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中,素凉薄听见自己痛苦又虚弱地声音。 ‘放过他们。你想要我的血,我的骨,我都可以给你。’ ‘呵,我想要的可不止这些。’青衫男子罔顾他的意愿,强制开始赌局。 两枚骨骰开始转动。 素凉薄回忆结束。 恶煞用力捏碎骨骰,破坏附着在上面的记忆碎片。骨骰化作一缕烟,融入煞气之中。 素凉薄如梦初醒,轻声喃喃,“原来,它也是所谓的‘邪物’。” 默告诉过他,自己原本的身体散落在各个地方,历经光阴流转,已经变成极其阴邪的东西。邪物会吸引鬼怪,极大程度增强它的力量。 就像之前的阿玉,怨念笼罩红月山八百年。又比如刚才的赌鬼,害得那么多赌徒亡命天涯。 “我每找到一个邪物,就会得到一段记忆吗?” “我不清楚。”恶煞茫然地回答,“你看到的那些事,我没有经历过,但是模模糊糊有些印象。” “原来如此。”素凉薄装作云淡风轻地问,“赌局呢?我赢了吗?” “输了。” “……家人呢?” “忘了。”恶煞回答。 ——其实祂模模糊糊想起一些。 但是记忆中的结局,比‘白亲手屠杀全家’这个下场,还要更加残忍。 他以为的‘家人’,打从一开始,就是被炼化的活尸。用虚假的血泪,轻易骗取他捧出的一颗真心。 . “素先生。” 素凉薄走出地下室赌场,方管家和委托人已经等了好一阵子。刘诚实换了一套隆重的衣服,点头哈腰把素凉薄送进豪车。 正赶上傍晚高峰期,车子一路上走走停停,晃得素凉薄有点想吐。 “靠边。”素凉薄吩咐。 前排的方管家立刻看过来,“素先生,需要我下车陪你走走吗?” “不用。”素凉薄拒绝。 “明白。我让司机跟在你身后,你觉得累了随时告诉我。”方管家把拐杖递到素凉薄手中。 素凉薄下车,兀自挑了个宽敞的路线,漫无目的往前走。 此处属于市中心繁华区,又恰逢仲春的傍晚,路边到处都是散步遛狗的人。 前方不远处有个小广场,每天晚上表演音乐喷泉,总能聚集一大群观众。 广场最角落黯淡了一块,地上趴着几个浑身脏兮兮、与光鲜亮丽的陵城极为不符合的小乞丐。 素凉薄视力挺好,远远看见三四个小乞丐,估摸只有十二岁上下的年纪,还处于义务教育阶段。 他们除了年纪小以外,还有一个非常显眼的共同特征。幼小的身体上,或多或少有点残缺。 要么缺胳膊,要么断腿,要么又缺胳膊又断腿。 素凉薄皱了下眉,朝那边走了两步。 其中一个小乞丐看到他,眼睛突然亮起来,嘴里啊啊呜呜叫唤,努力发出声音。 他张开嘴,素凉薄才发现,这个孩子没有舌头。 不对,更准确的说法是,他的舌头被人齐根割掉了。 断面平整,伤口很新,怎么看都不是先天残缺或者意外造成的。 素凉薄又向前迈出一步,余光敏锐注意到小乞丐旁边,假装欣赏喷泉的绿大衣男人,时不时警惕地看看乞丐们。 他立刻收回脚步,藏进人群之中。 绿大衣男人听到小乞丐啊啊呜呜,低头瞅瞅他,又朝小乞丐目光所至的方向看过去。 素凉薄挪开视线,悄无声息隐藏自己。 绿大衣没发现素凉薄,拿手怼了怼旁边的同伙,比了个 ‘撤退’的手势。 两个大男人默契的做出行动,前后才几秒钟时间,就把几个残疾小乞丐全部带走。 “方管家。” 一伙人离开后,素凉薄走到路边,敲敲一直紧跟着自己的车窗。 “找个人,盯紧他们。”
第21章 “学长学长,你去哪啦?怎么才回来!” 晚上,素凉薄刚回到自家宅邸,商宁立刻带着一张嘴跑过来。 “工作。”素凉薄寡淡地问,“有事?” “我没事,迟天师找你有事。” 素凉薄见到迟归凛,尊贵的道门第二人正在…… 孵蛋。 高大的身体弓在孵蛋器前,显得有些憋屈。他把脸凑得很近,仔仔细细观察孵蛋器内破壳的动静。 “迟道士。”素凉薄走过去,“我同意你住下,但是没有批准你把我的房子,改成禽类养殖场。” “素凉薄!我可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迟归凛把孵蛋器的盖子掀开,让素凉薄看清楚正在啄壳的两只黑乎乎的幼鸟。 稍微大点的那只,已经完全出壳了。它身上羽毛还没有干,拱着毛茸茸的脑袋,帮助稍微小点的幼鸟破壳。 素凉薄注意到,旁边碎裂的蛋壳,纹路有些特殊。 好像他写下的‘大’。 再仔细瞧瞧,正在破壳的幼鸟,蛋壳表面有个圆圆的记号,像一块玉石。 阿大和阿玉。 素凉薄心下了然,“它们转世了?还挺快。” 迟归凛:“我托认识的小鬼给阴差带了话。下面的鬼都在人道轮回口排队,畜生道自然就快了。” “做畜生也没什么不好,不用读书、上班。”素凉薄盯着瞧了会儿,又问,“它们是什么鸟?乌鸦?” 提起品种,迟归凛表情复杂的摇摇头。 “是八哥。” 八哥,少数能模仿人类说话的动物。 这种鸟极其聒噪,学会说话之后,甚至还会用人类的语言吵架。 总之,能吃能拉能哔哔。 “……”素凉薄眼底的一渺温柔,转瞬即逝,“我只能接受一个商宁。” 商宁缓缓打出一排问号:我做错了什么??? 五月的晚风对幼鸟来说,稍微有些冷。迟归凛把刚孵化的八哥,转移到保温箱。 素凉薄准备的专业级保温箱,对于两只幼崽期八哥来说,等同于在鸟界拥有一套故宫。 安顿好两只八哥,迟归凛才想起来问,“你白天做了些什么?身上的鬼气又重了。” “遇到一个赌鬼,已经死了。”素凉薄用十个字概括赌鬼的生命,然后着重描述广场上遇到的小乞丐。 迟归凛听完,眉头越皱越紧,“你觉得他们不对劲吗?” 素凉薄含糊地回答,“不确定,我当时离太远,” 迟归凛想了想,又问,“素凉薄,你知道采生折割吗?” “知道。” 商宁脸上露出清澈的愚蠢,“等等,我不知道啊,啥叫采生折割?” “通常来说,‘采生’是指收集正常发育的幼童,‘折割’指得是刀砍斧削。简单来说,就是把健康的孩子人为致残,然后丢到路边乞讨,以此激发路人的同情心。” “卧槽!这么残忍?!”商宁愤怒地握紧拳头。 迟归凛:“据我所知,采生折割最早源于汉代的酷刑,与当时的巫蛊之术有关。提到巫蛊之术,自然与妖魔鬼怪脱不开关系。至于你遇到的采生折割,与鬼怪有没有关系,我现在也无法确定。” “就算没有鬼,做出这些事情的人,已经跟恶鬼没有区别了!”商宁越说越生气,恨不得把罪魁祸首揪出来,狠狠暴揍一顿。 迟归凛按住他,“你先别激动,这种行为大多是团伙作案。素凉薄看到的,有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素凉薄‘嗯’了一声。 “说起来,你竟然会特别留意他们。”迟归凛觉得稀奇。 商宁这个热血青年,正义感爆棚容易上头,属于正常现象。 但是素凉薄横看竖看,怎么看都不像这么善良的人。 “不可以吗?”素凉薄反问。 “没。”迟归凛连忙否认。 他想起在红月山上,素凉薄说过的话: ‘我心情好,搞不好连世界都可以拯救一下。’ 那句玩笑话,也许有几分可信度。 素凉薄垂下浓墨色睫毛,轻声说,“其实,那个孩子的眼神,我有些在意。” 当时广场上那么多人,注意到小乞丐的不止素凉薄一个。还有许多好心的路人,把钱放在他面前,还给小乞丐买来面包和饮料。 小乞丐视线始终木木的,仿佛死了一般。 直到看见素凉薄,才绽放出一丝光明。努力发出声音,渴望又挣扎地向他传递什么信息。 为什么? 素凉薄明明没有见过小乞丐,人群中,他也不像最可靠的那个。 但是那样的眼神,素凉薄有些熟悉。 自己遇到恶煞的目光,大概比他还要炙热。 那个孩子该有多么强烈的意志,才会在万千人潮中,独独对素凉薄寄予希望? 究竟为什么呢? “学长,你真的没见过他吗?”商宁没头没脑地说,“说不定是你在学校里,招惹的追求者呢。” 素凉薄否认,“我读书的时候一直跳级,怎么可能在学校里,遇到年纪比我小的追求者?” 除了学校以外,素凉薄无论去哪,必定有人贴身陪同。 那样幼小且单纯的孩子,肯定没有机会接近自己。 “亲爱的。”素凉薄求助恶煞,“难道是你招惹的?” 恶煞蒙受不白之冤,立刻替自己辩解,“我只有你一个人类。” “好哦。”线索彻底中断,素凉薄冥思苦想,始终找不到任何头绪。 . “素先生。” 素凉薄刚忙完,有人进来通报,“你的公益资金经理,刚刚发来上个月的资金流水。” “嗯。”素凉薄平平应了声,兴趣缺缺。 公益方面的支出,他一向懒得亲自过目,权当消耗多余的银行利息。 他挑选的资助对象,都是一些偏远山区的穷小孩。 素凉薄供他们温饱和读书,没指望收到任何回报。 那些孩子除了知道他叫‘素凉薄’,住在陵城之外,生活中没有半点交集。 “素先生。”负责回报的人继续说,“资金经理让我告诉你,资助名单中的一个孩子,去年破格考上陵城最好的中学。他过去一直非常努力,每次成绩都名列前茅。经常跟资金经理说,要好好读书,以后出人头地赚大钱,报答你的知遇之恩。” 素凉薄左眼跳了一下。 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可他左眼是阴阳眼。 素凉薄产生非常糟糕的预感。 “……上个学期,经理转给他的钱,都被那个孩子退回来了。他说学校有奖学金,要把机会留给更有需要的小朋友。经理害怕奖学金不够用,还是会每个月汇一笔生活费,问问他最近的学习情况。” “但是,从三个月前开始,那个孩子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素凉薄按下情绪,镇定地问,“有他的照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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