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这农历的二月十七,对应的正是某个于苍焰魔尊而言,人生经历里较为重要的一个日子,具体是他的生日,还是别的什么呢,这事儿没有丁点儿的根据,我就不敢随口乱讲了。” 少年顿住了脚步,意味深长的语气:“但大家想啊,我们方才讲过一轮的故事,那两位大人物……他们是什么时候见过头一面的来着?” “这……莫非是?”底下的人受他引导,纷纷思考议论。 荀锦尧处于其中,听在耳里,刚递出花枝与银钱的那手僵在半空。 这一回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少年就这样简简单单,将他从起始以来未能参破的真相,铺陈在他的面前,叫他看清。 二月十七……什么日子?他本该惦记于心,从不能忘记。 然而,那一天好像随他那段遗憾逝去又被无情埋葬的感情一并,被他封存在了记忆与心脏的角落,沉睡一年,愣是死活未能忆起。 三年前的二月十七……明明是他二人于飞花城中初见的那一日。 两年空缺,而后续上的一年他们就闹了矛盾,甚至未能等到次年那一日的降临,二人就匆匆别离,他也随之魂魄遭遇重创,不得已沉睡整整一年…… 他们甚至从不曾有机会为那一日布置任何可称为仪式感的庆贺,就这样将彼此错失,好似一坛镜花水月,美似云烟。 懊悔吗?可惜吗?遗憾吗?他未想得起来,又究竟是他不敢再想,还是他已经能看淡了,能以将对方遗忘了? 与此同时,当初的娄念,又是为什么要将这一日纳入花朝会的六日之期以内? “……” 荀锦尧迟迟未收回手,受了他的礼的女孩子茫然看他:“仙长哥哥,你怎么啦?” 小姑娘十三四岁的模样,被她卖讯纸的哥哥照顾得很好,初春的天气,就有了崭新的、用以过渡冬春的斗篷衣裙,看上去初绽的花儿似的娇俏可人。 荀锦尧闻言方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周围行人听罢个结局,已然纷纷从此地离去,只剩极少的几个,留在他不远处的附近徘徊。 那少年也走过来,借着小姑娘身旁的提灯微光瞟了一眼,不由一拍大腿:“哎呦,仙长我瞧你有点儿眼熟呢!” “啊……”荀锦尧勉强扯出来个笑容,“许是机缘巧合,你我曾偶然见过一面。” “哎呀,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少年笑道,“算命吗,仙长?我妹妹算这个可厉害了,看在咱俩熟悉的份儿上,我让她给你免费算一卦!” 少年人热情洋溢,连带着他身旁的小姑娘也乖乖巧巧地连连点头。荀锦尧便笑笑,未拒绝:“那有劳了。” 他蹲下去与小姑娘平视了,温声问道:“怎么算呢?” 小姑娘手脚麻利,矮身从身后的地面捧了个签筒,两手向他递过来:“这个!仙长哥哥随便抽一支出来,我帮你解签,一定要选好了再抽,抽出来就不可以再调换了哦。” 荀锦尧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垂目看那盒木签。里头每一支签子长短粗细皆仿若,颜色亦是接近的,从表面上看不出太多的差异。 少年插话道:“您一瞧就是个大富大贵的有福之相,随便抽也不要紧啦。” 荀锦尧不由在心中笑这少年嘴巴抹了蜜一样甜。 其实他接触的仙神妖鬼奇闻轶事多了去了,对这种民间的抽签算卦也没那么迷信,就当是随小孩子玩玩儿,瞧着签筒里的签子也不在乎挑不挑了,随手就抽了一支出来,打眼扫见木签底部画着什么线条图案和符号,他不懂这些,也没仔细瞅,就转手递给了面前的女孩子。 “嗯……”小姑娘接过来拧着眉毛沉吟,“小吉。” 少年就乐了:“瞧吧,是个吉呢,我就说仙长你手气差不了。” 荀锦尧摆摆手,也笑:“所以这签子,怎么个解法?” 女孩子将签子画了涂鸦的一头向他展示,软糯糯地道:“这支签上端墨色浓深,笔触混乱,绘的也是荆棘、陷阱等象征凶兆与不幸的图案,走至下端颜色转浅,笔迹开始清晰,构成图案变作了花朵、糖果之类代表好运与吉祥的事物。” “上为前,下为后,前苦后甜,所以是吉。但苦的部分或许会超乎哥哥你的想象,甜的部分又能将其完全覆盖过去,所以它算是一支小吉的签子。” “……是吗?” 女孩子点头:“这签若写作文字,意思便是,柳暗花明,枯木又逢春。或许仙长会偶遇难题,亦或者是面临某种大的、困难的选择,过程可能会很艰难,但还请不要退缩,因为结果会是好的噢。” 荀锦尧目光发直盯着她手里那只签子,一时未出言,隔却一会,才起了身来,微微笑道:“我听明白了,多谢你。” 一如当年,临别前,他递了只多不少的银钱给两个孩子。 求签算卦这东西,他一向认为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但正常人总有个习惯,会喜欢把好的事情当真——如果今天他迷信这一次,那么,他的柳暗花明,枯木逢春,又在何处等着他?
第209章 仍为他动心 在街上偶然算这一卦,又听得些传闻,荀锦尧也没心思继续逛了,沿着偏僻小道一路向城郊城主府顺过去,不出多时,视野里又出现华贵奢侈的宅院轮廓。 院墙下,琉璃灯微光折射跳跃,流溢出温暖柔和的明黄光晕。他抬目望去,静静驻足墙根的阴影之中。 他这人,碰上某些人与事情,本也没什么出息可言,瞅着怪老实正经的,偶尔也会经不得诱惑。 时隔一年再次与娄念相见,来之前他做好了彼此生疏背离的准备,却受了娄念一次又一次暧昧不明的相处接触。 他的心又不是铁做的会无动于衷,与之相反,他慌了,他甚至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娄念。他在其中乱成一团,如风中草叶,摇摆不定。若非他为自己画下既定的、象征克己守度的无形壁垒从暗中阻拦,他或许早就压抑不住内心蠢蠢欲动、意图与娄念亲昵接近的冲动。 于是现如今,仅是一个用意不明的巧合日期,足够他浮想联翩。 他控制不住心潮涌动,心脏的跃动不同以往,沁出甜蜜的汁水,欢腾着滋润他干涸枯死一年之久的、不曾向外人轻易展露的隐秘心田,告诉他他仍旧会为那个人动心。 …… 夜风卷起远处散落飘零的纤薄桃瓣,一阵淡香吹入剔透琉璃,檐下灯盏在风里幅度轻微地摇摆。他回了回神,眼前光影晃动不定,失真一样朦胧而模糊。 像隔着一层轻薄纱帐,倘若他挥手拂开,他能探知的真相,将让他喜极而泣还是空欢喜一场? 未定的事情,他不知道,只是冥冥之中像有一道指引,有一个他穷尽执念与努力也不能创造的机会,如今降临在他的眼前。他该如落水之人抱紧浮木,不可轻易错失。 他定定在风中站了半晌,发着呆,听枝梢叶片沙沙。 忽地风声变了,变得尖锐而急快,好像随着什么东西的移动而被迫改变了流速。 荀锦尧眼皮微颤一下,低着头,立于原处未动。耳边听闻某种不寻常的微弱动静,他瞬间捕捉气流涌动的方向,飞快扭过脸去,只从余光里瞟见一抹疾速远去的黑影。 “……”这是人的影子。那人跑得这样急,原因是什么?难道有人追赶?那这人又是何方的来历? 荀锦尧向黑影逃逸的相反方向掠过一眼,道路一片空旷,不见半个人影。 ……究竟是没人追?还是有人追,见他在此处,未免身份向他暴露,不惜放走神秘黑影,也要即刻按原路撤回? 他思绪来得突然,收得也快,脑海中迅速转了一轮,当即丢了张符咒在半空燃尽,向秦沧程递了消息过去,扭身循神秘人的身影紧追而去。 前方,神秘黑影似也察觉自身踪迹掩藏不住,已然被他盯在眼里,很是机警地绕着林木无规律奔走。 两人速度不相上下,硬要说荀锦尧其实还要快些,只是前方那人手里像是不间断在驱使什么器具辅助挪移。 荀锦尧借月光观察,只能瞧见一线闪亮的银光。 ……针,或是线?果真是划伤狼犬的盗贼没错! 夜风习习,皎月普照之下,两人已奔至城区范畴以内,四周有房屋街道做遮蔽,对方行动更为张狂放肆,只是从他逃跑路线即可瞧出,他大抵也没那样熟路,中途无意跑入两次死胡同,占法器转移与身位优势,才险险从中脱逃。 荀锦尧望黑影奔走的身影,对这黑影有了个模糊的印象——此人绝非飞花城人,甚至不是久居这附近城区的修者。 再看两人行进方向,不出意外的话……像是直朝向盎然生道? 可是,越过盎然生道,便是魔界猩红荒漠的范畴,盗贼难道还是个魔修不成吗?如果是魔修,怎么能在娄念眼皮子底下作妖作乱的? 当真奇怪。荀锦尧按下心中疑惑,拿定了主意,必要想方设法将这黑影拦下来才好。 高速追逃战中,不出一炷香时间,两人已绕出飞花城郊。这个时间的盎然生道无什么游人,荀锦尧即刻召剑出来,只要他将目标锁定准确,辅以干扰术法,就能把盗贼强行留在原处! 不料这时,那盗贼蓦地侧首看他一眼,于此同时,手中飞出数枚银针向他直掷而来。 令人汗毛倒竖的“嗖嗖”声响划破空气,针阵密密实实,在空中织成一张锋锐巨网,在夜空月色之中映射冷冽寒光,直直朝下倾轧而来。 荀锦尧昂首飞速扫过一眼,心有估量,倒也不见慌乱。这般排场想对他造成威胁还是差得远了,只不过,他或许……猜到这个黑影盗贼是谁了。 他思忖其间,不耽误运起剑法将银针巨网翻搅破裂,再向前眺望,正要做出了断,忽地面上一怔,脚步渐渐缓慢,停留在原地。 ……人不见了。 按道理讲,这不可能。他破这银针底气十足,所用多不过两个呼吸,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这人纵是有上天入地之能,也难以从他眼前消失不见影踪。 对方是有什么底牌吗?若是这般,对方怕也是估测到了他的实力水平,打的也只是用这银针干扰他瞬息时间的打算。 他在原地稍作思考,将剑收回,移步向百步之外闭月城下。 那处有几个魔修值夜,他简单道明来意,也不耽搁,询问几人可曾见过一道奇怪身影。 那几人被问迷糊了,纷纷对视,摇头称不曾,反过来问他道:“你只说你是来寻那可疑人物,可你又是什么人呢?” “啊,我是……”荀锦尧正要出言解释。 “咦?”不远处传来一声女子的轻咦。 池露打着一盏灯,几步向城门处走来,仔细辨认过了,问道:“荀仙长,你怎得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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