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我们几个当真不打紧?”魔修不确定地问。 身旁人哈哈大笑道:“你怕什么?明山城早就乱套了!” “困兽犹斗,不足为惧。”有人手里抛着只小布囊,“那名唤大刘的叛徒笨没笨到家,为我们偷来孟大小姐之女的胎发作为交易信物,近日又常在自己人里瞎搅合,大肆传播诬陷之辞再往孟家身上泼黑水……” 此人意味深长地拖长话音,有人接了话去:“我们早将他们拿捏得死死的!正道不肯施手相救,一群倒霉蛋还能托梦去寻正道发泄不成?只要在他们之间布下怀疑的种子,我就不信他们不上钩!” 一人拍手叫绝:“不错,孟家早已是众矢之的!只消大刘与我们一通里应外合,谅她孟大小姐天大的本事,明山城必会无攻自破!” “说得好!哎对了,我仍是好奇不解,这大刘于我等也算立了大功,临行前可要遂了他的愿,将他一并带回去?” “哈哈哈哈那不过一欺软怕硬的草包,带他回去留着过年包饺子吗?不带!” “只待事成我便要了这蠢货的性命!!” 几人渐行渐远,笑声远远飘散在雾气中。娄念凭栏而立,单手落在身侧横杆,默默听完几人对话,适才再度前行。 他未刻意隐瞒身形,始终无人发现他的存在。 娄念走得不急,当他走至敞开的房门前时,那里早已里里外外围了三圈人。 本该被关去宅子里的大刘也在人群里,正指着魔修手中小布囊,扬声吆喝着:“就是她!是孟大小姐!!若非我亲眼撞破她与魔修阴谋算计,何至于被关这许久无用禁闭?!” 孟薇雪连连后退,颤着声:“你……你们不信我、我从不曾……不曾苛待你与城中任何一人。” “事到如今还想狡辩?”大刘夺过小布囊狠狠砸在地面。 “那是我姑娘的……”孟薇雪面上一慌便要去捡。 “小姐不可!”池露匆忙扯她制止。 “怎么着?”大刘不管不顾大喝道,“咱平民老百姓都是有血有肉的活人!!你若肯老实把一切交代清楚,绝不会有人不愿与你共渡难关,只要携手同心起来,就是死了也无缺憾。可谁叫你只盘算自己与那池露小侍女的性命了?!!” 此话一落,人群炸开了锅。 一句恶言引得齐声应和,一句辩驳无人听进心里。竟是人心叵测……当言辞为利器,想对一个人施加恶意,从来都比施加善意简单数百倍。 这时有苍灰色的灼灼烈火舔.舐屋内每一人的衣摆,覆盖屋内每一寸的土地。 娄念以为,他会听见火焰烧得断裂的房梁在他身后轰然塌陷,可除却火焰燃烧声,一道道苛责声、怒骂声、嘲笑声毫无阻碍穿透浓雾,刺耳不堪。 他与他的火,超脱这个世界而存在。 他行走过的地方,苍灰魔焰吞噬万事万物,直到整个幻雾之城在火海中矗立,他回过头来,翻至城外山上一块凸起的巨石坐下,单手撑着下巴,两腿在半空晃晃悠悠,安静观望城中烈火燎烤大地。 最终他听见风过耳畔,“咔哒”一声,有人落在他的身旁。 来人站在他的身后:“我见势不妙在城中找了你许久,熟料你在城外纵火看戏,好一派悠闲。” 娄念微微勾起嘴角:“一起看?” 来人稍作沉默,终是走上前来,到娄念身边坐下:“就这么烧着?” “嗯,烧着。” “……” 来人说道:“不甚妥当,此举乍一看似是无能伤及幻境中事物,可究其根本,你烧的是迷心镜碎片。” 来人微顿:“你我身处迷心镜幻境之中,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自掘坟墓?”娄念试问。 “……别开玩笑,停手慢慢想办法罢。” “我不。”娄念托腮懒懒道,“我拿命打一场豪赌。” 来人问:“赌什么?” “幕后主导者留我在幻境之中,不害我性命将重心偏移,他想要的东西定然处在幻境之中。”娄念道,“我赌他会来找我,赶在迷心镜碎片彻底化灰之前。” 他睨了眼身旁人:“你觉得呢?”
第115章 断罪之火 荀锦尧醒时,头脑眩晕感已然消退。他能感到自己躺在冰冷地面,手指微动,听见不远传来一声问询。 “醒了?”一道十足陌生的声线。 荀锦尧骤然警觉,掀了眼来,正对的窗户紧闭,屋内未点灯,视野范围一片昏暗,但能看清不远处的桌椅,与椅子上坐着的一道身影。 ……此地绝非他与娄念离开前的小村庄,也不像入幻前的幻雾之城城主屋内。他细看,周身地面像是还画了只进不出的封闭结界。 “……”画地为牢么。 荀锦尧坐起身,不动声色往结界边线内退了退,对上观察者的视线:“与我随行者身在何处?” 观察者有双色泽浓深而深邃的眼,盯人看时的视线不移,带着种令人不适的审视与打量,半晌才反问:“怎得不问你自己身在何处?” “那是下一个问题……” 荀锦尧微顿:“不,我身在何处无关紧要。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到底是何人,杀害幻雾之城中修者,暗里操纵迷心镜幻术,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此言是说凶手与幕后主导者为同一人,思路奠基在噬灵鸟切实产生于幻雾中之上,倘若成立能说通许多问题,但无法十足肯定,问法还是包含了试探的意味。 观察者不上钩,仍旧反问:“幻境之中,唯一一位你有所耳闻却不曾相见的是谁?” 连身份都摆明了不肯直言相告,对方却已是明示。荀锦尧眉头微蹙:“你便是从安梦冢出逃多年的谢宇斌?” 对方不置可否,许是默认。 既是谢宇斌,当年他成功指使煽动魔界修者,多半有幻术在其中起一份功劳。而现如今,谢宇斌同样是利用幻术,直接在幻境中摘除自身存在,顺理成章篡改幻术核心,未让二人尽早觉出不妥之处。 荀锦尧脑海中思绪电转,谢宇斌将他带离幻雾之城城主屋内,本该在身边的娄念不见踪影,更甚,虽把他关在结界之中受制于人,却仍没有下手害他的意思…… “你我互不耽搁时间,你想怎样直说便是。”荀锦尧道,“只是我那位随行者的下落,还望你能实言告知于我。” 他指了指结界边线:“我如今不能出去找他,你告诉我也不会怎样,只让我心里有个底儿,不对吗?” “可以,”谢宇斌没再拐弯抹角,直言道,“他还在原地未动。” 荀锦尧心中一动:“……是说他还在幻境?” 谢宇斌不作声,沉默向他走来,最终坐在了他身前、结界以外的地上:“我带你回来有我的问题要问。” “……”对话几个回合,荀锦尧也算发现了,谢宇斌其人,唯有身份不打算隐瞒,面对大多数问题,嘴巴均胶着了似的,通通避而不答。 ——可以交流,但不好糊弄。荀锦尧心中如此判断,暂时放弃从对方眼皮子底下逃离结界的想法。 荀锦尧稍作思量:“你想问什么?我应当与你在幻境中的目的毫不相干?” “是不相干。”谢宇斌看着他道,“最初你不在我的计划之内。” “什么意思?” 谢宇斌道:“我不曾刻意保留你的意识,你该在自己的幻境范围内接受折磨。可你自己破开了迷心镜幻境的欺瞒效果……” “为什么?”谢宇斌问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自己破开??荀锦尧暗中惊诧,全然不知背地竟有这回事。 惊诧罢了,荀锦尧捋平思绪,心中默念:他身上能有效抵抗幻术效果的,定是归心剑法无疑了。 见荀锦尧不答,谢宇斌又道:“别想用虚言蒙骗于我,我见过太多位受难者,迷心镜幻术,上古妖兽墨蛟的幻术,非是寻常破幻术法破得开的。”他的眼眸慢慢眯起。 “我很是感兴趣,你身上有天青凰的断罪之火?还是其他超乎我想象的东西?” ……断罪之火?谢宇斌语出惊人,荀锦尧直觉背心发凉,随即毫不费力想通,与碎骨刀诅咒凭借寒天玉压制的原理对等,对破除墨蛟幻术最有效的,定然是天青凰的断罪之火无疑。 可归心剑法……清风宗的独门剑法,怎会与断罪之火扯上关系? 荀锦尧迎上谢宇斌带着探究的眼睛:“你说我不在你计划之内,意思是……与我随行者才是你插手迷心镜幻术针对的对象?” —— 雾气铺天盖地降了下来,能隐约看清幻雾之城上空有飞鸟盘旋,黑灰的一片,羽翅拍打声密集嘈杂。然而下一刻,无数噬灵鸟当空爆裂开来,血色染红大片天际,腥气在浓雾里极速扩散。 娄念收回视线:“当噬灵鸟出现在安梦冢时,我被你死讯吸引注意,反忽略它们的名称出了问题。” 幻境中时间线发生错乱之后,娄念认定,除却他与荀锦尧二人及噬灵鸟,两边的幻境中人无法互相往来。然而,这种情况下,两边修者对噬灵鸟的称呼却是相同。 谢宇斌不否认:“就当是我在细节上的小小失误。” “如此便可确定,幻境外操控噬灵鸟的凶手也是你。”娄念眼角余光瞥见城中有如丝如缕的黑气飘散,浮至上空,组成一团混沌。 “这就是你想要的?”娄念问道。 “其中之一。”谢宇斌简短地答。 火焰燃烧声中混入人群凄厉的哀嚎,城中正上演一场盛大的杀戮,逝去的生命不胜其数。 娄念又问:“它是什么?” “与你无关。”谢宇斌道。 “与我无关你倒是把我从幻境里放出去?”娄念气笑,“你身份已然暴露,别再用幻术耍弄我,把原身变回去,我不想对着我夫君的脸发火。” 谢宇斌没应声,一个呼吸的时间,显露属于他自己的那双阴沉而深邃的眼,仰望天际,新一轮噬灵鸟向黑气凝聚的混沌里疯狂涌入,半途却如撞上锋锐利器,被碾作烂泥从天而坠。 他主动开了口:“城里的东西,你烧与不烧已不会造成影响。看在当年你放我逃生的份上,我建议你省点灵力。” 乍一听似是话里有话,也难辨是真是假。娄念略一思量:“东西拿走了,你不在乎迷心镜碎片存在与否?” “并非,”谢宇斌道,“当迷心镜碎片从幻境中彻底剥出,你我都会从此处强制脱离。” 娄念一怔,下意识望了眼天际,旋即神色转冷。 “……为什么非要留我到迷心镜碎片彻底剥出?”娄念斜睨谢宇斌,“或者我换个问题。” “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了现实中的幻雾之城修者,其后才来取走迷心镜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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