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半小时,隔壁栋走出来一个姑娘跑步,来来回回路过他好几遍,他没注意,然后姑娘在他旁边坐下了。 “宋队长是吗?”姑娘喘着气,声音脆生生的。 宋景状况外中,扭头看了她一眼,姑娘笑了笑:“我妈王淑芬,你前几天是不是还加我微信了?” 宋景这才反应过来,这是那个王大妈要给他介绍的女儿,微信加上之后他一个字都没发过,对方也没找他聊过天,他都快忘了,他点点头:“你好。” “你好,你好有名,我妈还给我看过你的照片。” 小姑娘笑了笑说:“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替我妈跟你道个歉,有时候她这人特烦,老爱给我牵红线,我其实是个单身主义来着,下次她还找你你就直接无视她就行,不用跟她客气。” 这有点出乎宋景的意料之外了,小姑娘的性格确实很直爽,也有点自来熟,宋景笑了笑:“没关系,不用道歉。” 小姑娘也笑了笑,很有王大妈的自来熟气质,就问他怎么在这儿坐着,宋景随便扯了个理由,俩人聊了两句。 “握个手吧,以后有什么事儿你还是可以找我帮忙的,我是指我帮得上的,比如请教做饭什么的。” 宋景伸出手跟她握了握:“多谢。” “不用谢。” “我也是有事想请教一下你,我朋友最近的状态感觉有点不太对劲,我想请问你一下,”她点了张照片,伸过来,坐到宋景旁边,一脸忧心忡忡地小声说,“他会不会是要畸变了?最近他的皮肤干裂得特别厉害,眼球还突起,眼里都是红血丝,还渴水,你是专业的,能帮我看看他的照片吗……” 宋景看了一眼,就确定,是的,他把结论告诉小姑娘,并且问了她朋友住在哪里,得知是跟之前公布的空间漏洞的地点完全无关之后,明白过来这可能是沈医生说的新增的尚未公布的空间漏洞导致的。 他让她朋友搬离那个住所,叮嘱家人朋友都不要再跟他一起住,要了那个朋友的具体信息,随手发给队友,并且让队友密切注意这个人的情况。 一旦开始有了明显的症状,可能已经无法挽回了,完全变异是迟早的事。为了防止人财物损伤,要及时地在刚变异完成的阶段里扼杀掉。 小姑娘肉眼可见地难过和焦急:“没有办法救救他吗?” “目前还没有。”宋景说。 小姑娘愣住,无措得手指蜷缩,满脸仓皇,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真的没有吗?”小姑娘略带焦急地问,“我朋友还很年轻,他比我还小一岁呢,今年才20。” “……很抱歉。”宋景歉意地说。 宋景自己都一堆糟心事,却还是能感受到她的难过和崩溃,他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告知她几个注意事项,让发生什么事及时报警。 小姑娘顿时克制不住了,低头用手掌捂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夕阳渐渐西夏,宋景眼看着太阳落入云层里,耳边克制的小声哭泣令他有种感同身受的苍凉感,小姑娘年纪还不大,就要面对这么残酷的事实,而他身为特警,能为她做的却不多。 这个世界还有更多像她一样甚至比她年纪更小的孩子,被迫提前面对这个世界的残酷。甚至将来可能还会更残酷。 他觉得很残忍,很不忍心。 他像安抚粟伍一样安抚小姑娘,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节哀。” 小姑娘又哭了片刻,渐渐止住,她擦擦眼泪:“谢谢宋队长帮忙,我现在就去提醒我朋友的父母。” “不客气,”宋景说,“举手之劳。” 小姑娘重新拿起手机,联系朋友的父母,宋景不便打扰,便抱着盒子起身,跟红着眼的小姑娘挥手道别。 他在楼下待了这么久,躲避了这么久,现在也是时候回家去面对他不太敢去面对的真相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五楼的阳台,阳台是半封闭式,有反光玻璃,什么也看不到,他抬脚往楼道口走去。 走了两步,他忽然停下脚步,福至心灵地扭回头——他听到破风声。 一个花盆从高空急速坠落,而目测落点正好是女孩坐的长椅! 宋景刹那间闪移,长臂一捞,将女孩拽开,花盆砰一声地砸在了长椅上,瓷片泥土四射,宋景侧身为女孩儿挡住了。 小姑娘有点被吓到,一个劲地连连道谢,而宋景却一瞬间怒火中烧,因为别人不知道,他却是一清二楚,这个花盆的形状、颜色、上面栽种的花,都是他无比熟悉的。 花盆是从五楼阳台摔下来的,是他们家的花盆! 高空抛物!如果不是他察觉不对及时回头,这个女孩儿此刻兴许就没命了! 赵、乾、朗! 不,他真的是吗?以往无论他做什么宋景都不会怀疑他的身份,此刻他深深怀疑,五楼楼上的那个人,真的是他十年来爱着的人吗? 他推开小姑娘,怒气冲冲地上楼,电梯叮一声,他大跨步走向501,大门自从那天沈医生来过之后就没有真的修好过,轻易被人一脚踹开,力度大到甚至在墙壁上磕了下又反弹回去。 宋景进门,双眼冒火:“赵乾朗!” 阳台处,高大的男人拿着一把园艺剪走过来,气质慵懒:“哟,老婆回来了。”
第65章 “你刚刚做了什么?” “修剪花枝啊。”男人举起剪刀。 “你能不能别总是这样!要不是我在那那女孩儿就死了!”宋景愤怒道。 “你舍不得?”男人笑道,“还真看上了?” “又是摸头又是拍肩的,你还记得你是谁的人吗?在这儿跟我发火。” 宋景不可置信:“就因为这个?”他明白过来,有种荒谬却又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道:“我发火不是因为看上她了,是不是你永远不会明白,因为她是个人,是个活生生的人!” 赵乾朗说:“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宋景怔住,半晌无言,这几天他一直不去想这个问题,横亘在他跟男人之间最根本的,不是相爱与否,而是种族不同,赵乾朗永远对人类怀抱敌意,这恰恰是他不能忍受的。 他一直知道这个问题,却一直回避,以为只要他们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他就能改变赵乾朗,以为没有特管局和畸变体,他们就能没有矛盾。 他摇摇头,很失望,不自觉地紧紧抱住怀里的盒子,魂不守舍的:“你真的是我老公吗?” 男人面色沉沉,看他,看他环抱的动作。 “怎么,睡都睡过了,现在还在问这个问题?”他向前迈一步,朝宋景走过来,“你怀里拿的是什么?” 宋景下意识后退。 赵乾朗眯了眯眼。 “把它给我。” 宋景摇摇头,侧身挡了一下。 男人伸手来拉他,喝道:“把它给我!” 宋景护着盒子后退,爆发了:“别碰他,你别碰他,你不配!” “我不配,”男人气得笑了,“我不配谁配,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出去干嘛了。” 指尖利刃瞬间飚出,长刃一划,朝他劈来,宋景下意识地想躲避,但那利刃却不是朝他劈下,他毫发无损,怀里的盒子却瞬间被挑飞。刹那间,空中传来陶瓷碎裂的声音,盒子四分五裂。 灰白的粉末漫天飞扬,宋景反应不过来地瞪着眼睛。 “不,不要……” 但盒子已经碎了,粉末已经扬了,挥挥洒洒地飘落到地板上,宋景顾不上跟男人争执,顾不上生气,顾不上看他的反应,匆忙地跪下来,一瞬间眼睛就红了,他伸手去拢地上的骨灰和破碎的陶瓷瓦片。 “不……” 他跪到地上,伸手去拢起骨灰,细白的手指动作无措极了。 赵乾朗的骨灰,他才刚刚跟他重逢不到几个小时,他才刚刚把他带回家……不由分说地,他的眼泪就砸下来,砸在地板上,没有散开水花,而是凝聚成了一个小窝,仿佛赵乾朗的骨灰将他的眼泪捧了起来,藏在怀里。 “……老公。”宋景无措又焦急,眼泪越流越凶,他将拢起来的骨灰捧到破碎的陶瓷碎片上。 男人就一直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老公?” 他一把将他拽起来:“你对着谁喊老公呢,你老公在这儿,你看清楚,我才是你老公!” “你不是!”宋景尖叫着,要推开他,“你不是,你不是我老公,你不是他!” “我不是?”赵乾朗冷笑了一声,“那你还跟我睡?昨天晚上抱着我说想要的那个人是谁啊?” 他尖锐地说着,然后一脚踢开了地上被宋景用来装拢起来的一小堆骨灰陶瓷瓦片,这个动作又让宋景一下子应激,疯狂地挣扎,毫无章法地捶打他,想要挣脱他去把骨灰拢回来。 他疯狂地流泪,拳头也不知轻重,赵乾朗咬着牙忍受,死死地制住他。 “放开我。”宋景挣扎得整张脸都红了,脖颈也染上应激的红色。 他痛苦,癫狂,无法承受,赵乾朗何尝不是,他也品尝到了复杂的感觉,他既愤怒又屈辱,他就在这儿,他们上午还在展望未来,他愿意放下一切跟他重新开始,但宋景接了个电话听到找到尸骨了就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几个小时之后就能当着他的面对着一堆破骨灰喊老公。 “你喊什么,他会应你吗?他能亲你吗?他能跟你上|床吗?”赵乾朗破口大骂,“他死都死成灰了。” “你他妈现在是我的人。”他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大,赵乾朗也有点费力,还故意说,“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按人类的标准来说,这叫事实婚姻,你已经是二婚了。” “啊!!!”宋景发狠,一脚蹬开了他。 赵乾朗连连踉跄好几步。 宋景红着眼睛,从玄关橱壁上摘下悬挂的唐刀,拔了鞘直指着他,他踩着一地的骨灰,眼神又狠厉又痛苦:“你到底是谁。” 赵乾朗站在一米开外,直视他的刀尖:“又要捅我一刀?上次的伤还没好,想再补一刀送我上西天?知道了我不是赵乾朗,是不是后悔当初没有一刀捅死我了?” 宋景呼吸急促起来,胸膛剧烈起伏,因为他一句话刀就脱了手,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他蹲下来,抱住脑袋。 赵乾朗看着他。 “我想知道真相。” 赵乾朗缓缓走近,也蹲下来,伸手抹去他脸上的泪,口吻变缓了些许:“就这么喜欢他?” 宋景不说话。 赵乾朗看了他很久,愤怒道:“那我告诉你,我还真不是他。” “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活这么久吗?因为我一直在换躯壳,我用很多人类的身体活过,等到我从他们身上脱离,他们也就随之死亡,只剩下一副尸骨,赵乾朗不过是我寄生过的其中一个躯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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