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延枝看着尼格躺在其中一张上,示意地拍着旁边的椅子扶手。 “…………”苏延枝走过去坐下。 尼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把手里的绳子递过去。 苏延枝没接,转而问:“绳子会断吗?” 尼格道:“用了就断了。” 果然,只有执行“上吊”的程序,这绳子才断得掉。 苏延枝伸手去拿,尼格却没松开。 他皱着眉看他,听尼格幽幽道:“你一定要用啊。” 他死死盯着苏延枝:“上一次,你就没有用。” 苏延枝心头狠狠一跳。 尼格松了手,躺回躺椅,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讲。 烈日高悬,空间发生着大面积的扭曲晃荡,尼格微偏着头,和上次那样,像不堪高温的巧克力融化,淅淅沥沥淌了一地。 而他融化后,绳子的末端就出现了09:59的倒计时。 只有十分钟。 苏延枝抓着绳子就往四楼跑。 他一路冲到第三个房间,入目依旧是满地的尸块。 苏延枝把绳子套在房梁上,打了结,在准备把尸体挂上去时又遇到了问题。 这个尸体被分为六块,头,四肢和躯干,脑袋从脖颈被斩断,根本挂不上。 如此紧迫的时间里,苏延枝根本来不及找什么针线,只能拽出床单,连咬带撕地扯成布条,将尸块拢到一起,硬着头皮用布条缠住断裂处,勉勉强强缠出了一具完整的尸体。 眼见着绳子上的倒计时只剩不到一分钟,苏延枝赶紧抱起尸体,小心地挂在绳子上。 他松开手,睁大眼睛抬头看着上方,屏息等着绳子断裂。 然而尸体只是微微晃荡了几下,就稳稳当当地挂在了上面。 ……怎么回事? 苏延枝眉宇紧锁,竟看到那尸体微微转了转,面朝着他。 苏延枝警觉地后退一步。 尸体睁开了眼,看着苏延枝森森一笑,缓缓地抬起了双手,似乎是示意苏延枝看。 苏延枝目光落到那没有手指的掌心,脑子里哗地炸开了,他张了张嘴,最后道:“……我操你妈……” 倒计时归于00:00,苏延枝耳朵里又出现了类似音爆的嗡响,他看着尸体和绳子都渐渐消散,尸块又躺在了地上,被撕碎的床单复原,整整齐齐地铺在床上。 那床尾的人头正对着苏延枝的方向,双眼紧闭,嘴角带着邪性的笑。 苏延枝回到一楼,熟悉的十张小椅子,熟悉的火盆。 他刚坐下,黄岩就推门进来了。 苏延枝僵硬地抬头看他一眼,又把目光投向火盆。 黄岩只是觉得这人冷冰冰的不好接近,但也没多想,自顾自打量起了屋子。 其他人也一一到来,苏延枝全程只说过自己的名字,其他时候都保持着沉默看着跳跃的火苗。 终于,尼格下楼了。 “终于等到你们了,我的朋友!” 还是那副热情洋溢的语气,他手里拿着一叠黏腻的毛巾,先去关了门,走到苏延枝对面空着的最后一个座位坐下,“天真冷啊。大家擦擦手吃饭吧。” 他分发着毛巾,每一张上都沾满了黏糊糊的黄油。 其他人还在迟疑,苏延枝已经机械地擦起了手,问道:“你等我们做什么?” 尼格看着他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 “我的绳子找不到了。” 又是哔一声,苏延枝看向表盘显示屏。 【任务要求:获取断掉的绳索 任务时间:一次 达成奖励:300积分 拼图数量:2张 游戏开始,预祝存活。】 只有一次机会了。 等所有人都糊一手黄油后,尼格才领着他们上了楼。 用餐时照例噎死了一个,和前两次的依旧不同,这回噎死的,是李宇。 苏延枝看着尼格拖走李宇的尸体,这才放下酒杯,拿起了刀叉。 他吃得慢,最后餐桌只剩了他和尼格两个人。 苏延枝这才擦擦嘴,问:“有针线盒吗?” 尼格笑道当然,离开片刻后回来,将针线盒递了过去。 苏延枝道谢,拿着针线盒就想往四楼走。 楼梯上到一半他又皱着眉停下了。 现在缝有点多余,尸体要在棉花地扮演“熊”的角色,提前缝好万一它又挣开,自己不是白忙活么? 苏延枝想了想,还是拿着针线盒回了房间。 再等等。
第45章 小黑人完 像是前两次的场景的还原,熟悉的死亡场景一一上演,最后邱玉死在棉花地,苏延枝手里还是那四张拼图。 最后一次机会了。 尼格拿着两筐棉花离去,苏延枝深吸一口气,回了房,淡定地洗了个澡,开始睡觉。 一觉醒来,天已黑尽。 苏延枝摸索着点燃灯火,下到餐厅吃了个三明治,这才拿着针线握着烛台上到四楼。 第三个房间里,尸块依旧凌乱地四散着,苏延枝把它们一一拼凑完整,深吸了口气,开始对着灯火穿针。 火光微微跳跃,昏黄的灯火把苏延枝的脸色照得晦暗不明,眉头锁着,下颌绷得死紧,鬓角甚至冒了冷汗。 ……不怪他紧张,苏延枝这辈子连他妈衣服都没缝过,第一次摸针就是缝尸体。 比分尸还刺激。 苏延枝盘腿坐在地上,弯腰将人头和肩膀抵拢些,一手摁着那裂开的脖子,将针深深扎进青白的皮肤。 光线不好,苏延枝手又抖,缝个脑袋缝到眼花缭乱。 等那拙劣的、长短不一的麻线终于在尸体的脖子上绕完一圈,苏延枝才重重出了口气。 他本想把绳子咬断,低了头又有点下不去嘴。 那麻线挺粗,在人肉里扎来刺去这么久,颜色深沉不说,线上还挂了些肉屑。 “…………”苏延枝还是用先前为防意外捎着的刀拿了过来,割断了麻线。 他动作慢,续了几回蜡烛,才终于把四肢也缝上了。 这下就差手指了。 苏延枝猜手指头大概率在棉花地,不仅是因为第一次他在棉花地里踢到过,更是因为尼格说过这么一句话。 “好多棉花,我们很累,主人还不准休息。手指摘断,他才信了。” 那是砍柴的时候他提过那么一嘴,苏延枝当时没明白,现在也知道了。 那句话指代不明,咋一听像是抱怨,谁知道是字面意义上的“断”。 最后一根蜡烛也燃尽,可屋子并未完全陷入黑暗,微弱的光亮从通风窗照进来,苏延枝皱眉,起身看了看。 太阳还未升起,但天边已经漏了白,即便是清晨,他站在通风窗口,感受到的也只有灼热的火浪。 苏延枝没有迟疑,从表盘空间里拿出了竹节蜡烛,放在了窗台上。 【当乌云笼罩天空,阳光与死神都要驻足】。 他划燃火柴,点亮了蜡烛。 灯芯燃起的瞬间,团团黑烟霎时从焰火上方冒出,争先恐后地涌上天空,碰撞着轰鸣着一层一层铺开,直至覆盖天际。 世界又陷入昏沉的黑暗,电闪雷鸣间,大雨倾盆而下。 苏延枝把缝好的尸体留在了房间,迟疑了一下,带走了蜡烛。 他把蜡烛放在自己房间的窗台上,下楼时看到大门开着,尼格就站在门口,沉默地看着外面的滂沱大雨。 他的眉头微微皱着,看到苏延枝时笑了笑:“真奇怪,居然下雨了。” 苏延枝随口道:“是啊,太奇怪了。” 尼格上下打量着他,把手里的两张躺椅放到一边:“可惜,我以为今天会是个好天气,想和你一起晒太阳的。” 苏延枝皮笑肉不笑地拉了拉嘴角。 尼格显然是有之前两次的记忆的,苏延枝不想和他在这种话题上多纠缠,话锋一转:“有雨衣吗?” “有的。”尼格也没问他要雨衣做什么,径直取来给他。 苏延枝把雨衣套上,出门绕到小楼背后,拿起栅栏旁的锄头,走进了光秃秃的棉花地。 这片棉花地面积接近一个足球场,苏延枝从一边开始,翻翻捡捡一整天,也只挖出六根指头。 雨天天黑得快,在蹲下地也看不清泥泞的地面时,苏延枝只能收手,揣着指头回了楼。 雨衣上满是泥点子,下摆更是跟地里挖出来的一样,裹着厚厚的泥浆,苏延枝舀了桶水勉强冲干净雨衣,把同样沾满泥的手指丢进去搓了搓。 泥和皮一起掉了下来。 苏延枝:“…………” 他表情扭曲,不敢再用力,随便洗了洗就拿了出来。 去四楼把手指缝上,苏延枝这才回了自己房间。 窗台上的蜡烛还在静静地燃着,烧了一整天,也只燃了第一节的一半而已。 三天,够了。 苏延枝挖了一天地,手酸脚痛,洗了个澡就倒床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起床时苏延枝脑袋也昏昏沉沉的,虽然穿着雨衣,但在雨里抗一天也多少受了寒。 他擤了擤鼻子,感叹这个世界可真够鸡儿的神奇,还带感冒的。 在心里咒了几句,苏延枝还是穿上了衣服,吃完早饭,披着雨衣出了门。 傍晚时分,他终于找齐了剩下的四根手指。 在灯下缝出一具完整的尸体后,苏延枝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松懈。 睡前,他把剩了一半的竹节蜡烛吹灭。 烛火熄灭的瞬间,外面的雨就停了。 乌云散去,漫天星火。 就等明天了。 苏延枝没心思欣赏星空,打着喷嚏上床睡觉。 第二天,苏延枝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醒了吗?”尼格道,“雨终于停了,我们该出去晒太阳了。” 那瓶水的效用还在,苏延枝一走到太阳底下就忍不住打哆嗦。 尼格躺在椅子上,示意苏延枝坐下。 他的怀里是那团熟悉的绳子,苏延枝眼都不移,顺着他的意思坐在旁边。 尼格看了他一眼,把绳子递了过去。 苏延枝拿在手里,突然听到尼格开口说话。 “Some people say,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 I didn't see that to my death。” 要说如果之前苏延枝对这个世界背景的猜测只是猜测,尼格说了这句话,他基本可以确认了。 这个歌谣的时代背景大概在美国南北战争前,十个小黑人其实是贩卖来的,所以在《十个小黑人》的歌谣背景图里,他们才会挤在狭小的空间里。而在《死了一个男人》里,十个小黑人围在一起,杀了奴役他们的主人。 尼格这个音,其实就是nigger。 那具白人尸体,也就是所谓的“主人”。 阳光越来越烈,苏延枝看到尼格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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