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此刻氛围不错,沈吉方才捅破了窗户纸:“我有个问题你别生气啊。” 宋丽娟停住缠毛线的动作:“嗯?” 沈吉问:“您为什么对榕骨镇发生的事全不在意啊?是不是……您早就知道些什么?” 宋丽娟微怔,而后反问:“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沈吉说:“可您什么都没追问,什么都接受。” 宋丽娟依然淡定:“我知道你不会撒谎,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就当那是场噩梦好了。 沈吉顿时严肃起小表情:“外婆,你说过,我们祖孙间永远没有秘密,您肯定有事闷着没告诉我!” 宋丽娟不为所动:“怎么学会疑神疑鬼了?” 沈吉刚想继续说些什么,李蜀却又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开口就报道最新消息:“看你们学校贴吧了吗?你的罗老师发布犯罪预告视频了!” 沈吉叼着面条,愣过两秒才把它咬断:“啊?”
第35章 东花市 美术大学的刺青凶杀案已在东花市人尽皆知, 所以尽管罗佩瑜老师的视频一经发布便被官方删除了,但还是极容易就能找到备份。 视频中,他独坐在个昏暗的房间内, 镜头虽没有拍摄全脸, 但那尖尖的下巴和苍白的嘴唇确是本人无疑。 “你们只顾着审判我,却从不在意事情的起因如何。恶贯满盈的家伙们, 付出代价了才知道害怕吗?别再浪费时间破案了,如果三天内, 还没有人站出来承认你们的所作所为,那就和郝洁说再见吧。” 寥寥数语后, 视频便结束了,而他口中的“郝洁”正是最近失踪的大四学姐。 * 沈吉看得紧张而担忧, 同时不解:“心印都已经被抓到了,按理说, 成为傀儡的人类也都会恢复正常, 为什么罗老师还没有放弃犯罪呢?” 宋丽娟在旁默默收拾饭盒, 沉默不语。 倒是李蜀强行分析:“被吸引进副本的人都是有重大原因的, 就比如你讲的骷髅头, 他吸引的不都是在现实生活中有无法摆脱的恐惧的人吗?” 此话有理, 正如李蜀被高利贷打手苦苦威胁,年轻有为的罗佩瑜老师又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呢? 沈吉打开他的微信和朋友圈,苦思不得其解。 李蜀又道:“这是罗佩瑜失踪后第一次露面,你觉得他说话的神情语态和平时一样吗?” 沈吉努力回忆,而后点头:“只是多了许多恨意。” 李蜀:“所以他很可能已经摆脱了心印的控制, 但恨是真的恨, 而且确实已经回不了头了。” 面对朋友的推断,沈吉无法否认, 毕竟若连环杀人案真是老师所为,那他已犯下不可饶恕的命案,必逃脱不了被制裁的命运。 宋丽娟见两个年轻人愁眉不展的模样,不由开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路也都是自己走的。有时外物的影响只是推波助澜,并不能决定根本。” 沈吉颔首:“嗯,不过要是可以劝劝罗老师就好了。” 李蜀:“你不是有他微信吗?” 沈吉拿起手机:“早就不回啦。” 李蜀沉思:“也对,要是他敢上微信,警方立刻就能定位到了——不过,若你真有话想跟他说,我有办法!” 沈吉顿时抬起眼睫:“真的?” * 当晚十点,东花市大街小巷的电子屏,都齐齐地播放起一段被处理过的电子音留言。 “老师,我知道你心里藏着无法摆脱的恐惧,和我们常人无法想象的苦楚。你做的那些事,全都必有原因。” “我无权评价你的罪恶,也没立场劝你放下屠刀,但是……我想告诉你,不要成为恐惧的奴隶,哪怕那奴隶披着暴戾的外衣。” “我永远记得你的画,和你笔下永不熄灭的热情与美,我相信那才是充满勇气的你,以及,真实的你。” …… 李蜀以来便利店买饮料为借口,推着轮椅带沈吉展示自己的劳动成果,显得满脸得意,但沈吉却目瞪口呆:这要是被警察叔叔追查到,岂不是要出大事? 然而始作俑者李蜀却根本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任何问题,一直盯着店里的小电视笑嘻嘻。 负责结账的店员也只在旁啧啧称奇:“这案子到底怎么回事?比电影里拍的还要扑朔迷离,那么年轻帅气的老师,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沈吉沉默垂眸:是啊,罗老师,你到底是为什么走到这一步的?就不能鼓起勇气说出来吗? 正走神时,一个毛茸茸的白影忽跳到了轮椅扶手上,沈吉回神惊喜:“阿野,你跑哪里去啦?” 白猫眨动着金色的眼眸,安安静静。 店员好奇:“这是你的猫吗?” 沈吉很是自豪:“没错。” 店员笑:“那它很喜欢你呢,猫朝人缓慢地眨眼睛,就是猫猫表达喜欢的方式。” 沈吉立刻把白猫抱起来:“真的吗?” 白猫满脸无辜。 接过购物袋的李蜀相当嫌弃:“你真要养这玩意啊?我倒是有个开宠物医院的熟人可以介绍给你。” 沈吉点头:“好啊。” 临走前,店员热情地递过张广告单:“圣诞节有联名盲盒活动哦,有兴趣可以看一看。” 沈吉这才想起今年已经快草草结束的事实,他礼貌接过后,边抱着白猫边问:“圣诞和新年你有什么安排?如果我出院的话,可以过来吃饭。” 李蜀父母常年待在国外,他独自飘飘荡荡,倒真把宋阿婆的年画店当成半个家,只不过现在这状况,是很难有闲情享受正常生活了。 这家伙帮沈吉紧了紧围巾,慢慢推着他离开温暖的店铺,走入了冷风之中,似是犹豫过后才回答:“有点事,得去趟澳岛。” 沈吉立刻投来狐疑的目光:“你不会又瞒着我……” 李蜀立刻笑:“没有,看我表姐去,早就答应的。” 沈吉将信将疑,再想起老师的状况,更是心绪难平。 白猫很有灵性地用头蹭了蹭他的手,沈吉终于露出笑意,用围巾盖住了它小小的身躯。 * 深夜,病房内台灯昏暗,沈吉靠坐在床边,用铅笔在本子上安静地涂抹个不停,眼神专注得仿佛不知疲倦。他每有烦心事睡不着,便会以这样的方式解压。 还记得高中时,始终在文科名列前茅的沈吉坚持要追随外婆学习艺术,引发了很多人的不解。 因为和文化课不同,沈吉在美术方面并非天才。幸好兜兜转转遇到了罗老师,方才找到正确的方向。而今能在山海美术学院读书,也多亏了他的帮助。 仔细算一算,自相识已过去将近三年了,曾照亮了自己的罗老师,却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沈吉感觉很挫败,原来为榕骨镇画下句号,并不等于给所有问题提供出答案。 始终趴在旁边打盹的白猫看起来无忧无虑,沈吉忽用铅笔戳了戳它的胡子,白猫不满睁眼。 沈吉问:“阿野,你说罗老师会想通吗?” 白猫当然没有回答。 沈吉又说:“虽然生活很像要回归正轨的样子,但我总是放心不下啊。世界上是不是很有很多像那首骨一样可恶的心印,是不是有很多和罗老师一样的人深陷迷途?” 这问题白猫更不可能有所响应。 沈吉深深地叹息:“真想知道心印的存在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所谓侵入者的身份……必定不是无缘无故选中我的,我是不是有自己还没意识到的责任?” 这般自言自语完,他又苦笑了下,开始继续画画。 白猫好奇地凑到本子前面,竟见沈吉所绘的是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英俊男子,他神采不俗,那迷人心魄的笑意在纸上呼之欲出,笔触相当温柔。 沈吉轻轻地撸了撸猫咪的头:“完全想不出江之野在现实生活中是什么样子的,我可没在大街上见过那样的人……或许,他已经带走首骨,然后把我忘了吧?” 白猫抬起萌萌的圆脸。 时间已过午夜,再纠结下去也不是回事,沈吉用湿巾擦干净手上的铅粉,关掉台灯宣布:“睡觉,医生说我好转得很快,过两天就可以带你去年画店住了,到时候外婆的小花园全都是你的!” 白猫调整了个姿势,把脸靠在他的手上,乖乖闭眸。瞬间被治愈的沈吉顿时少了很多烦忧,脑子只恍惚了片刻,便又跌入了安宁恬美的梦乡。 窗外缓慢靠近的黑色雾气,就像被什么坚固的东西屏蔽住了一样,无论如何喧腾,都无法穿过脆弱的玻璃窗。 * 说也奇怪,自小沈吉的身体就算不上好,甚至可用弱来形容,但他这次的伤口愈合程度却远超平均水平,仅仅三天治疗,那些跌下山崖的擦伤和扭伤便有了显著起色,令医护人员啧啧称奇。 如此一来,出院自是顺理成章。 圣诞节当日傍晚,宋丽娟终于带着外孙子返回了久违的年画店。 夕阳温柔,晚霞浪漫,即便南国的冬风微凉,也算是天光尚好的一日。 店外照旧安宁至极,毕竟这年头愿意买年画的多半是些老人,他们通常只会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出现,位于老街的店铺日日门可罗雀,算是清净惯了。 所以当有个纯白的快递箱正正准准地被放在门口时,自是十分突兀显眼。 沈吉拄着拐杖好奇靠近:“这是什么?给我的?” 宋丽娟开门进屋:“快递员真是越来越随意了。” 尽管沈吉完全不记得自己买过什么,但他急于给包里的白猫展示新家,马上把盒子抱进店内,随后便打开拉链介绍起来:“阿野,你快四处玩一玩,我马上就把你的东西布置好!” 多半睡了一觉的白猫打了个哈欠,它优雅爬出,而后便毫不见外地在店内店外徘徊参观了起来,仿佛真准备常住似的。 尽管宋丽娟对外孙子养小动物的事很不放心,但她毕竟善良随和,还是主动去厨房煮了几只罗氏虾,细心地切成小块端了出来:“咪咪,吃饭!” 说也奇怪,对猫粮看也不看的白猫立刻靠近,闻了闻就大快朵颐了起来,沈吉惊讶之余拍马屁:“就连小猫也喜欢您的手艺!” 宋丽娟失笑:“别油嘴滑舌,先去洗澡换睡衣吧。” 沈吉立刻宣布:“圣诞大餐我要吃香辣蟹!” 宋丽娟边答应着边进了厨房:“早买好了,馋猫。” 叼着虾的白猫瞬间抬起头来,溜进厨房观察起张牙舞爪的活螃蟹来。 * 尽管医院病房的条件不错,但能回到熟悉的地方休养,仍旧是非常放松治愈的事情。 饱餐过后的沈吉带着困倦之意坐在书桌前,终于想起了不知为何物的快递盒子,在收拾书包的同时顺手打开,结果里面竟躺着个带着水晶底座的精致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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