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了特管局,沈医生没来上班,估计已经在准备走的事宜了,实验室和药房的门都还开着,但是只有几个陌生的技师和药师。 局里紧急召开了会议,安排一部分人去附近的金开市支援。 那些市民的猜测没错,基站被毁就是畸变体干的,据反馈应该是有预谋有组织的行为,基站分布在金开市和南渊市的交界,金开市的畸变体已经十分猖狂,抢修基站需要护卫,金开市的特警人手不够,所以向南渊请求支援。 司想刚从医院出来不久,又被指派去金开。 “有完没完,又是原生种。”司想烦躁地说,“怎么这么多这玩意儿,他们究竟想干嘛。” 有人说:“难民案现在峡边市的人还在闹呢。” 难民案毕竟出现了牺牲,峡边市当然不肯善罢甘休,现在正在向南渊讨说法,部分南渊市民也在闹,要求联盟重查南渊市议庭每一个官员。 裴春等人上次在爆炸前逃走了,被人目击到了,五队队长问:“该不会这次搞基站的还是上次难民案那帮畸变体吧?” 局长清了清嗓子:“现在纠结是不是同一群人已经没有意义了,市区这几天重新出现了畸变体,动植物和人类都有,当下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伸出援手的同时,维护好南渊秩序。” 宋景一直安静地听,没发表意见,但心却很沉,他不记得是在文化课上还是在某次开会的时候听到的了,植物是最不容易畸变的,它们的细胞结构相对于人和动物要稳定,如果连植物都大量畸变了的话,那说明辐射量真的很高了。 会开完宋景脑瓜子嗡嗡的。 司想被安排去金开支援,他留在市里维持秩序。 司想跟他并排走出来:“听粟伍说老赵的尸体被找到了?我没来得及联系你,你给他找墓地了吗?我改天去看看他。” 宋景顿了一下,摇摇头:“没找。” “没找?” “嗯,骨灰我放家里了。” “好吧,”司想沉默了片刻,“那那个畸变体的老赵还有联系你吗?” 宋景顿了一下,摇头。 司想说:“他跟那个赵小雨好像是一样的,有人类的尸骨,又还能以相同的人类形态活动,这叫什么,金蝉脱壳吗?” 宋景摇摇头:“我也很想知道。” 金蝉脱壳。 他本来也是那么以为的。 昨天男人的话没说完,被打断了,他也很想知道后面是什么,要什么条件才能寄生。 “行吧,这世道真是够乱的,出院都没能跟你们聚聚,就又要出差了。”司想说。 宋景有点羞愧,他忙着赵乾朗的事情,都没怎么去看望司想。 “沈一声也出差了,我鞭子都没人给修了。”司想叹了口气。 他的鞭子断了,没有趁手的兵器,宋景把自己的唐刀递给他。 “做什么?你要把你的刀给我?” 宋景点点头:“保护好自己。” “你给了我你用什么?”司想不要,“你不就这一把刀吗?” 宋景说:“我听说可以申领家属遗物。” 赵乾朗曾经用过的旧刀被封在武器库里,挂起来了,它最后一次出任务是半年多前赵乾朗死的时候,宋景在那个视频里看到过它。 宋景一直知道有那把刀的存在,但一直没有申领,他怕耗损,也怕想起赵乾朗死的那一天,他怕自己会反复在脑海里描绘赵乾朗死时的画面。 不过现在,尸骨都领了,他不怕了。 “旧刀肯定不如新刀好用吧。”司想说。 “没关系,它对我有特殊的意义。” “行吧。”司想叹了口气,伸手接过了他的刀,拍了拍他的肩膀,“谢了,回来请你吃饭,到时候沈医生应该也回来了,咱四个人再搓一顿。” 宋景笑了笑。两个人碰了碰拳头。 跟司想分开后,他去武器库申领了赵乾朗的曾经用过的旧刀。 与他用过的那把唐刀一样,很沉,刀身黑亮,刀鞘上刻着龙纹,跟赵乾朗这个人一样臭屁,不难想象他拔刀出鞘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威风凛凛,他细细地看了很久,提着刀回家。 一路上都能看到人凑在一起讨论,看到的所有人都面带担忧,宋景收回视线,一路驰骋。 501。 门锁在赵乾朗昏迷的那两天里被他修好了,关上门,隔绝了一切的声音。 宋景脱掉制服,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口气,外面的声音太多,对听力很好的他来说也是一种负担。 他扭了扭脖子,放松之际,一句话脱口而出:“老……” 出口即戛然而止,他反应过来,他现在不用说那句话了。 屋里安静,他朝里走,推开门,探头看了一眼。 男人还没醒,依旧安静地躺在床上,他走进去,把赵乾朗的旧唐刀放到桌上,刚想走过去试试能不能把男人叫醒,砰砰砰的敲门声又响起来了。 “宋队长。” 他出去开门,门外是邻居康康的妈妈。看到他立刻露出一个笑。 “宋队长,刚看到你的车了,就知道你回来了。” 宋景也礼貌地笑:“有什么事吗?” “哎是这样的,昨晚你在家吗?”康康妈妈说。 宋景怔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她是来求证的,他装作要出门的样子关上门:“我还要出去一趟,怎么了,我们边走边说。” “噢,”康康妈妈马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也没什么,就是昨晚听到你屋里有奇怪的声音,像是什么动物的吼叫,是你家养的狗吗?” “不清楚,应该不是吧,昨晚我不在家,狗在我朋友家还没接回来,会不会是你听错了,是楼上或者楼下的声音?” 康康妈妈露出疑惑的表情:“欸?是吗……” 不过她没继续纠结,换了个话题,神情变得担忧,询问宋景知不知道基站什么时候能恢复通信,又问了网上传的疫苗无效的消息是不是真的,宋景也没有标准答案,只能尽量安抚她:基地正在加紧抢修,尽量不要相信网上的谣言。 看她实在担忧,宋景安慰道:“相信联盟,一切都会好的。” 康康妈妈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又看了看他,真心道:“嗯,还好有宋队长你在我们小区,我们才能够安心一些。” 安心,如果她知道死而复生的赵乾朗就住在她隔壁,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安心。 跟康康妈妈聊完,为了做戏做全套,宋景又出门去了趟超市,这个点超市基本没什么东西卖了,大家疯狂在囤物资,他逛了下就又回来了。 这回回到家时,屋里有响动了——想必是男人醒了! 宋景迫不及待地加快脚步。 昨晚男人没说完的话,“找一具已经——”。 已经什么? 他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推开门,宋景的动作忽然静止。 屋里灯光暖黄,高大的男人侧对着门口,站在书桌前,手里拿着那把刻着龙纹的唐刀。 他把唐刀抽了出来,挑着一边嘴角,在灯光下细细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灯光下,他穿着白毛衣,短发利落干爽,嘴角的笑容轻松自在,与那把刀是如此地和谐统一。 注意到门这边的动静,男人扭过头,看到他,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老婆,你回来啦!”男人说。 语调轻快,声线清朗,弯起来的眼睛毫无攻击性,他的气质是如此地干净,爽朗,阳光,令人感到无比熟悉。 他笑着,张开手,似乎要给归家的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宋景怔住了。 “愣着干什么,”男人笑着说,“快过来,让我抱抱你。” 宋景的手从门把处坠落,他怔忪,恍惚,眼神发懵。 他游魂一样走进去:“你……” 男人宠溺地笑着,依旧张着胳膊,等他走进了些许后将他一把拉入怀里,在他耳边大大咧咧地说:“老婆上班辛苦啦。”
第69章 宋景怔着,愣着,在他怀里撒癔症,鼻尖闻到的气息干净清新,他被抱了一会儿,被男人推开。 男人抽了抽鼻子:“你身上……” 没说完,看到宋景转着眼珠子细细地盯着他的神情,改口,笑着问:“怎么了,怎么这副表情。” 宋景不说话,还是看着他。 他提起自己的手腕,上面的链子晃晃悠悠,他问:“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一睡醒就发现自己被铐着,你这是在跟我玩什么play吗。” 他的语气里带着笑,表情有一丝促狭,不似作伪。 宋景犹疑地试探:“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赵乾朗抬了抬手,“这个吗?” “不记得,你是不是趁我睡着的时候弄的?” 宋景:“昨晚的事情你也不记得?” “昨晚?什么事啊。”赵乾朗问,“听这意思怎么感觉像是我喝断片了呢?” 看宋景不说话,他笑容没了:“不会吧,我很久没喝酒了。” “怎么可能……”宋景看着他熟悉的样子,喃喃地说,“别骗我,怎么会……” “到底怎么了?”赵乾朗看起来有点无措,他伸手来捧他的脸。这个角度,他忽然一下子看到宋景背后的东西,一张遗相,燃烧殆尽的香,遗像上面是他的脸。 “……那是什么东西?” 不似作伪。 宋景内心五味杂陈,再次说:“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吗?” 男人看着他。 现在的情形……宋景没感觉错的话,阳光爽朗的音容笑貌,干净的气质和眼神,一切都是他无比熟悉的,这是,真正的赵乾朗回来了。 如果是真的话,他应该高兴,应该振声欢呼。 然而他却笑不出来,他怀疑地,犹疑地,试探: “老公,你死了。” “死了半年多了。” 男人的表情消失,安静地看着他。 过了很久,他才说:“你说什么?”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宋景弄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眼前这个男人性格还是记忆都属于真正的赵乾朗,并且记忆停留在了他死亡之前,对后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还处在瞒着宋景在特管局当特警的认知当中。 宋景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来跟他解释说明现在的情况,告诉他现在外面的世界跟之前已经不一样了。 “所以我现在是什么,死而复生,活死人吗?”赵乾朗说,他按了按自己的胸膛,笑了下,“怪不得,我总觉得醒过来之后身上凉凉的,原来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啊。” 宋景与他并肩坐在床上,看着那张遗像,说:“你不是活死人,你是原生种,一种等级很高的畸变体。” 男人又安静了片刻。 他晃了晃链子:“所以这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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