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尧尧笑笑,在一条蛇背上拍了一掌:“师兄言之有理,那师兄打算怎么办呢?” “再等最多一盏茶的时间。”荀锦尧道,“剑阵结成,我们破局。” “哦哦,那最少呢?” “五个呼吸。”荀锦尧说罢又绕开蛇首提剑挥出一斩。 之所以选择结剑阵这种并不能很快见效的方式,说到底还是因为要照拂同行的宗门弟子。他一个人要逃出怪蛇的包围,轻而易举;他带着所有没有被蛇纹诱导、神志清醒的弟子逃跑,也不算难;但当一部分弟子实力受到极大削弱,再要直接逃跑就不容易了。 十个呼吸过去,他眼底划过一道厉光,拎着苏尧尧便一块跃至了一截断木的边缘。 “站这儿别动。”他简单嘱咐,抬手起剑,空气里顿时闪过无数道肉眼可见的弧形裂纹,眼看场内弟子已互相掩护着接连退出战场中心,他才将剑阵正式启动。 随他剑刃舞动,那些裂纹像被刀或剑刃提前劈开的口子,顺应感召化作金光千万缕,飒飒呼啸,紧密交织齐下,说它如天罗地网容纳四方,它又如玻璃钟罩密不透风,倒扣下来将林木间所有怪蛇罩入其中。 见得此情此景,众人才略略放下心来,围聚在荀锦尧身侧,一个个向金光耀目的地方踮脚张望:“还好有大师兄在,否则这一战下来可不会多好看啊……” “瞧那些破蛇,方才不还很得意吗?这下不都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了?” “哎呀,顺利脱身就好,大师兄,咱们能撤了吗?” 荀锦尧没有松懈:“你们先撤,我殿后。” “哎,好嘞,那我们往东走走,印象里那边的雾要薄些,光线要好上……” 这时却变故突生,“嘭”的一声巨响从金光汇聚的地方传来,掀起的气浪弹飞无数断木草叶,空气一时浑浊不堪,肮脏尘土四散着飞扬,眯起眼也瞧不仔细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柒柒都蹦起来了:“不会吧,难道那些怪玩意儿又跑出来了?” 其他弟子也有些不安:“怎这样难缠……师兄,趁剑阵还在,能拦它们一会便拦一会,放这儿我们赶紧往后撤吧!” 荀锦尧没动,凝望那处下了定论:“那里有人。” “啊?”众人飞快检查身边成员,“不是我们的人。” 此时战场里的金光已逐渐变得黯淡了,透过薄薄烟雾,能大致看清两个人影正向他们的方向走来。 那两人一左一右,因挡了荀锦尧的剑阵,外表看上去有些狼狈。随着他二人走近,荀锦尧可以看见他们袖子割破的裂口下,露出的手臂表层覆盖了一层绒呼呼的浅金色或赤红色羽毛。 两人拱手作揖:“远方的来客,还请手下留情。” 这俩人客客气气的,荀锦尧回一礼,再向其身后望去,那些怪蛇虽有一部分受到剑阵伤害,但看上去都安好存活了下来,且它们并未如初见清风宗众人时那般暴戾发动袭击,而是老老实实盘在这两人身后不远处的空地。 荀锦尧顿有些猜测,问道:“两位是?” 神秘人说道:“我们是圣域里的住民、神灵最忠实的拥护者与信徒,你可以称呼我们为羽人。” “神灵……是指天青凰吗?” 两个羽人道:“自然如此。”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惊讶极了:“圣域里还真有活人居住啊?那我们岂不是撞大彩了。” “都拦我们动手了撞什么彩啊,我怎么觉着来者不善呢……” 羽人解释道:“我们本不会刻意干扰圣域内来者的试炼,只不过……盛典在即,我等住民管辖范围内就尽量不要杀生了。” 另一位羽人道:“作为交换和补偿,我们可以允许你们参加我族的盛典。” “盛典?”荀锦尧问他,“是什么盛典?” “当然是我族供奉神灵的盛典。”羽人笑了笑,“你们是来圣域里探索秘宝的不是吗?我敢保证,在盛典上你们不会失望的。” “……”荀锦尧没说话。 如果是常规圣域探索也就罢了,但有了这些羽人,换种角度想想,等于他们是天青凰意识的一部分表现,或说是组成圣域试炼的其中一份子——前提是这些羽人真的是圣域里的使者信徒。 他斟酌着,问道:“或许我们也可以婉拒你们的好意,继续探索这片树林?” 羽人表情不动:“实不相瞒,你们对这些蛇类做的事情,会极大幅度削弱你们在圣域内的气运,在林子里想必也撞不见什么好事情了。” “你可别是诓我们的,”叶柒柒道,“我们被它们追得焦头烂额的,还不能对它们动一动手了?再说了,我们也没杀它们啊!” “我们只是借用神灵的名义好心提议,”羽人道,“还望诸位不要误会。” 荀锦尧道:“冒昧一问,二位应该有证明自己身份的手段?” 羽人轻笑一声。只见一片耀眼光芒猝然亮起,源头竟是每人手背上那枚灿金色的金羽标记,同时标记隐隐发起烫热感,竟逐渐从手背原本的位置被抹擦存在。有人惊讶上手去触碰,那标记登时又浮现出来,金光短暂闪烁一息,慢慢消停下去。 “……” 圣域使者刻印的标记,早许多年前就有人试着去仿造或抹除,前者是为浑水摸鱼获得进入圣域的资格,后者纯粹是瞎做实验。只不过,二者无一人是成功的。 这一点足够众人判断出许多信息。 —— 多年以来,圣域里有活人的事情一直没有得到足够证据证实。如羽人所言,他们一定极少插手修者在圣域里的试炼,因此就显得他们邀请众人参加盛典做补偿的事情有些微妙的违和感。 不过,既已确认这两个羽人属实是圣域内的使者,大部分人想了想,还是决定跟他们走一趟看看——毕竟是天青凰手底下的信徒,想必也不能坏什么事儿。除此之外还能打探打探断罪之火的事情,羽人们如果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再好不过。 往羽人聚居地前行的路上,荀锦尧便开始套话了:“照两位的说法,我们前往盛典虽算得明智选择,但可否会因此错失断罪之火的火种继承权?” 他这般问,最浅显的意思,像在问询兴办盛典的时间是否与圣域关闭入口的时间相合,实际却是旁敲侧击圣域内的火种是否还存在——如果存在,那么娄念的苍焰到底是不是断罪之火还有待进一步确认;可若不存在,基本就可以直接下定论了。 对此,羽人只是道:“盛典举行在后日,你们能想到的,想不到的好处都会自己送上门来,与之相比,天青凰的火种又算什么呢?” 众人大为不解,听此说法,竟是盛典上的东西比断罪之火的火种还要珍贵了。 荀锦尧不觉得是真的,更倾向于羽人是瞎讲忽悠人的。 果不其然,另一个羽人以胳膊肘捅了前者,示意他噤声:“我这位同伴的意思是,火种并非轻易就能获得的东西,千百年来没有哪个修者能真正入了它的眼睛,诸位与其去求那太过缥缈遥远的东西,反不如留下来好好享受盛典。至于火种所有权,就要看各位的机缘了。” “原来如此。”起码知道圣域里确实还有火种存在。 “有个问题,”苏尧尧插话道,“盛典上到底有什么,为什么你们觉得我们一定稀罕并需要它们?自从进来圣域就碰上一大堆灵草药材,我们也没把每一个都往包袱里收。若是丹药法器就更难说了,能用趁手的自然心喜,可若用不趁手的,单是取回来换换灵石可不舒坦了。” 这一说是有些道理,羽人闻言却笑:“自然是神灵的恩赐。” “……神灵的恩赐又是什么?” 两个羽人沉默少顷:“这个问题,还是由着几位到时候自己去解答吧。”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正要再探探羽人的口风,忽听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尖啸。 那叫喊声凄厉嘶哑极了,让人听在心里不由得寒毛一竖,移过视线寻找声源,只见约莫五十步远外立着个像是村寨门的结构,高挺直立,最上面以漆金大字书写“金羽村”三字,一眼望过去颇有气势。寨门前后林木葱郁,声音正是从那附近传来的。 带路的羽人已停止了脚步,众人犹疑着没有主动上前。 “扑通”一声,随着后来的又一声尖叫,林木间陡然显出个人形,跌跌撞撞从树后绕出,又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翻倒在草地里。 那是一个羽人,捂着头颅涕泗横流,空茫的双眼似在透过虚空凝视某种未知的事物。他喃喃地开口:“这不可能……我说的是真的,都是真的,错的绝不是我,不可能……” 他身后的林叶哗啦响动,其后又走出两个羽人,无什感情地冷淡道:“你也该认清现实了,不为神灵屈服的信徒没有妄言的资格。” 趴倒在地的羽人又是“啊——”的一声惨叫,有弟子不忍直视移开了眼睛:“为什么这样对待那个羽人?他不是你们的伙伴吗?” “因为他缺少神灵的恩赐与认可,”带路的羽人向前走着,以一种怜悯的目光望向不远处的羽人,“这不能怪我们不够仁慈……我可怜的同胞,很快就要得到解脱。” “……”又是神灵的恩赐。 “解脱……”有心软的弟子发问道,“你们会怎样对待他?杀了他吗?” “杀掉他?”羽人似是惊讶了一下,“你怎么会有这种恶毒的想法?我们当然不会,我们之所以举办盛典,就是在为受到苦难的同胞们祈求神灵的恩赐啊。” 弟子被他隐含谴责的眼神盯得一缩脖子。所幸羽人并未揪着这一条不放,他们驻足在高挺的寨门之前,回过身来看向众人,露出来个许是友好的笑。 “这便是我们羽人一族的聚居地了,欢迎,各位来客。” —— 一行人落脚的地方选在了一处看上去很简陋的农家大院。篱笆围的门户,泥巴糊的院墙,墙根底下还扎堆长着一堆乱蓬蓬的狗尾巴草,没啥可欣赏的地方,甚至可说这待客之道有些敷衍。 带路的羽人刚一离开,所有弟子就都按捺不住了:“师兄,你觉不觉得这地方很奇怪啊?” “是有奇怪的地方,”荀锦尧凝望羽人远去背影,“能注意到怪对我们来说是好事,起码心里有底儿,遇事不慌。” “哎呀!注意到之后更没底儿了,”叶柒柒拍腿道,“那自称羽人的家伙也是神神道道的,问什么不跟咱们讲清楚就算了,而且你们听见他们走的时候说什么了吧?还要我们遵守规矩,见着不受神灵认可的奇怪羽人务必将其抓捕或及时通知他们前来处理……真活见鬼,他们哪个奇怪哪个不奇怪还不一定呢吧?” “这规矩是很匪夷所思……”秦萌萌思索道,“倒是第二条规矩有些道理。按他们的说法,羽人聚居地建立在圣域空间裂缝存在的地方,是为保护其他圣域生物误入受到伤害。路上他们已经与我们指过两处空间裂缝所在的地方,不让我们接近,想必也算是为我们的安全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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