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归晚心里冷哼一声,在青漾看过来之前先移开了视线,冷着脸责问木灵:“不是让你看好神女像么。” 木灵跪地,垂首请罪:“此事是属下失职,请阁主责罚。” “责罚?”白归晚嗤笑一声,抬眸和青漾对上视线:“你不过是个傀儡,若有罪,也该追究你的主人的罪责才是。” 木灵叩在地上的脑袋轻轻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抬头。 青漾见白归晚说完这话便一直盯着自己,大脑中忽然浮现出一段久远的记忆。 他合上账本,认真地打量着跪在地上的木灵:“这是八百年前你说要做给我的傀儡。” 白归晚扯起嘴角,目光冷了下去,抬手将手中把玩的茶杯砸在了木灵绷紧的脊背上:“仙人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青漾沉眸片刻,起身从窗边走到了桌前。 白归晚听到脚步声抬头,斜睨他一眼:“怎么,你要替木灵领罚?” 木灵闻言,跪在地上的腰背弯得更甚。 青漾心情有些复杂,“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白归晚眸光冰冷,扫了眼地上的木灵,“你以为我出关之后得知你飞升的消息会怒不可遏背弃诺言?” 青漾望着木灵几乎与真人无异的身体,对上白归晚漆黑的眼睛,竟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白归晚冷声道:“青漾,你能狠心失信于我,我却不会和你一样。” “木灵是这世间最完美的傀儡,既然你是他的主人,那就由你为他做最后的点灵吧。” 所谓傀儡,最普通的,是人间的皮影戏中的皮影人和木偶戏里的提线木偶,这类傀儡制作原料普通,制作工艺简单,必须得用线才能操控,厉害些的木偶也不过是加上了一些巧妙的机关。 在修真界中,傀儡的形象不再拘束于像人,全凭傀儡师的审美和喜好。一般的傀儡师追求形像,制作出来的傀儡越逼真往往威力越大。而到了白归晚这种的境界,随手折个纸人,或者雕个木偶,都威力非凡,更不要说木灵这种耗上心血制作出来的完美傀儡。 制作傀儡的步骤极为繁琐,躯体做成之后,最重要的一个步骤便是点灵。傀儡不点灵便只是一个可以驱使的死物,点灵之后才能做到与主人心意相通。 白归晚当年闭关时已经将木灵完成了大半,出关后得知白归晚飞升的消息之后又过了十年才将木灵剩下的躯体制作完成。 木灵是完美的傀儡,即便还没有点灵,放在外面也足够让白归晚成为了当世的傀儡师第一人。 青漾嗓音变得沙哑些:“怎么点灵?” “傀儡无心,若要与傀儡心意相通,须将体内最精纯的灵气注入傀儡眉心。” 白归晚有一点没说。越完美的傀儡灵性越强,若点灵之人不被傀儡认可而去强行点灵,极有可能出现被傀儡反噬的情况。 木灵是白归晚为青漾制作的完美傀儡,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考虑过木灵伤害青漾的可能。 “木灵,抬起头来。” 听到白归晚的命令,木灵直起上半身,朝着青漾所在的位置,抬起自己因为没有点灵所以做不出任何表情的脸。 在此之前,有些傀儡师极力反对白归晚说木灵是完美的傀儡。 毕竟如果是一个完美的傀儡,最为重要也是最难制作的脸怎么能如此呆滞呢。 他们揪着这一点不放,完全没有想过木灵其实还没有经过点灵的可能。 木灵仰视着青漾清俊的脸,微微垂下了眼睛,恭敬地唤道:“主人。” 青漾垂眼看着他,片刻后抬手,指尖点在木灵的额心。 青色的灵气从他的指尖溢出,与木灵额头相触的刹那,在木灵的额心留下了一道青色的痕迹。 木灵眼睫微微颤了颤,再次抬眼时,眼底一片温润柔和。 白归晚看了眼木灵因为灵动而忽然变得有几分熟悉的面容,偏头移开了视线。
第7章 木灵离开前从地上捡起刚才白归晚扔出去的茶杯,握在手里迟疑了片刻,青漾朝他摊开掌心:“给我吧。” 因为是青漾说的话,木灵没有片刻的犹豫,将茶杯送到了青漾的掌心中。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青漾将茶杯放到桌上,低声唤道:“白正。” 青漾将茶杯推到他手边,“你要喝水吗?” 白归晚扫了眼杯口的尘土,撩起眼皮瞪他一眼,目光中还有几分复杂:“你让我用脏了的杯子喝水?” 青漾随手使出一个清洁术:“干净了。” 白归晚沉默片刻,才抿唇道:“都要休息了还喝什么水。” 他脸上仍是不虞之色,甩袖起身,因为两人的身高差距居高临下睨了他一眼,“你跟上来。” 白归晚走到床边,抬手三两下解了外衣,扔到跟上来的青漾怀中:“今晚你便留在这里伺候我,若让我不满意了,就做好受罚的准备吧!” 说完,他掀被在床上躺下,等了片刻,扭过头一看,青漾捧着他的衣服站在床前一动不动,显然没明白他嘴里所说的伺候的意思。 白归晚冷声:“你还在等什么?” 青漾表情有些迟疑,转身将外袍搭在旁边的衣架上,动作缓慢坐在床边。 白归晚盯着他上床的动作,闭上眼命令道:“给我按按脑袋。” 这件事放在八百年前在两人之间不算陌生,青漾刚靠着床头坐好,白归晚就自动将脑袋抬起来枕在他的大腿上。 青漾的指尖微微发凉,按了一会儿,白归晚抓住他的手指,皱眉道:“你没吃药?” 青漾淡淡地开口:“忘了。” “怪不得没什么力气。”白归晚哼了一声,不等青漾说什么,直接翻身下床,推门出去。 青漾靠坐在床上等了半个时辰,白归晚才从外面带着小十回来。 小十将刚在厨房煎好的药汁端上桌,白归晚抱臂站在一旁盯着它布置好,喊青漾过来把药喝了。 青漾不太情愿地走到桌边,半天没有伸手去碰那碗黑乎乎的汤药。 白归晚从他的动作神态里看出几分不情愿,挑眉哼道:“不喝?” 青漾抿唇,拿起石晶做成的碗,一口气喝完碗中的液体,被这药苦得头晕眼花,缓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口中未尽的苦涩。 石晶恒温,本身不会受外界温度的干扰,因此特性极适合做容器。不过上青川中用舍得用石晶做碗碟的,大概也只有奢靡成性的五十步天下阁阁主。 青漾放下石晶碗,舌尖有些麻,闷闷吐出一个字:“烫。” 白归晚眉心又皱了起来:“烫?” 他摸了摸石晶碗,才想起石晶的特性,不知为何有些恼,嘴上仍然不依不饶:“都放了那么久,能烫到哪里?” 小十收走空碗离开,白归晚见青漾仍眉眼耷拉着,没什么精神地坐在桌前,扯唇嘲讽道:“不过喝了一碗药而已,仙人可真是娇气。” 青漾难得露出恼怒的神色,抿唇道:“那你怎么不自己尝尝?” 这还是他被白归晚带回来之后第一次恼火,白归晚稀奇地看了几眼,反而笑了起来:“你这脾气不如当年,不过说了几句而已,这就急眼了?” 白归晚心情莫名变得轻快,回到床上惬意伸了个懒腰,拍了下旁边的床板,对仍坐在桌前青漾喊道:“过来继续。” 次日一大早,白归晚抱着一具温热身体躺在床上半梦半醒时,传音符上收到相阳子的消息。 昨晚一夜安眠,白归晚舒服地将怀里的温热抱得更紧,忽然听到了一声轻哼。 白归晚猛地睁眼,看到沉睡未醒的青漾,大脑有一瞬间的茫然。 昨天夜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他的里衣领口大开,大片的皮肤露在外面。青漾因为他刚才的动作,脸颊紧紧贴在他胸前,呼吸间清浅的气息洒在那片皮肤上,激起白归晚全身细细密密的痒意。 他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一边的胳膊被青漾枕在脑袋下面当成了枕头。白归晚稍微一动,青漾的长睫便随之轻轻颤了两下,在白归晚僵硬的瞬间缓缓睁开了眼睛。 两人沉默对视片刻,白归晚绷着一张脸,从床上坐起来。随着他的动作,垫在青漾脑袋下面的胳膊也自然地抽了出去。 飞快下了床,白归晚背对着青漾,五官终于忍不住皱在了一起。 他昨晚到底什么时候把青漾抱进怀里的?他明明记得睡前两人之间还隔了一个人的距离啊! 越是深想,白归晚的穿衣的动作越是急乱。为了平复心中的情绪,他避开青漾的视线往传音符里注入一丝灵力,就听到相阳子破口大骂道:“白正你要不要脸!” 白归晚:“……” 白归晚只听他骂了一句,就把传音符扔给了青漾,自己去小间翻出一件不比红衣少一分招摇的紫色外衣披在身上,拉开寝房门出去了。 青漾还没彻底清醒,听到白归晚的话,下意识伸出胳膊捞到被子上的传音符放在枕边。 小老头怒气冲天,从第一个字到最后一个字片刻不停,一口气不停骂了白归晚快一盏茶的时间。 终于等到传音符安静下来,青漾揉了揉眉心,吐出一声叹息。 等白归晚拎着一块手掌大小的西青玉和刻刀回来,青漾已经下床,他身上还穿着白归晚的里衣,将相阳子传音符里最后一句话同白归晚复述一遍:“他说问仙大会今日未时在长荣塔继续,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过去。” 原话其实还夹杂了好几个不堪入耳的词汇,青漾转述时刻意忽略了这部分内容,只挑出这段话中唯一的重点跟白归晚说了。 白归晚轻哂一声,专心致志雕刻手里的西青玉,头也不抬:“你回他,等着吧。” 传音符既能传音也能传字,青漾给相阳子发了“等”字,便将传音符放回到了白归晚手边。 两个时辰后,白归晚取出一条丝帕,擦掉雕刻时产生的碎屑,检查一番各处细节,满意之后才不疾不徐拿起旁边闪了好几次的传声符。 相阳子怒骂:“等什么等!木灵,你快点通知白正回我消息!” 白归晚看了眼青漾发出去的消息。 用词这么客气,难怪相阳子一下子就发现了回信的人不是他。 白归晚跟在青漾发的那条消息后面回了几个字,把传声符扔回桌上,用指腹将西青玉雕刻的玉佩各个细节处摩挲了一遍。 感受到西青玉自身散发的温热,白归晚将玉佩拿起来,迎光看时格外莹润透亮。 白归晚将玉佩交给阁中负责传送的傀儡:“把这个送给宋微吟,让他先别管其他的,做好之后立刻送回来。” 傀儡领命,捧着西青玉玉佩启程前往宋微吟避世的住所。 青漾跟着小春在下一楼藏宝室里做每日清点工作的时候,藏宝室的大门忽然从外面被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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