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锦尧摸着娄念的头发,与雪人医师无奈道:“我这师弟喝酒没点估计,瞎子过河似的摸不着自己的底儿。也是我昨夜疏忽,带他回来没多管多问,直到今日才知他酒醉后又吹了许久冷风,半夜就烧成这个糊涂样子。” 身为修者,灵力越高深,代表身体素质越强,患病的概率越小,反之,灵力低微就容易染病。如娄念假扮的实力平平小师弟患了风寒,放在外人眼里是不足为奇的。 也正因如此,装作患病的只能是娄念,而非荀锦尧——昨夜的荀锦尧用差不多的理由说服了娄念。 然而,娄念从始至终都不大情愿,荀锦尧觉着得把人哄心甘情愿了,才好让人开开心心地做事情。于是,荀锦尧问娄念为什么不情愿。 娄念不看他,低眼抠着桌子角,好半晌才突然问:“你觉着雪人族待我们如何?” “?”荀锦尧不知娄念问这个做什么,还是回答道,“不差。我们白日分析过,雪人族性格淡漠不假,但姚清衡表面功夫做得还是相当周到的。” 他指了指桌上那只小碗:“你瞧这不是,他们知你酒醉,还及时送来了醒酒汤。” 娄念抠着桌子的动作一顿,慢慢抬起眼来,面无表情道:“那你顺着想一想,他们知我患病后会送来什么。” “……”好的,不消他再多言,荀锦尧也明白他想说什么。 也亏得娄念有先见之明,这是满打满算,生怕多喝一碗苦汤药。 荀锦尧经了提醒,仔细一想确有这个可能,不好强人所难,招呼娄念一块想想可有更好的法子。只是他二人绞尽脑汁,尤其娄念这个想躲事儿的,想出的点子千奇百怪,就是没有一条比装病更为合理有效。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出此下策……这可由不得个人意愿! 娄念抿着嘴不肯认命,荀锦尧好说歹说,什么话都拿出来哄了,最终还是舍弃早已岌岌可危、恐怕剩不了多少的节操,叫娄念颇有几分矜持地点了头。 火灵根修者的体温本就比寻常人高那么点,再用灵力做些小小的手段,娄念想伪装发烧并不困难。 于是今日,“烧糊涂”了的娄念趴在荀锦尧肩头,双手紧紧缠抱荀锦尧不松手,耷拉着眼皮,神色恹恹喃喃着:“荀师兄,药不好喝,我不要喝药……” “……”不,你暂时不要说不要。 娄念浑身热乎乎的,荀锦尧觉得自己像窝在火炉子里一样暖和。荀锦尧面上作着笑,在雪人医师看不见的角度轻轻拍了娄念的腰侧,希望娄念能再配合一点——雪人医师诊断之后,还在床边端了药杵着,演给人家看看也是迫不得已。 娄念微微昂了点头,从眼皮子上方睨荀锦尧,拿眼神告诉他:“你让我再挣扎一下,万一雪人听话把药拿走了呢?” 荀锦尧默默移开眼,在心中回复:“不可能的,放弃吧。” 人家雪人医师领了族长的命令,怎好号个脉、下个诊断就什么都不管?如此太过草率不负责任,传去姚清衡耳朵里,雪人医师怕要因此受罚的。 至于某位病弱小师弟……他不是看不透,他只是在残酷现实里顽强挣扎而已。 雪人医师看着他二人,犹豫良久,还是苦心相劝道:“咱们修道之人也是人,非是铁打的身子,哪能单靠硬耗,折磨自己的身子呢?所以这药嘛……”他捧着药碗,十足恳切与肯定地递上前,“还是得喝。” “……”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荀锦尧有眼力见,哪管娄念搂着他的手臂使劲儿往里收束着要制止他,他还是坚持着,接过了雪人医师递过的药碗,有礼道了谢。 ……他真的快被娄念勒死了。他也不能多说,努力端稳了药碗,推着娄念从他身上起来,故作严厉道:“仅是喝个药罢了,你有什么好畏畏缩缩?是你自己造的罪,如今却又不愿受着了。” 眼下情景来看,荀锦尧讲的是实话,用的也是师兄教训不听话师弟该有的态度,可是,娄念看着他瘪了嘴,身子一歪倒在床上,拿被子盖了脸,在里面声音闷闷道:“你凶我,我不想见你,也不理你了。” 荀锦尧沉默,他不确定娄念是不是真的在闹脾气。 荀锦尧与雪人医师面面相觑一会,尝试提议:“旁人在这他嫌害臊,我喂了他便是,不若您先回吧,也不耽误您时间。” “这个……”雪人医师挠了挠头。 大抵娄念抗拒的意图太过明显,雪人医师生怕娄念病出了问题,姚清衡要拿他质问,听荀锦尧这般说了,他仍犹犹豫豫杵在原地不肯挪步。 荀锦尧看出雪人医师左右为难,不难推测缘由,瞥一眼蒙着脑袋的娄念,无奈心道:这都是你自己找的。 果不其然,雪人医师开口了:“仙长还是请他起来喝些吧,我瞧瞧别有了不好的反应。” 他话落,歪倒在床的娄念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无声表拒绝。 “……”雪人医师感觉到了一点点的尴尬。 荀锦尧费力压着唇角弧度,忍回笑后没有听雪人医师的、把娄念揪起来为难他喝了了事,只是感谢雪人医师好意后再三保证,如有特殊意外定会及时寻求雪人医师的帮助。 雪人医师没有办法,几度欲言又止,不好强迫娄念用药,不多时就摇头出了屋子。 屋内两人安静听脚步声远去,荀锦尧把药泼去床底,没有谁先打破沉寂。 娄念全身上下只蒙了个脑袋,腿还搭在床边,身下压着被子,歪躺在床不动弹。荀锦尧看他一会,绕开他腿坐去他腰旁,轻轻拍了他的发顶:“人走了,你出来罢。” 等了半晌,娄念不吭声,蒙着的被子也不掀开,仿佛真如他所说,不想见荀锦尧,也不想理荀锦尧了。 “……”真的在闹脾气,这该怎么办?继昨晚后,荀锦尧再遇难题,不禁头疼。 他搁着被子戳了戳娄念的前额:“你闷不闷?” 娄念露了双红彤彤的眼睛出来,单手扒在被子边角,口鼻还闷在被子里,可可怜怜地道:“你刚刚凶我了。” 他惯会招人心生怜爱与欢喜的。荀锦尧无知觉有了接近他的想法,微倾身,揭开他蒙在口鼻的被子,看他那双眼尾微挑,似勾非勾的眼。 荀锦尧飘忽了神思,想娄念这双眼生得素来勾人心魂,他的肤色白皙,浅淡薄红围绕眼周,好似娇柔却不柔弱。若说他眼里藏着千万种韵味,也不会被人寻见零星半点的媚意,与蓄意而为的勾引相去甚远,仅是无意表露的风情意趣,叫人上瘾一般欲罢不能,无论看多少次,仍有盎然生道回眸一刹惊心动魄的震撼与惊绝。 …… 谁能真狠下心来凶他呢?他就该似一朵娇嫩的玫瑰,被人悉心呵护着才好。 荀锦尧掌心抚上娄念一侧的脸颊,微微噙着笑,缓声道:“既是赖了我不好,我跟阿念道歉好不好?” 他不提形势所迫,话里话外彰显纵容。娄念眯起眼睛很是受用,握住颊边荀锦尧的手,占着荀锦尧不跟他计较,嘴上得寸进尺道:“你不向着我,还随雪人医师站在一线逼我喝药。” 荀锦尧挑破他:“你喝了吗?” “没喝。”娄念说得坦荡,撒开荀锦尧的手,努唇示意后要求,“但也想要一个亲亲。” “……”荀锦尧明白娄念的意思。 想来,还是他昨夜给娄念的承诺。那会,娄念嘴上不说,实际却是窝在位子上闷闷不乐,明显正因次日的事情提前焦虑。 ……荀锦尧明明都告诉过娄念,雪人未必会送药,就是送了,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会喝。更何况,谁知送来的是不是甜的药呢!他就是自己吓唬自己,若是传去魔界,他的威名怕要立不住了。 荀锦尧看着他,觉得就此离去不大安心,暗暗纠结着,试探他意思道:“若是真喝了,亲一下做补偿可好?” 当然,话虽这么说,荀锦尧却不以为自己那么神,能解决药苦不苦的问题,之所以这么讲,只是直觉会有用,且亲的次数多了,自己的节操在娄念这儿保不住了——大概算是无奈之举。 就过程而论,有点类似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红枣,结果正如先前所述,他让娄念点头应下,勉强哄好了人。 只不过现在……娄念这是理不直气也壮。 荀锦尧不会心虚,甚至怀疑娄念是早盘算好了才这般耍赖。他正色道:“不可以,你没喝药,我也不用履行自己的承诺。” “你凶我了,”娄念很快说道,“我没喝药,但你凶我是事实。” 涉及跟娄念亲密接触的事情,荀锦尧拉不下那张脸皮,还是辩解道:“是你太能拖拉,我若不表现强势,雪人医师只会心觉你我二人都不愿用他这药,再要多想什么就不是你我能决定得了的了。” 他加强说服又补充:“你瞧雪人医师最后走得也是不情不愿的,唯恐他一走了,就不能亲眼盯着你用药。” “我不管。”娄念揽着他腰不许他溜,“你说好的道歉,别的我都不要,我就要你亲亲。” “……”荀锦尧现在想回到几息之前,捂住自己即将说出“道歉”二字的那张嘴。 可惜世上从无后悔药,荀锦尧由娄念抱着腰,看着不远处的桌子,表情不动:“方才想起一件事,你觉得姚清衡今夜还会与昨夜同一个时间前往山洞么?” 娄念一挑眉梢:“你又转移话题?” “我想,我只是在说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荀锦尧认真道,“姚清衡昨夜要领族人举办晚宴应付我们,今夜的他却不用。这种情况下,他不会提早时间做正事的吗?” “行,知道了,晚上早点。”娄念漫不经心应着,从他腰际分出一手。 荀锦尧继续找着话道:“还有一件事,你该记得昨日……嗯??”他神情微变,身子一沉,被娄念顺着肩膀掰了下去。 他忙止住话头,背对娄念,手按床板勉强撑起上半身——他也是有经验的人,明白跟娄念独处一室的时候不要再傻乎乎地跟人睡到一张床上。 娄念按着他肋侧不让他起,在他身后发着狠:“今天一整天时间有的是,你亲一下我就原谅你,不亲就等着跟我睡到晚上吧!” “??”哪有这样的!荀锦尧逃脱失败,跌回床上,背着手推娄念胸口,狼狈道:“你这是蛮不讲理,快松了你的手。” 娄念反扭荀锦尧手臂擒在手里:“我就蛮不讲理你能怎么着?” 眼看将被按在床里翻不得身,荀锦尧眼疾手快抽了枕头向后砸他。 “呵。”娄念冷冷笑了声。 荀锦尧反抗迅速而激烈,此一遭过去,手臂重获自由是不错,只是那可怜枕头也随之飞去门口地面,落地声响单是听在耳里,就知丢它的人使了不小的力气。 荀锦尧看一眼那枕头,跟娄念在床上推推打打,也不知怎的就翻成了面对面的姿势,虽是无意,中途却险些亲上好几次。荀锦尧说不上什么心情,搏斗间再劝娄念道:“我们动静这样大,待会要把外头的雪人引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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