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中安静了片刻,宋秋鸿侧首看向白归晚:“长荣塔的账目自然有专门的人员管理,若是白阁主有疑虑,直接与他们沟通即可。” 白归晚却没让他糊弄过去,对站在身后的木灵道:“去把管事叫进来。” 木灵垂首:“是。” 随着木灵离开大厅,气氛顿时陷入一种压抑的沉默之中。 白归晚把玩着自己的传音符,依旧是悠然自得的姿态。 戈姤妜眨了眨眼,她发觉今日的木灵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但这个时机并不是探究的好时候,毕竟她们千枝阁每年也为长荣塔大量投入灵石,若是长荣塔的账目真有问题,正好借着白归晚的这把火,把这个早该整治的长荣塔中藏在深处暗处的沉疴旧疾一并烧了才好。 与戈姤妜想法一致的人不少,因此都在静静等待木灵带人回来。 走出大厅之后,青漾随着木灵的步伐再次看向这座恢弘的巨塔。 无数道阵法引发的灵力波动时不时泛起灵气涟漪,顺着灵力运转的方向,青漾找到了阵眼的位置。 木灵面上肃然,却在和青漾通过傀儡术对话:“长荣塔当年设立的目的是为了各大宗门共同维护上青川的和平与稳定,但实际上长荣塔的权利都被宋秋鸿一人掌控,阁主对此已经不满许久,今日大概就是为了打破如今长荣塔一人独尊的局面。” 青漾略一思忖,让木灵办了一件事。 木灵带着心里七上八下的管事回到大厅,自己回到了白归晚的身后。 管事目光先看向首位的宋秋鸿,与对方对上眼神之后,才挺直了身子,对在座的各位掌门行礼问好。 宋秋鸿沉声道:“白阁主对账目有疑惑,你便在此为他解决吧。” 管事垂首:“是。” 白归晚指腹擦过冰冷的东青玉,看向浑身紧绷的管事:“青川581年,有一笔账目去向不明。” 管事没想到白归晚竟然会提起这么多年之前的账目,心中一时慌乱,不自觉冒出一身冷汗:“额,581年,……” 管事讪笑:“可否让我先去查阅账目,再回来答复阁主。” 白归晚居高临下审视他脸上的表情,还没开口,忽然听到大厅外传出一声巨响,所有人都看向门外。 相阳子拧眉:“怎么回事?” 白归晚看了眼木灵,木灵起身打开了大厅厚重的大门。 外面奔跑的仆从一惊,立刻跪倒在了地上,慌乱道:“塔主!存放账本的房间忽然塌了!” 宋秋鸿的脸色微变,起身往厅外走去。 白归晚与相阳子随后起身,慢悠悠跟了上去。 东青玉佩灵气凝聚,白归晚低头看了眼,是相阳子发来的消息。 相阳子:你干的? 白归晚:不是。 相阳子:那这可就恐怖了!这塔里可都是宋秋鸿布下的阵法,能避过阵法在塔里悄无声息搞破坏,能有这种能力的人可真是想不出几个。 相阳子:方才木灵出去一趟,回来之后发生了这种事,就算不是你干的宋秋鸿也要怀疑到你身上,哈哈这下宋秋鸿要对你更加忌惮了,你以后走夜路小心点吧! 白归晚朝身边的木灵看了一眼,毫不意外地从他身上看到了正在运转的傀儡术。 见木灵视线看过来,白归晚微微翘了下唇角,继续往前走。 青漾通过木灵的眼睛看到白归晚的表情,也忍不住弯了弯唇:“他已经知道了。” 账本室损毁,几乎意味着整个长荣塔的塔顶塌陷。众人赶到塌方的位置,才意识到这次的情况有多么严重。 戈姤妜抬头望着天空,心道原来从这个角度看竟然如此像井底之蛙。 宋秋鸿冷静的双眼扫过一地杂乱的账本,抬手运转了塔中的阵法。 几乎在瞬息之间,整个长荣塔被阵法的光芒笼罩,众人清晰地感受到了修真界第一阵法师的怒气。 同样是阵法师的段沧南微微眯眼,直面的感受到了宋秋鸿如今的修为是何种的恐怖。 白归晚双手抱臂站在一边,既然身处阵法之中,依然不受半分影响,甚至眸底露出几分戏谑之色。 宋秋鸿检查了一遍阵法,却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这个发现让他脸色微沉,翻手平息了阵法的威力。 相阳子见他脸色不对,忍不住幸灾乐祸,假惺惺的关切道:“万鸿道君,可查出来问题了?” 宋秋鸿锐利的视线扫过毫无破绽的白归晚,沉声道:“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还出现这样的事!”相阳子惊讶不已,“这么多宗门每年都要为长荣塔提供那么多灵石,这长荣塔却塌了,实在是荒谬啊!” 相阳子转过身子对着一地的账本摇头叹息,实则嘴角都快咧到耳边去了。 管事从昨日白归晚来了之后就一直提心吊胆,可是没想到事情竟然到如今这种地步! 他看着满目狼藉彻底傻了眼,浑身都变得僵硬无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全完了! 管事心如死灰,根本不敢去看宋秋鸿此刻的脸色。 但该面对的事情根本逃不过,果然,宋秋鸿严肃的声音在众人之间响起,拧眉问他:“塔中这几日可有异样?” 管事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有什么异样,恨不得把头发抓下来的时候,又听到宋秋鸿问:“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进来?” 管事瞬间想到昨天一早过来找茬的白归晚,下意识抬头看了过去。 白归晚淡淡看他一眼,虽然没有表情,却让管事后背升起一阵寒意:“昨日一早我确实来过,管事看着我,是觉得我是可疑之人?” 无形的压迫感从头顶落下,管事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快要喘不动气,他快要哭了,摇头道:“小人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管事确实是毫无头绪,只能硬着头皮回复宋秋鸿:“禀告塔主,这几日塔中没有异样,也没有可疑的人进来。” 宋秋鸿眼底泛着冷意:“这塔中有我布下的阵法,想要绕过阵法进来的可能微乎其微,既然如此,那便说明背后之人就在塔中。” 众人脸上都是一凛,宋秋鸿看向木灵:“方才你出去时有没有发现疑点。” 木灵没有开口,反倒是白归晚冷笑起来:“塔主的意思是觉得我的人有问题。” “等一下!”相阳子道:“你们是不是忘了,木灵是傀儡。” 所有人的视线又转到了木灵身上,木灵如往日一样,安静到几乎没有存在感的站在白归晚身后。 青漾淡声道:“不必担忧,他们不会找到证据。” 木灵按照他教的方法,绕过宋秋鸿在塔中设下的阵法破坏了账本室。此事木灵做的缜密,目前除了白归晚大概已经猜到了是他让木灵动的手,其他人就算是怀疑事情与木灵有关,也不会找到任何的证据。 宋秋鸿目光定在木灵的身上,忽然道:“这傀儡今日看着有些不一样。” 白归晚抬眼,悠悠道:“塔主不要岔开话题,账目一事还没有解决,其他的事都要靠后。” 他的视线随意一扫,从地上拿起一本账本。 白归晚站在木灵的斜前方,几乎不用调整动作,青漾就能通过木灵的视角看清楚账本上的一条条收支。 白归晚看账本的速度极快,管事见他不停地翻页,以为他只是粗略扫了一遍,却不想白归晚合上账本,似笑非笑地朝他看了过来:“582年的账目果然对不上。” 管事接住他扔到自己身上的账本,胡乱的翻页也没找到白归晚所说的那笔账目。 白归晚提醒:“一百九十九页。” 管事翻到白归晚所说的那页,看到上面的记录时头皮一阵发麻,他陡然生出毁掉账本的想法,但很快一盆冷水就兜头浇下。虽然他是八重天的境界,但在场的掌门们都是九重天,想要在这样的情况下销毁证据,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他心中迅速思量,发现此事竟然毫无出路! 砰的一声。管事的膝盖跪撞在地板上,他趴在地上,大汗淋漓地向宋秋鸿请罪:“账本有误,请塔主责罚!” 宋秋鸿冷冷俯视着跪趴在地上的管事,普通俯视一个碍脚的蝼蚁:“我让你代管塔中事务,却在你手里出现纰漏,你确实该罚。” 相阳子一听,立刻开口道:“只罚他也没有用啊!他是塔主你派过来的,塔里的人也都是塔主的人,若是你的人背着你有包庇行为,自然不为外人所知。” 他这番话说的阴阳怪气,却是抓住了重点。如今长荣塔里都是宋秋鸿的人,谁知道这些错误到底是他们自己有了贼心,还是有人在其背后授意。瓜田李下多有龃龉,这次的事还是因为账本室恰好塌了才发现,若是下次做事的手段更加隐秘,他们又去哪里发现? 掌门之间心里各有心思,但是显然都对宋秋鸿简单的处理方式并不认同。 相阳子偷偷给白归晚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快点来添一把火,今天彻底烧起来才好! 白归晚自然不会让此事就这么过了,他看向跪趴在地上不敢起来的管事,语气变得危险起来:“此事你不可能不知情,而且数目巨大,你应该没有胆子自己拿走,那就是有人在你背后授意?这个人是谁?” 管事额头磕在地上,坚决否认:“没有人授意!” 白归晚看向人群中的戈姤妜:“右阁主,你来审他。” 千枝阁擅长迷魂之术,除了适合用在不方便描述的事情上,也适合用于审问。 戈姤妜刚走出来,管事就浑身一软,倒在了地上。 戈姤妜柳眉微微挑起,对众人道:“他死了。” 白归晚回头看向沉着脸的宋秋鸿,似笑非笑:“塔主,你的人在你面前宁愿自杀也不愿意被知晓身后之人,这可如何是好啊?”
第9章 此次问仙大会因为各种变故结束得十分仓促,宋秋鸿率先离席,不少人看到了他阴沉的脸色,却没有一个人开口挽留。 穿灵宗的掌门宋无霜连忙跟上父亲,剩下的人都没有急着离席。 白归晚从果盘里挑了颗晶莹剔透的葡萄扔进嘴里,低头看传音符里的消息。 相阳子: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相阳子:今天算是不虚此行了! 白归晚懒得回他,点开另一人的消息。 宋微吟:你让人送来的东西已经做好了。 白归晚:挺快。 宋微吟:不是你说急用的吗? 白归晚:我说过? 宋微吟:你没说,但你就是这个意思。 白归晚:随你怎么说。 宋微吟:你真是不讲道理。 白归晚:今天才知道? 宋微吟:呵呵。 白归晚:呵呵呵。 发完最后三个字,一颗没剥皮的葡萄滚上他的桌面,白归晚视线从传音符挪到桌上,抬头看向瘫坐在位子上抬着下巴瞪着他的相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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