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侧,秋霜则拿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三人,经娄念一番话,也受了提醒:“仙长又如何证实自己的身份?可不是单凭一张三分相似的面庞,我就会完全相信你的。” “我就差把他拉出来给你瞧了。”娄念无所谓道,“我爹我还不知道吗?姓娄名玉,家住盎然生道南部猩红荒漠。哦我还知道……” 他把杯子一放,眯起眼眸看秋霜:“我爹的镯子最近在闪闪发光。你手上这个,根本就是假的!” 秋霜眼眸一颤:“你知道那镯子的事情……” “当然知道,”娄念道,“所以我刚才怀疑,我可能找错人了。所以秋霜姑娘,不知你……” 他顿住话音。 秋霜沉默站在原地,良久才慢慢坐去椅子,长舒一口气:“不,那个镯子确实会发光。只不过,一个会发光的镯子,该有多引人注目,我自不能将它明白戴在外头。但……我必须让他知道,那个镯子还在我这里,我想他看一眼就知道我是那个卖酒的小姑娘,哪怕过去那么久,我还在等他回来取。” “所以……我仿制了一个假的。”
第203章 阿念,你不要逼我 “……当年我才十四,一个人在飞花城中酿酒做营生。有天,城里来了两个特别不一样的哥哥,他们要买我的酒,买之后就站在旁边喝,边喝边跟我打探飞花城里近日的消息。” 秋霜道:“他二人中,那个叫阿玉的哥哥生得特别好看,脾气也很好,总是跟我笑。我虽第一次见他,对他的印象却特别好。” 娄念点点头,这会倒不多言了。 打小到大,他身边能论上亲人的便是外婆,孟薇雪和朗如。后来外婆没了,便只剩个嘴硬心软的孟阿娘,和杠来杠去却能穿一条裤衩的发小。要说爹这个存在,他是不曾拥有的。 实话讲,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爹,他是真的没有多少感情,幼时偶尔听外婆提及,如今又听秋霜叙说,听来还是觉得像一位陌生人。但他又无法否认彼此之间血脉相连的微妙关系,他仍旧会对这个爹产生好奇。只是幼时幻想如果爹还陪在他身边会怎样的稚嫩想法,如今却是没有了。 他抬手拿走杯子,袖子落回半臂,抿着酒做足洗耳恭听的架势。 “阿玉哥哥好酒,”秋霜道,“三天两头他就会跑来飞花城中小酌一杯,我也因此常能看见他的身影。可他的记性不好,偶尔会忘记随身带一些银钱。” 荀锦尧、娄念、朗如:“…………” 一家的,确定了。 秋霜没注意他三人诡异的、互相对视的眼神,继而道:“只要另一个阿清哥哥不在身边,他就得拿东西来赊账。其实我不介意白送他的,他却执意要赊,某一次赊下来的,就是那只镯子。” 荀锦尧道:“既是赊账,等银钱送来了,就该将镯子赎回去。它怎么留在了你这里呢?” 秋霜道:“那个镯子很漂亮,我看一眼就喜欢上了,拿到手后迫不及待戴上了手,一戴就戴了好几天。直到他下一次过来,见我喜欢,戴着也确实是好看的,就同意送我了。” 娄念煞有其事点头:“是有这回事。可惜后来他想要回去,你没给他。” “我……”秋霜深深低下头去,“那时他察觉我对他怀了别样的心思,隔了很久都不肯再来买我的酒。他想与我拉开适当距离,我却当他是厌烦我了。我心中怨他恨他,哪怕后来,他与我说要拿那镯子救人,我也全当他是骗我的,之所以那般说,只是为了要回镯子才编造的谎话。” ……救人的镯子?三人默默记下此事,沉默静听。 秋霜道:“怪我那时太不懂事,将镯子藏到除我以外没人知道的地方,哭着闹着,如何也不肯将镯子交还于他。于是,后来我再没有见过他,我们就这样彻底断了联系……或许他正是因此气恼于我,如今才不肯来见我吧……” 她话落,眼神从一侧瞟向娄念。娄念便知晓她意思,垂眼笑了下:“我也不瞒秋霜姑娘,我只知道他的镯子在一位名唤秋霜的女子手中而已,至于为什么会在,以及为什么他不肯亲自来找,我一概不知。” 秋霜脸色一变:“那你方才说……” “你我之间能对上的消息?” 娄念反问:“方才就已经对上了,秋霜姑娘还想跟我对什么?或者我换句话,早在你看见我这张脸时,心里不就有底了么?” “我先前说,城里来了些奇怪之人非是假话。镯子是我爹的,现在他为什么想找,原因关乎修道界一些不得了的事情。所以这镯子呢,其实是别人想要,那散修兄弟是第一批,姑娘若将东西攥在手里,之后怕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你不是回回都能撞见个仙长来帮你的。明哲保身的道理,姑娘知道吗?” 秋霜听来,面上愈发的红白交替:“听仙长的意思,我想等的那人等不来,交出镯子还成了对我有利的事情了?” 娄念小小声地“哎呀”一声,不理解又甚是惊诧地道:“我是为姑娘着想,怎得反被姑娘责备上了?我爹肯不肯来又非是我能做主的,我不过是站在个修道者的角度,将我所能提醒的事情告知姑娘罢了。” 这话叫荀锦尧听了,心里连道这人忒不厚道,套来自己想要的消息,就将主要目的抛出,打了秋霜个猝不及防。 但明面上,他也只能帮着唱白脸:“秋霜姑娘莫急,镯子的事情兴许不及他说得严重。许多修者是想得到这镯子,但不代表谁人见了镯子,都要如那兄弟二人一般强夺。我们今日过来,只想与姑娘好好谈谈,并非是要威胁你。” “但这镯子,”娄念悠悠接过话去,“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外头的修者掘地三尺也是要将东西扒出来的。现在他们在向我爹施压,逼他尽快将镯子交出,我爹疲于应对,闭关已有半月有余,我若将镯子带回去了,便是帮他排忧解难。” 秋霜眼神晃动,显出一丝动摇,来回看过娄念与荀锦尧二人,大抵是因方才刚被娄念欺瞒过,神色里多了几分的犹豫与怀疑。 “这般,”荀锦尧放轻了语气道,“姑娘始终询问那位身在何处,缘何不来见你,无非是想与他见上一面,才能将镯子物归原主。我们试着帮你向那位讲讲情,怎么样?” 他这是也跟娄念一道忽悠上了,心里一面向已逝的娄玉拜了三拜,一面向秋霜默默忏悔。当然他也不可能将娄玉抓来秋霜面前见人,落到最后,无非是一句:“抱歉,我们尽力了。” “那不成吧?”娄念突然出声,头也不抬责怪他,“荀仙长什么意思?我爹还闭关呢,若是贸然出关给人发现了,其他人岂不是都知他是刻意避着人不见吗?” 荀锦尧:“?”这是有意抬杠,还是当真没想骗人? 秋霜却误会了,忙道:“我只是想见见他,为当年之事与他道个歉而已。我那时年幼,懵懂喜欢早已消失不见,绝不会再给他带去困扰,也不会搅了你们一家好好过日子。” “……”他还真不是怕你搅了他一家子。 荀锦尧心中腹诽,稍作犹豫,从桌下探手去戳了戳娄念腿侧——暗含的意思,你可以不采用我的点子,那你给个别的点子出来啊。 于是下一刻,娄念睨他一眼,搬起椅子,默默地坐他远了些。 ……这人。这会距离划得清,先前又是因为什么才做出一副撩拨勾引的作派?荀锦尧是真想把他揪去个无人的地方,好好问问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朗如给娄念让了些位置出来,愁得直扶额头:“秋霜姑娘,你说说你想怎样吧。” 秋霜莫名看娄念挪了椅子,盯他瞧上一会:“我还是想见阿玉哥哥。” “见他?麻烦事儿啊……”娄念支着脸叹气,小口小口地抿酒,似是陷入沉思。 荀锦尧与朗如对视,后者无奈摊了下手。 屋内沉寂半晌,娄念才放下杯子,勉为其难的模样:“行吧,我联系联系试试,但不要抱太大期待哦。” “……”他有种很难办的感觉,像装的,又不像装的,这下子,荀锦尧也不知他先前是在和自己找为难,还是单纯为蒙骗秋霜了。 从秋霜那处出来以后,三人走在村舍外的小路。 小路狭窄,容不得三人并行。 荀锦尧稍退两步,从后面只能看见前面二人撞来撞去地来回打闹,嘴里像在争辩什么,偶然一个趔趄,甚至差点儿歪去田间的泥地里。 他能模糊听见几个诸如“傻丫鬟”和“笨手笨脚的奴才”之类的词语,也不知什么事情能和丫鬟奴才扯上边际,哭笑不得想这俩人二十来岁了还像个小孩儿似的。 二人吵来吵去没个结果,荀锦尧出言道:“城里乱是真乱,也不知那两个散修从何得来的消息,一找便找上秋霜这个正主。以你们的看法,该是要差人从暗处盯着以防万一的吧?” 朗如最后推了把娄念,偏头道:“他没告诉你吗?晌午那会他就让人跟着去了啊。” “……”难怪来路上这俩人路摸得那样笃定。 荀锦尧不至于小气到娄念不告诉他一件事情便不予理会,可接连的几件事情叠加在一同,对方若即若离的态度,饶是他也要觉得郁闷。 他看一眼娄念,话出口来便含带了些情绪:“不曾,当时他走得很急。” 也就他良好的修养还垫在心底,才没有继而脱口而出地向娄念质问——他觉得那样太怨,也太打破砂锅问到底了,显得好像娄念都不肯与他好了,他却还在不识好歹地纠缠对方。无论对自己,还是对娄念,都没有好处。 可哪怕这样向自己劝说,他还会不由自主回忆起手指被娄念蹭过去的热度,与花枝插在衣襟时的淡淡清香……为什么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是这样不进不退的?尽管他在克制,他在压抑,但他真的能一直忍耐着,不向娄念表露自己真正的心声吗? 好像有一把火在他心里烧,稍有不慎,能将他整个人都点燃。 …… 荀锦尧眨了下眼睫,顺势低落视线,将那丝不妙的情绪及时收敛,未再出声。 他不知道娄念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垂首微微勾了下唇。 娄念错开朗如半步,好整以暇退后一步:“秋霜的事情不消太多人知晓,若不出意外,等过两日我们再来看看。旁余的,就不知散修兄弟二人那儿能得来什么情报了。” 朗如道:“你若态度软化点儿,保不齐她直接将镯子给你了。” “不会的,”娄念道,“她若真有那个想法,第一次见我便会直接问出口。而且她固执,否则也不会足足等上二十来年。可见只有我爹本人来了,才能让她交还镯子。你不逼她,绕的弯子就多了。” 此言倒是不假,秋霜不过是个质朴凡人,没有那样深的城府与心计,仅是固执而已。与此同时,她更有误会错怪娄玉的愧疚之心,几人也没必要告诉她娄玉已逝,以免她想了太多,节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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