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念避开指尖燃着的火焰,在掌心蹭了蹭手指沾染的灰尘,若无其事走回荀锦尧身旁,认真为自己的行为作着解释:“他划了我眼睛,我这人很记仇的。” 这话说得,人死了,就拿他的雕像寻仇是吗? 荀锦尧无言以对片刻,道:“看来我以后得注意点,万不能得罪了你。” 娄念眨眨眼看他,眼眸晶亮,透着股真诚:“阿尧此言不妥,我待你自不能跟煞罔一个标准。” “……”荀锦尧毫不费力地听懂,这话意思是该报复的还要报复,只是方式不同。 他心情复杂,果断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再往前走走罢,此处除雕像以外什么都没有。” “嗯。” 土室另一端尽头,赫然显现两条通道,从入口大小判断,内里空间与两人方才走出的通道差距不大。 娄念扫了两个洞口一眼:“二选一。走哪个?” 荀锦尧从每个洞口前方各走一遍有个估摸:“从外面看不出它们差别,只能随便选了。” “那就……”他踟躇一下,干脆瞎选,“不若先从左边撞撞运气。” “可以。”娄念更是无所谓,率先向左侧洞口迈步,“只怕里边还有岔路,太耽误时间。” “先进去看看。”荀锦尧道,“若有岔路就先把消息报给我师父。底下的情况不似我等预想危险,可以多差人下来摸索。” 进去之后发现,左侧洞口不似方才道路蜿蜒曲折,反是笔直向左延伸。 荀锦尧道:“幕后黑手挖空的地底部分怕是超出我方估测,无怪他未在土室和通道布下陷阱,想必一方面是抽不出时间,另一方面则是对自己藏身处有足够信心。” 顿了顿,他继而道:“幕后黑手的身份,应是巫毒大师没错了。” “很可能。”娄念道,“那家伙很怪,干的出对煞罔雕像祭拜的事情。他既捕捉胎儿灵魂,我怀疑煞罔曾交代过他什么。” “交代了还好,”荀锦尧道,“若交代了,或许他知道你眼睛的事情,抓住他后定要想方设法拷问一番。最怕此举皆是他一人谋划,只为在凡界添完乱子,把黑锅推到你身上。” “有理。”娄念不以为意,“保险起见,待会逮到他了先试着撬撬他的嘴,若想害我,我先宰了他。” “行得通。”荀锦尧道,“他早死晚死都是死,大可先杀,再对外颠倒是非、把黑锅反扣回去。” “……”娄念沉默一下,抑不住笑出声,“阿尧知不知道,这种幸灾乐祸的话由你说来,给人的感觉格外不一样?” “我说的是事实,怎就成了幸灾乐祸?”见他当真觉得好笑,荀锦尧无奈道,“黑锅本就是巫毒大师的,合该让他自己背。” “行罢,我理解有误。”娄念笑道。 眼看前方显出模模糊糊的洞口轮廓,内里像有不知夜明珠还是萤火虫的黯淡光点莹莹闪烁,娄念眺望一眼,随口问:“你有没有觉得此处阴寒气很重?” “觉得。”荀锦尧道,“前面肯定有东西,若没猜错,应是……” 火光隐约照亮洞口外空间。荀锦尧眼前飞速闪过一团幽幽莹白,似一瞬幻觉,他戛然止了话音,怔愣眨眨眼睛,再定神向前方望去。 “嗷啊啊啊啊——” 有凄厉吵耳的嚎声在耳畔炸开! 应是猝不及防受到灼灼火光刺激,洞内东西霎时炸开了锅,纷纷流窜,滚作一团,却如何都越不出地上的环形阵法。 再去看那阵法,其中线条构造繁杂诡异,大抵由血液描绘,整体呈猩红色。甫一映入眼帘,一股子阴毒邪气扑面而来。 “这……这都是什么?!” 荀锦尧难以置信:“死者亡魂……还有噬魂恶鬼以外的怨鬼?!” “弄来这么多东西,难为他了。”娄念将那点火焰向地面阵法凑了凑,推断着,“有点像傀儡蛊印记,此阵法应是用来限制受傀儡蛊控制的魂魄怨鬼。” “怨鬼给噬魂恶鬼打掩护,它们存在很好理解。魂魄的话……”娄念思考一下,“只能是噬魂恶鬼的食粮。” 也就是说,巫毒大师为达成自己目的,将数不尽的凡人暗害、抽取他们魂魄、加以禁锢,连人死后投胎轮回的资格都要剥夺。 荀锦尧皱了皱眉:“简直惨无人道。” 娄念不置可否,朝前探了探:“前边没路,猜错了,不是这条。” 荀锦尧摇摇头,转身再不看身后:“回去罢,为防打草惊蛇,待事毕再找人处理此处。” —— 左侧通道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两人往返走一趟,耗时不多久。既已确定目标在右侧通道内,两人谨慎未出言。 迈入右侧洞口不多久,二人脚步突而一顿,迅速对一眼视线,下一刻齐齐往道边错身挪步。 几乎于此同时突生变故,只觉阵阵阴风由洞外汹涌灌入,裹挟湿寒浓郁的血腥气息,透着令人心神难安的不详。 两人脊背差不多贴靠土壁,虽察觉异变,却是一动未动,毫不设防,平静看眼前噬魂恶鬼如漆黑烟雾飞速掠过。 ——果不其然,那噬魂恶鬼对周身状况无知无觉。 要知噬魂恶鬼非是活物,现下又受傀儡蛊控制、自不会越过巫毒大师命令擅自行动。而巫毒大师无法透过噬魂恶鬼双眼观察它处境,只要不动噬魂恶鬼,巫毒大师不可能发觉有人擅闯此地。 想必寺庙外留守的秦沧程等人亦有相似考量,未阻拦噬魂恶鬼返往寺庙。 但这同时说明…… “噬魂恶鬼顺利归来,意味着对方今晚仍旧得手了。”荀锦尧微微蹙眉,低声道。 “不出意外,”娄念从墙边直起身,“巫毒大师是长脑子的活人,双方博弈,从无绝对的万无一失。” 荀锦尧点头认同:“此外仍有不少噬魂恶鬼尚未归来,越早制住巫毒大师,越能挽回更多无辜者的性命。” 右边洞口比他二人预想要浅,未走多久,竟见右前方有黯淡至极的烛光从洞口透出,洒落在不算平坦的道路与左侧土壁。 娄念利落熄了指尖火光,为防洞内烛光投下倒影,默契与荀锦尧一同挨着道右侧、在阴影中摸索上前。 洞口空间只能堪堪容纳两人并行,两人只得一前一后贴靠土壁而立。这种情况,谁战力强谁往前顶,娄念相当有自觉地绕去前头,微微偏头向洞内望去。
第50章 是你对我投怀送抱 从荀锦尧的位置,只能望见洞内一段土墙,无异于干看着瞎着急……也不对,荀锦尧没那么着急。 今夜探查不及预想难办,巫毒大师虽给自己挑了个隐蔽好地方,却也等同把自己封死在了里头,一旦…… “唧——!”突而,一道尖厉哀啸划破死寂! 这声音太过尖利刺耳,又仿佛被什么死死攫住喉咙,出气艰难,将声线堵塞得嘶哑凄厉,透着难以想象的极致痛苦。 猝不及防被打断思绪,荀锦尧心神一个激灵,单是听着就觉出不适,猛然扭头向身侧,却因视线受阻,难窥洞内情景。 欲尝试继续窥探的视线突兀一顿,荀锦尧鼻翼捕捉到一丝异样,确认那异样源自何处,他眸光微沉——有血腥气从洞内溢散,浓郁刺鼻地张扬存在。 或许巫毒大师正从方才归来的噬魂恶鬼体内强行剖出什么东西? ……左侧是囚牢,右侧是屠场。 荀锦尧刚想罢,视线前方一晃,原是萎靡不振的噬魂恶鬼被洞内人抛去洞口附近。 那噬魂恶鬼似疲劳万分,如静物倒影一般瘫在地面,分毫不动。 “要成了!”突闻一道声线带颤的欢呼。 “哈哈哈……”洞内人的大笑在土壁间回响不断,竟是又兴奋激动至极地扬声,“此遭是当真要成了!!” ……什么要成了?荀锦尧疑惑万分,只能凭听着的几句不知所云的话语暗作推测。 他瞥了眼娄念,见娄念侧着的面上无动于衷,毫不为洞内所见显露或惊讶或嫌恶的神情。他更猜不透,心里难免犯了嘀咕,又推断不出情况,考虑一下,索性扒着娄念手臂,主动朝前窥望。 视线还未聚焦,却听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由头顶上方传来。 荀锦尧也不知娄念叹什么,捉着娄念手臂往后摁了摁,是为方便自己往前凑。可他想的是好,还未等进一步动作,就觉后背一沉传来力道,再反应过来已被娄念抬臂揽在身前。 “……”荀锦尧好无奈,他想:这人真不懂配合。 这时娄念微微低了点头,好巧不巧,刚好凑近荀锦尧耳旁。他记得二人当下处境,声线压得很低:“怎么这时候往我怀里凑?” 顿了顿,他低而缓的声音悠悠道一句:“阿尧真不懂挑时间。” 讲白了,两个没眼色的。 娄念话说得有埋怨的意思,却不知缘何,又透着点几乎可说缱绻的柔和。 话语入了荀锦尧耳中,荀锦尧莫名觉得耳根有点热,他也不知为什么,不自觉朝边上避了避,强压着镇定,悄下声道:“你先松手。” 可娄念未听话松手,只垂下浓黑细密的眼帘,环境昏暗,不妨碍他视线肆意打量。落在荀锦尧颈旁的手指似不经意磨蹭两下,触感温热滑腻。他低语道:“再等会,探他目的。” 话毕他转了脸去,视线重新投向洞内一角。 “?”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的荀锦尧很想跟娄念讲一讲道理,究其根本,探洞内人目的只需等会再动手,完全不干扰娄念现在松手。 可惜当下情况不允许荀锦尧好好跟人讲道理。他又不想维持这个姿势跟娄念继续站个不知多久,说难受不难受,重心有一半在娄念身上,反可说轻松。 就是……太别扭了。 他动了动手指,试图把娄念手臂戳下去。一下,两下,三下……很好,事不过三,戳下去了。 荀锦尧暗暗松了口气,站直身体,却发觉娄念侧了侧脸,面上无什表情,投来的视线却是不满至极。 “我记着了,你占我便宜。”娄念很是不满地道,继而不给荀锦尧辩驳时间,迅速转回了脸。 “……”你刚才按我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呢?荀锦尧心中暗诽,也是没有办法,现在一想他方才举动,确有跳进黄河洗不清的嫌疑。 回过神来又一想,荀锦尧忽而意识到,借着方才动作,他不经意瞥见洞内角落窝着的什么东西与一滩污脏血迹。 那些是什么? 洞内,巫毒大师毫不介意自己满手鲜红,他低着头,眼睛眯缝起,动作几乎算得温柔地抚在血肉模糊、辨不出原样的东西上。随着他手指抚过,东西上空逐渐凝起丝缕雾气,干净纯粹,色呈白中带金,乃是人体内的精元气无误。 巫毒大师咧开嘴角,露出了个欣喜若狂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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