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锦尧诧异:“怎么说,难道是个少人的空城?” “不准确,但确实不是想进就进,改天带你亲眼瞧瞧你就知道了。”娄念略一思考,又道,“但可能……瞧不到了?” 他语气不很确定,荀锦尧问他:“你临行前差人整顿了魔界秩序?” “我懒得管,”娄念摇晃着那支糖葫芦,心不在焉道,“随他们要打要闹,别给我添乱子就是。但孟大小姐跟阿如不,这两人比我积极千百倍,我无助窝在床上眼珠子淌血的时候,他二人已围坐在我屋内小桌旁,一唱一和商讨起战事平息后如何能将魔界各处打理得周到体面。” “他们把我那可怜桌子拍得哐哐直响,说要为广大魔修凡人打造足以安稳定居的家园,挺有趣的对不对?可我只道他们一个比一个虚伪,不能先放下手里规划好的宏伟蓝图,给屋里功劳最大的倒霉蛋腾出来个安心养伤的清净地儿。” 荀锦尧哭笑不得,怀疑他跟自己跑出来另有报复的目的。 沿路不知走了多久,两人望见路边一家花灯铺子,形貌各异的花灯摆出来挨挨挤挤的,乍看去热闹又好看得紧。荀锦尧一眼看中了只画着梅花瓣儿的兔子灯,没问娄念要是不要,跟看着摊铺的姑娘问了价。 那姑娘水灵漂亮,闻声看过来,不由掩唇惊呼:“好生俊俏的公子哥。” 而娄念正摇着荀锦尧的手臂,不满质问:“阿尧,你有了别的兔子,会不会不要我了?” 荀锦尧却笑:“你不如先问问它能不能冲上来摇我的手臂。” 娄念咧嘴一笑,想也是这个理,或说他本就是胡乱找茬,如此便能顺理成章搂着荀锦尧手臂不松手。 “公子好眼光,这兔子是新扎的呢。”那姑娘接过银钱后递去了兔子花灯,眼里亮晶晶的,也不避讳,“两位公子哥莫不是互为心上人?” “姑娘误会,并非如此。” “是呀,你怎知?” 两人的答复同时响起,沉默一瞬,又同时道:“别信他的。” “……” “……” 姑娘左右看他二人,抿唇又笑,当其中一个是不好意思讲实话,转去答了娄念的问题:“那是看得出。” 她补充解释着:“两位公子哥怕是不知,看心上人的眼神哪能一样呢?” “?” “?” 怎成了看心上人?? 他二人齐齐愣了一瞬,又齐齐对视一眼——我非得看看他眼里写了什么!!只是这一对视,两人无一例外在对方映着璀璨灯火的眼眸里看见自己的身影。 心什么心上?这不是肯定的嘛! “没什么不同。”荀锦尧平静说着,没有与娄念继续对视,或说是试图在娄念眼里发现什么。他率先扭回头去,娄念撇了点嘴,看见他微红的耳朵尖。 —— 往客栈回去的路上,娄念始终闲不住,拎着兔子花灯看了好几圈,说要以灵力罩着他的苍焰,往兔子灯里换一换火。 反正是买给他的,荀锦尧看一眼那兔子灯,叫他注意小心些,不再管他怎么折腾。 这段道路冷冷清清,不担心被人瞧着娄念的苍焰。二人靠路边停了步子,兔子灯背上有一枚用来点火的空洞,娄念眼一眨不眨瞅着,用灵力包裹着,把他的火焰往里送。 荀锦尧不怀疑堂堂苍焰魔尊控不住火,可看他一副认真专注的模样,竟也跟着紧张起来,直到…… “成了!”那点赤红熄灭在兔子灯体内的空洞,苍灰火焰取而代之,兔子灯笼也跟着变了个色——变成灰兔子啦! 娄念提起灰兔子仔细瞧了瞧,微微眯起眼睛,心里自是得意万分的,只是他正跟荀锦尧炫耀着,一个分心,灵力便忘了控制,苍焰在里头跳动着,把兔子灯从尾巴烧到耳朵尖,徒留一根经过荀锦尧失声提醒、娄念反应过后仓促熄火余下来的灯笼棍……还有一小堆燃烧后的灰烬。 “啊……”两人看着那根灯笼棍和灰烬,都有点发愣。 娄念慢慢垂下提着“只有聪明人才能看见的兔子灯”的手,低落地道:“你买给我的,烧没了……” “……”或许这就是人生的大起大落吧。荀锦尧把他失望沮丧的蔫巴表情看在眼里,拽他要往回走:“烧就烧了罢,我带你回去再买几只,你总不能把我烧穷了。” 娄念却杵在原地不肯动弹,摇头不愿意。 荀锦尧问不出理由,也不知他该怎么伺候,索性遂他的愿,不要买就不买,只是走出几步,见他仍不甘地回望那堆灰烬,荀锦尧突然隐隐约约明白了——这大概是“我只要我原来那只”的执拗感。 荀锦尧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 再过后一日,他二人走在城郊,将要返往清风宗。那儿也是个树林,中间穿插了条狭窄小道,娄念行在斑驳树影间,昂头望着树顶,突然道:“想当初,你就是在树干上划了我一剑。” 荀锦尧:“你怎还往心里记着?” “我也不想,无奈触景生情。”娄念认真道。 荀锦尧笑:“那我是不是该找个墓地,回忆你如何算计把我往里头送?” “那可不好。”娄念很快地道,“就当一报还一报,你我不谈那煞风景的地方。” 分明是他引起的话头。荀锦尧不挑破他,顺着想一会不由出了神,忽觉得时间一晃而过,许多事情终是于无形之间变化不同,若说最大的区别,还是…… 思绪浮现,又被荀锦尧匆匆抹消了去。他说道:“打那以后你我从未好好切磋比试过,只那一次真正交锋,还是你耍弄滑头有意留的手。” 娄念止了脚步,在光影里偏过脸来看他笑:“用灵力么?” 荀锦尧很快会过意,退开两步也笑:“用灵力我怎和你比?但求个公平,除了修为上的,其他的你只管放开与我比划。” 树影摇动里,他二人衣袂翻飞,不多会就走出好几招。荀锦尧心里不吝夸赞,娄念一招一式仍是漂亮得紧,不使虚招,干净轻巧,衬着那身松快的衣裳,飘逸得好似只蝴蝶,扇动翅翼,绕他身旁翩翩起舞。他正要再找娄念破绽,娄念却忽地一闪,隐去一棵树后,再没了动静。 荀锦尧当娄念欲要埋伏偷袭,警惕等了会不见娄念的人影,只得放轻脚步上前去探,刚一走近,迎面一道掌风袭来。荀锦尧往后一缩,娄念却不撵他打,只侧着身子,单手撑在树干,冲他示威似的一昂下巴。 不动是不是?荀锦尧只能主动迎上,岂料娄念不接他的招,敏捷绕去树干另一侧又是不见。 荀锦尧好笑:“你跑什么?” 树后,娄念探了半边脑袋出来,冲他大喊:“赖你撵我啦!” 荀锦尧便真去撵他:“你要切磋的不是?” 娄念绕树又跑,怨声呼着:“时还正当青天白日,夫君怎就要拿我好生管教?我劝你再是耐不住性子,也得多行克制,白日宣淫万万使不得呐!” 荀锦尧登时脚下一崴,脑袋不偏不倚撞上树干,“梆”的一声极为清脆。他却无暇顾及,第一反应往道上扭头——还好,没有行人,不至于跟前一晚似的,被迫接受旁观路人的眼神指责。 接着便觉眼前一黑,原是娄念绕着树干行去他身后,单手捂他眼睛,在他耳边吹了口气,低道:“阿尧太好对付了些,记你战败一场,怪不得我哦~” “……”这不叫赤条条的激将与挑衅叫什么?荀锦尧只能认栽,去扯他手,也激他道:“说要放开了比划,你却还是一套耍滑头的打法,莫不是就这点本事?” 娄念迅速收手,没让他碰着,往树干背后一退,嘴上不留情道:“我不放开比划你都打不着我,若是动了真格,你岂不是要跟我求饶了?” 他收手前,荀锦尧还觉前额被他不轻不重揉了两把……荀锦尧这才觉着那处火辣辣地生疼! 偏生此言讲得有理,荀锦尧捂住额头,半晌驳不回话。 荀锦尧站在原地,捂着脑袋站了会,忽而灵机一动,想从最开始就是娄念跑着他去撵,做什么不能反过来,也让娄念撵他呢对不对? 有个成语叫做守株待兔,放在眼下,荀锦尧觉得,守株待念也一样适用。 荀锦尧果断定下打算,不欲跟娄念耍嘴皮子,扭身便往树后要拿人算账——看我怎么收拾你!! 但是这回,荀锦尧留了个心眼子,撵了没一会儿,就悄悄退了脚步,往一旁另一棵树干后头躲。只要娄念上钩了绕回来去找他,他就能……一次性把人抓个准! 荀锦尧心中打着小算盘,忽觉脑后被一段树枝砸了个正着,回头一看,娄念不知何时翻上的树梢。 “……?”被预判了??荀锦尧愣住。 守株待念,计划失败! 荀锦尧仰起脸,漏过枝叶的阳光落在他眼里,他不得已微微眯眼,看向高处的娄念。 对方的身个高,在树上那一点地方窝着,着实是有些为难了。娄念便一条腿垂在树梢下面慢悠悠地晃荡,另一条腿曲起踩在树干,下巴垫在手臂上,摇了摇两指之间的树枝示意,面上笑盈盈的:“夫君,背着阿念,在等哪家的小美人私会么?” 荀锦尧看他的面孔微微出神,回过神想了想,也不知先反驳“夫君”,还是先反驳“私会”,好像怎样都很麻烦,索性不管对方怎么个说法,唤对方下来继续比试。 娄念便真的跳下树来,好巧不巧落在他身边的位置,一歪身子抱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哎呀”一声,以一种期待欢喜的语气:“好开心,你说你等我私会呢?” “啊……我没说。”荀锦尧也不知怎的,心跳像是比方才与他打闹时跳得还快了些,动了动唇刚要说话,娄念却又机灵着从他身边跑开。 “那就来吧,抓到我,抓到就跟你私会~” ——搞得好像荀锦尧撵他就是为了跟他私会。荀锦尧听他的不是,不听也不是,摇了摇头,权当是自己心里清楚目的便了事。 荀锦尧亲眼见娄念下过狠手,知这定是个有能耐的练家子,从始至终未放下警惕,然而…… “你当躲猫猫是不是?”几度抓捕失败,荀锦尧总算忍不住责问娄念。 荀锦尧要逮娄念属实不易,他二人绕着的树干粗壮,只要往一侧躲去,树干定能将人彻底遮掩,荀锦尧的几次失败均是眼看娄念白衣的身影近在眼前探手去抓,却回回都被娄念轻巧迅捷地避闪开去……荀锦尧愈发怀疑,娄念分明是在耍弄他玩儿。 这无论怎样都逮不着啊! 娄念跟他唱反调,逃跑间拐着音调,哀哀地喊他:“夫君——夫君你且行行好,今日便放我一马嘛!” ?是不是玩不起? 荀锦尧当真遗忘二人起始初衷是为切磋比试,只想瞅准时机给娄念逮住了,为这场躲猫猫定下胜负,才好捂严实娄念惯会胡言乱语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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