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演武场内,叮当锵啷的武器相撞声刺激耳膜。 谢宇斌靠坐在比武擂台最靠边的石柱上,一双深邃的眼眸紧盯入黑暗之中:“你们清风宗的归心剑法,很不简单。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我的直觉是这么告诉我的。” 起初只有两个实力较弱的弟子被他控制,而后随时间推移,才又有几个弟子为幻术蒙蔽,施展剑法向同行者袭来。 程长老与几个意识还清醒的弟子陷入包围之中。跟自己人搏斗,总要有所顾忌。她冷冷斜了谢宇斌一眼,抵御其间也向他挥出一剑,却被他向旁侧挪步躲开。 程长老扬声喝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以前怎不曾听过,血影领地还有你这号强大的幻术师?” “我不是血影领地的。”谢宇斌简单地道。 单凭眼睛看,他是看不出归心剑法有何处玄妙,索性放着几个弟子与程长老打斗,自己向东演武场之后的树林与空地走去。 迷心镜碎片会藏在哪里,他不确定。但他心里有一股自信——只要他接近了它,他就一定能感觉到它。 这片树林相比清风宗宗门前未被烧毁的那片树林,稀疏了很多,却也更适合宗内弟子在其中习武比武,亦或单纯的休闲散步。 他在其中不紧不慢地走,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迅而急的破风声响。 他当是程长老摆脱了几个弟子独自追来,躲闪之后回首一看,却见了一道熟悉身影。 他面上划过些微的诧异:“荀锦尧?你怎么还活着?” “自然是还没到死的时候。”荀锦尧在他身后不远处,手中剑半收回鞘。 谢宇斌其人,幻术修得精妙绝伦,近身战与攻伐术法自有一定短板。在荀锦尧印象里,他与谢宇斌的几次直面对战,几乎每一次都印证他的想法正确。若非当初受煞罔与傀儡蛊威胁,他未必会在谢宇斌手里栽大跟头。 现如今,凭靠归心十重对幻术的抗性,他不认为他会在谢宇斌面前占据下风。 谢宇斌不慌不乱,平平常常冲他点了下头,就转过身去,毫不受影响继续向前走。 荀锦尧一把按住他,沉声道:“你站住。” 谢宇斌睨他一眼,淡淡地道:“实话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拦我。当初从我手里扳回一盘是你的本事,我没必要与你翻脸。但如今我想要那片迷心镜碎片,它不属于你,与你也没有直接的利益关系。你没有理由,更没有资格阻拦我。” “你也知道煞罔魔尊奔着什么而来,我将东西拿走,难道不是在帮你们了却一桩心结?” 荀锦尧无动于衷:“我也实话实说,你若拿走了它,煞罔发现之后,你守不住它。” “为什么要让他发现?”谢宇斌很快地反问,“荀锦尧,你该帮我隐瞒。如果你想从根本上救助苍焰魔尊,你合该让迷心镜碎片离煞罔魔尊越远越好。与此同时,煞罔魔尊却还以为迷心镜碎片好端端留在原地……你懂我的意思么?” 荀锦尧点了下头:“是不难懂。等你拿到迷心镜碎片远走高飞,煞罔下一步奔我而来,清风宗还无辜为你背上黑锅?” “不是。” 谢宇斌似要反驳,荀锦尧打住他道:“这事没得谈。你老实交代,这一次是你个人行动,还是背地又与煞罔有所关联?” “当然是我个人。”谢宇斌理所应当道,“既得到了迷心镜碎片下落,我为什么要和他合作?” 荀锦尧眯眼看他:“谁能保证你在得到迷心镜碎片下落之前都做了什么,又或者……是煞罔拿命威胁的你?” 如果真是受了煞罔指使,谢宇斌就更是不能轻易放走。 荀锦尧向东演武场的方向望一眼,几个弟子像是仍没有从幻境中挣脱。他按着谢宇斌肩头的手用了些力:“你先过来,把幻术解了。” 谢宇斌死死按住他的手腕,脚下不动:“接方才的提议,如果你照做,你也能从师门脱离,远走高飞。我们可以再合作一次,你慎重考虑考虑。” 荀锦尧几乎要被气笑,嗓音发寒:“你是不是忘了,傀儡蛊的事情,你害我害得不浅。” 如果不是傀儡蛊……如果不是傀儡蛊的话,他根本就不会捅娄念一剑!那样也就不会有后续一系列误会,他会从飞鸿宗带娄念回去,把一切说开,两个人之间什么矛盾都不会有……他们还是好好的,所有事情都有用较为平缓的方式解决的可能。 而现在呢?是傀儡蛊毁了这一切,谢宇斌怎么还敢与他谈合作?! 他握剑的那手无意识紧了紧:“不可能,谢宇斌,我明确告诉你不可能。” 谢宇斌静静看了他一会:“我知道了。你们没能解释清楚,原来那件事对你二人影响这样大。” “……” 谢宇斌松开按在荀锦尧手腕那只手:“这样,只要你让我把迷心镜碎片带走,我想办法为你向苍焰魔尊作证。可能直接去证明的说服力不强,我可以和你一起讨论相对合理的方式,自导自演也没问题,只要能达到目的。” “你以为你很友好?” “难道不是吗?” 荀锦尧不客气道:“与杀死猎物再为它祈祷没什么两样。” 他没有表现出分毫动摇,却无法抑制某个瞬间,他心中隐秘产生的一丝松动——倘若谢宇斌真能证明傀儡蛊在其中作梗,他与娄念之间的关系……会不会真的还能回到从前? 幻想中的结局太具有诱惑力,单是想一想,他就忐忑又兴奋,同时也为产生这种想法的自己感到不寒而栗…… 他使劲摇了摇头,及时警醒回神:“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只要扣着你,以后有的是机会逼你说出傀儡蛊的事情。” “是吗?”谢宇斌也不遗憾,肩膀猛地耸动,手里划出来把刀子直向荀锦尧手腕扎过去。 荀锦尧正要去截,眼前突然一个虚晃,手底下也抓了个空。他再去找,谢宇斌已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 “……” 恰如他了解谢宇斌的手段,谢宇斌在对付他上面也多少有些经验。幻术本就不是容易防备的东西,只一个不慎,还是被谢宇斌钻了空子跑掉。 但这人绝对跑不远,甚有可能故意留在原地附近。荀锦尧稍作思考,迅速辨识了方向便要行动。 只要谢宇斌想要迷心镜碎片,他的最终目的地就是固定的。 月黑风高之夜,刺骨的寒风飕飕刮过他的耳边与皮肤,他浑然不觉冷意,仔细倾听周身任何细微的响动。 越往树林里头接近,他越能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与阴森凄凉之气。 他分出一抹神识投入识海之中,果不其然,他体内那片迷心镜碎片,连带断罪之火精髓象征的金色光团也在其中躁动。 ……这附近真的有一片迷心镜碎片。 不远处的半空显现一枚灿金色的光点,在树木枝干漆黑的阴影之中格外耀眼,几乎能照见地面结霜的草叶。 荀锦尧的视野也跟着明亮起来。他逐渐缓下脚步,仰目望了过去。 光亮的源头是一只小小的立方体,八面皆为无形的、灿金色光壁。古朴阴森的灵妖气息透过虚无的屏障,悄无声息地漫入空气里。倘若没有针对幻术的抗性,荀锦尧敢肯定,他在这儿站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另一道身影也从他几步远外的空气里浮出。谢宇斌仔细观察那只灿金色方块:“这就是你们清风宗的手段?荀锦尧,我一直想问你,你们的归心剑法到底有什么玄妙之处。” 荀锦尧没理他,确认过那方块是秦沧程的手笔,寻常人难以下手,不由心下微松,继而毫不犹豫,起手就向谢宇斌擒拿而去:“我倒也想问问你,你身上都藏了什么秘密。” “秘密?”谢宇斌横刀一挡,“有些东西不算秘密,只是你不知情而已。像上次一样,你要与我交换情报么?” “可以。”荀锦尧抵开他,跃后两步,“我给你一条保命情报,魔界威武领主死后的鬼魂从灵雀山逃逸,四处寻你报仇。” 他话落下,谢宇斌眉梢慢慢挑起:“……你是说,威武领主?” 荀锦尧默认了。从当初在飞鸿宗的情况就能看出,谢宇斌掌握的情报量远超过他想象,撇去对方当时对某些方面的隐瞒不算,此人最大的疑点便在于身居安梦冢内,却将威武领主杀害。 “你想套我的话。”谢宇斌直白地道。 “是。”荀锦尧认得直截了当,“到这一步,前有封印禁制,后有我与清风宗长老,你不会自信到以为这里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我问你的话,今日你不招,日后你同样要招。” 谢宇斌沉默着向他走近一步,眼眸里闪动若有所思的光:“可以,荀锦尧,但我之后再问你的问题,你要保证自己如实相告。” 他还谈起了要求。荀锦尧想了想,点头先应着了。 “威武领主是我怀报复心理杀的,这一点没错。”谢宇斌淡道,“我知道你真正想问的是什么。放我出安梦冢的,正是煞罔魔尊本人。” 荀锦尧疑道:“那个时候你二人就有了合作?你分明说过是为迷心镜碎片,他才在后来找上了你。” “差不多,但当初不是合作。”谢宇斌道,“彼时他肉身还存活,对迷心镜碎片没有任何需求。他之所以允许我出去报仇,是因他赏识我,我也同意被他收为麾下,必要时为他所用。威武领主不过是他用废了的棋子,败在我手里,替换掉也毫不心疼。” “至于我为何又回了安梦冢内……”他理所应当地道,“天然的幻术之城,裨益修行,我为什么要轻易从那里离开?” “……”他言之凿凿,荀锦尧没听出何处不对。这就无怪煞罔会在夺舍莫凌之后寻求谢宇斌的帮助,原是早有这位幻术大能在身边辅佐。 谢宇斌睨了眼灿金色方块的方向,又道:“但他死后,我没打算再与他扯上关系。辅佐他是上辈子的事情,我不打算给他延续到下辈子。” 荀锦尧回了下神,听他继续道:“是煞罔魔尊灵识复生后主动联系了我。他说,巫毒大师把复活他的阵势闹得太大,早晚要被苍焰魔尊和凡界的人顺着寻过来。” “他让我去杀了巫毒大师,断了所有线索,再带着他离开。这一次他提出的筹码就不再是将我放出安梦冢重获自由,而是……迷心镜碎片。” 原来如此……从那时候开始,煞罔的阴谋就已经开始筹谋,随后才有了后面一系列事情。 荀锦尧沉默一会:“迷心镜碎片……你说的是他手里第一片迷心镜碎片,也就是起初被凡界宗门发现并封印的那一片吗?” “是,也不是。”谢宇斌道,“煞罔魔尊素来满嘴空话,不会将酬劳直接摆在我眼前,当初他还没将迷心镜碎片彻底拿到手,就想我先把他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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