘦的骨节将那团衣服捏着一扔,扔到孟健前面的地上,再抬头看着他时,他心情很好地挑起一边眉毛,“呀,谢哥,身材不错啊!” “还有更不错的。”谢潮生低声说。 言开霁:“啊?” 包灵的呼救声就是在这时候响起的。 校医室的走廊顶很高,起码比教室高上不少,但即便这样,从走廊尽头缓步过来的那个“人”,脑袋也几乎贴上了棚顶。 比之前的两名“监考老师”高,也比他们壮,大家原本以为会再经历一遍刚才的场景,但当这个“人”从阴影下走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凉气! 他和“监考老师”完全不像。 “监考老师”虽然长得像烂泥成了精,但还能够看出来人的轮廓,鼻子眼睛俱全,除了恶心人之外,还不至于达到刺激的地步。 而他脸上血肉模糊,根本看不清五官,鼻子眼睛嘴全被血糊在了一起,一边走,一边在咔嚓咔嚓啃着个什么。 再仔细看,他压根不是穿的红衣服,只是因为他浑身是血,看起来才像是披了一身红色。 再再走近了一些,才能看出来他身上穿了衣服,那是一件绿色外卖制服,制服已经破破烂烂,又被血染过。实在是他家外卖过于普及,才让人能准确地辨认出来。 吴迪直接白眼一翻,当场晕在了张老师肩膀上。 他像个大黑铁塔一样砸下来,差点把张老师砸歪过去。张老师扶住他刚要安慰,张嘴就几乎不受控制地呕了起来。 很快,新来的“外卖小哥”已经停在了程洛洛和包灵面前。 危难面前,程洛洛呕了两声没吐出来,楞是被激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气,颤巍巍把包灵往身后挡。 “外卖小哥”血淋淋的脸一动一动,那个像是嘴唇的位置,竟然发出了声音。 “你们看见我的外卖了吗?” 做鬼都在想着打工,这样热爱工作的员工实在是难能可贵,如果他没有这样英年早逝,外卖高层界迟早会有他的身影。 言开霁从墙根旁边不打眼的位置挪着脚步,慢慢挪到了位于第二排的谢潮生身边,正好和这位优秀员工来了个对视。 他差点和吴迪一块晕过去,关键时刻,是好心人谢潮生又扶了他一把。 半晌,没人吭声,“外卖小哥”明显生气了,他粗着嗓子又问了一遍。 “有人看见我的外卖了吗?放在小南门的!就在栅栏左边!” 言开霁平时嘴碎,顾游就总骂他说,他不说话就得死。 没想到还真能有不说话就得死的一天。 言开霁怕自己像吴迪那样出师未捷身先死,眼睛半点不敢去瞄那“外卖小哥”,只能瞟着旁边新刷的大白墙。 “那个,大哥,这儿不是小南门,这儿是校医室,小南门从这儿出去,直走到足球场,然后左拐到食堂,再右拐就……” 不说倒好,一说,“外卖小哥”朝天怒吼一声,浑身血肉都抖了起来,皮肉直接扑簌簌往下掉,就跟程洛洛脸上的泪珠子一样。 他跺着脚,发出不甘的怒吼,“我的外卖就是被人拿到这儿来了!” 像是嫌死得不够快一样,谢潮生在旁边凉凉补充了一句,“好,进来需要审批的,你做了吗?” “外卖小哥”被这个问题问楞了。 他突然开始疯了一样在身上翻找,越翻,皮肉掉得就越多,程洛洛的眼泪掉得也越多。 “审批!对,审批!我的手机呢?我得审批,我还要去派出所,我还有一天时间,我还得给学生打电话……电话!学生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不知道!我已经放在那了,为什么不见了?为什么不见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见了!” 他自己咆哮起来,声音吼得震天响,几乎要刺破全场师生的耳膜。 忽然,他一把揪住了包灵的衣领,将她整个人举了起来。厉声喝道:“我的外卖去哪了!” 包灵在他手底下就跟个洋娃娃似的,来回晃荡。 言开霁不假思索,当即甩出红底黄字的“乐”字校训板,校训板落在“外卖小哥”的身上,像撞上了一个皮球,半点化学反应都没有。 他整个人都傻眼了。 但他击出的这一下,倒是让“外卖小哥”停下了动作和咆哮,扭过僵硬的脑袋,没有五官的脸直愣愣对着言开霁。 趁他松手,谢潮生飞身将包灵一扯,包灵踉跄着摔到地上,言开霁如梦方醒,大喊一声:“跑啊!” 师生们紧紧绷着那根弦,个个都在崩溃的边缘,听到这一嗓子,完全不假思索地拔腿就跑! 外面门用脚想都知道打不开,“外卖小哥”就站在走廊口,言开霁几乎是在半秒之内做出决定,一脚踹开了楼梯间的门,撒脚就往楼上跑。 楼梯间的门后站了个男生,瞪着大眼睛看他,是谢潮生的傻逼室友,言开霁见他就想再给他一脚。 但逃生之际,人和傻逼一样平等,他一扯扯起这人,幸好傻逼反应不算慢,立刻跟上了他的脚步,俩人跌跌撞撞一起往上跑。 学校校医室拢共三层楼,二楼是牙医的地方,三楼他没去过,估计是领导休息室。 狂奔上了二楼,男生要往左边诊室跑,言开霁顿了一下,直接用比他大两倍的力气,不由分说地拽着他拐进了右边。 俩人跑了几步,只见一个没有挂牌的屋子,言开霁推门就进。 扑面而来一股子灰。 男生皱着眉毛咳嗽了两声,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打量四周,“豁……这是哪啊?” 言开霁靠着桌子,双手按在膝盖上,半天把气喘匀了,这才说:“那老牙医的办公室。” “老牙医的办公室?” “是。”言开霁点头,刚抬起身,胳膊“啪嗒”碰倒了一个东西。 “啧,手脚真伶俐。” 耳边猝然响起顾游的声音,言开霁猛地一个激灵,抬头时,只有男生站在窗台边,笑眼盈盈看着他。 幻听了? 他心不在焉地扶起被自己碰倒的那个东西,定睛一看,是个相框。 老牙医站在医生照片墙的前面,和照片里的自己合了个影,面目慈祥,笑容可掬。 言开霁皱皱眉。 他定了下神,抬手一指,办公室的中间,挂了面旗子。 “我之前来过这屋,待会儿你在这儿呆着,有什么事的话,就跑到那沙发上,靠旗越近越好。” 男生疑惑道:“为什么要靠着旗?” 言开霁反问:“你看哪个鬼片,鬼能在这旗前面杀人?” 男生“扑哧”一声,“你说得也对。” 说完这话,他转身就走,男生还没反应过来,伸手就去拽他“……哎,你去哪?” 言开霁头也没回,“下去看看,洛洛他们都没上来,我去搭把手。” 男生乐了,“你光担心洛洛啊,就不担心我们家谢潮生?” 言开霁其实下意识里觉得谢潮生根本不需要担心,但他更觉得这男生简直有病,当场甩门而去,只留下一句—— “你都不担心你室友,让给我来担心?” 谢潮生确实不需要人担心。 言开霁冲下来的时候,他正背靠一截弯折的楼梯扶手,双手交叠,兴致盎然地欣赏着面前的情景。 其实这热闹真不太好看,因为浑身浴血的“外卖小哥”就站在正中间,像人猿泰山一样捶着胸口,但凡是个胆小的,多看一眼都容易一口喘岔气。 言开霁琢磨着,谢潮生所欣赏的热闹,应该是孟健。因为他的小床正和游乐园里的旋转茶杯一样,在刺破云霄的尖叫声中不断转圈。 可惜校医室挂号口口这一亩三分地实在没什么发挥空间,于是这张床已经掀翻了那一排塑料椅子,撞倒了数盆绿植,并多次把孟健的胳膊腿撞在墙上。 谢潮生在他身上包的纱布,很多都已经被撞散开了,孟健就跟个在解剖台上突然复活的千年木乃伊一样,一边抖动一边嚎叫。 言开霁口味并没那么重,他很快转过头,撞撞谢潮生的胳膊,“洛洛他们呢?” 谢潮生往旁边让了一点,示意他看自己身后那扇门。 言开霁惊奇道:“校医室还有地下啊?” 谢潮生指节揉了揉眉心,“放医疗物资的,口罩酒精那些。” 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 孟健虽然不干人事,但也罪不至死,而且现在摸不清鬼的杀人规律,现在挨折磨的是孟健,待会儿就该一个一个轮了。 人人都可能变成孟健。 言开霁凑得离谢潮生近了些,用气声问:“地下室有什么东西吗?” 从这个角度看,可以看到谢潮生鸦羽一样的长睫毛。他抿了下嘴,垂眸看言开霁,“他校训板都不怕,说明是个社会主义接班鬼,你觉得还有别的有什么用吗?” “你有这个功夫,不如想办法问问包灵。”谢潮生淡淡道:“我看,他们像认识。” 言开霁看着他的眼睛,瞳孔漆黑深邃,然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应该往后退一退,他和他的距离有点太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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