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行衣说:“舞刀弄剑,难免双刃伤身;迎风执炬,必有烧手之患。” 不见寒摇头道:“你在《世间》里多有趣啊,妙语连珠,苏醒以来越发没意思了。我给你讲荤段子,你给我灌鸡汤。” 说罢,他将苹果递给苍行衣,放下手中的小刀,起身去叫医生来给苍行衣检查身体。 医生匆匆赶来,给苍行衣做了一番基础检查,发现他卧病在床这么久,除了轻微营养不良之外身体竟然没出什么问题,直呼医学奇迹。 他们很顺利地办理了出院手续,一同走出医院的大门。 医院出门不远,就是高档住宅小区。不见寒带着苍行衣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路,和他一起踏进电梯,按了一下27楼的按钮:“走,咱们回家啦。” 苍行衣说:“我不喜欢27楼。” 不见寒好奇道:“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把房子买在这里?” 苍行衣淡淡回答:“楼层高,风景好。” 不见寒追问:“既然如此,现在为什么又不喜欢了呢?” 苍行衣说:“楼层太高,风景太好。” “那正好。”不见寒回答的同时,叮的一声,电梯停下了,一个血红色的数字27出现在显示屏上,“我们要去的不是你家,是我家。” 声音刚落下,电梯门打开,不见寒一步迈出去。苍行衣紧随其后,抬起头,看见墙上的楼层号码牌,竟不是27楼,是8楼。 “屋里随便坐,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搞点吃的。”一进家门,不见寒就把医院开的单子和药物丢在餐桌上,然后打开冰箱,在里面翻找起来,“住院这么久,天天吊水,营养不良都给你饿出来了……话说久病初愈是不是不适合大补啊?” 苍行衣在背后问他:“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你在说什么傻话?”不见寒百忙之中不忘抽空回头,朝他一笑,“我老婆我不带回家,要放到哪里去?” 苍行衣四顾屋中的环境。 不见寒家是一处三房两厅的居室,有一间主卧和一间客卧,剩下的那间房间,房门紧闭着,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除了墙上挂着不见寒的画,家里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一切都收拾得干净利落,恰如不见寒的为人。 他居然在不见寒家里,这感觉太奇怪了。但这又的确是他想象之中,不见寒住的地方应该有的样子。 他有些拘谨地在餐桌边坐下,等待不见寒在厨房里忙完。不一会儿,炖汤的香味从厨房的方向飘来——这可太楚庭市了,有事没事先来一盅老火靓汤补补身子,好像一碗汤就足以无所不能似的。 苍行衣问他:“你还会做饭?” “一般都是叫外卖,自己做太麻烦了,占用我画画的时间。但是今天难得你来一趟,当然要亲自下厨招待嘛。”不见寒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给你吃点好的。” 苍行衣说:“做的是什么?” “一会儿就知道了,保证是你最爱的。” 又过了十来分钟,不见寒从厨房里出来了。 他戴着厚厚的隔热手套,将一碗浓香四溢的汤端到苍行衣面前,然后又端出来一碟小炒、一锅炖菜。 他摆好碗筷,在苍行衣面前坐下,撑着脸,笑眯眯地问:“尝尝怎么样?我很久没下厨了,但愿手艺还没有退步。” 苍行衣舀了一勺汤,尝了一口。 挺香的,但是味道有点重,好像是盐和胡椒粉放多了。 他十分委婉地表达:“我生病之后,口味好像变清淡了。” 不见寒说:“哦,我下次注意。我只是怕调味不够会有腥气。” 苍行衣:“你不吃吗?” “我暂时还不饿,这是给你做的……待会儿还有些事情要忙,忙完再吃吧。”不见寒说,“我想想啊,要先给你收拾房间……你住我房间里,还是给你把客房收拾一下呢?对了,我家好像没有适合你尺码的衣服,要买些新的。我的睡衣比较宽松,你先穿那个吧,我待会儿就给你网购下单一些新衣服。” 苍行衣问:“为什么不去商场买?” “商场?外面多乱啊,万一走丢了怎么办。”不见寒笑着说。 苍行衣似乎意识到不对劲发生在什么地方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面空空如也。 苍行衣问:“我的手机呢?” 不见寒回答道:“不知道,我没见过你的手机。” “那可以借你的手机,给我家里人打个电话吗?”苍行衣又问。 不见寒说:“你的家里人不是我吗,你要给谁打电话?” 苍行衣:“还有同事和朋友那边,既然出院了,还是和他们打声招呼比较好。” 不见寒:“都是成年人了,大家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不会还要互相早请示晚汇报吧?” 苍行衣霍然起身,走到门前,往下按门把手,房门纹丝不动。 他回头,不见寒冲他眨了眨眼,似乎在询问他是否满意自己为他准备的惊喜。 “等等,我可以理解为……”苍行衣有些惊讶,他斟酌着自己的用词,谨慎地询问不见寒,“你这是打算把我囚禁在这里吗?” 不见寒微笑道:“亲爱的,你答对了。”
第561章 剧本二五·环刻虚塔·八 苍行衣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反应。 他站在房门前,思考了一会儿,回到桌前缓缓坐下。 “我能问一问,”他彬彬有礼地询问不见寒,“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不见寒:“你是指?” 苍行衣:“把我关在这里,与外界隔绝。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吗,或者说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不见寒说:“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我也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需要乖乖地待在这里就好了。” 苍行衣:“对他人进行非法监禁,可不是一件小事,你不为自己的职业生涯考虑一下?” 不见寒摇头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苍行衣:“我是说,你不怕我的家人朋友发现我失踪,报警逮捕你吗?” “你没有听懂我的意思。”不见寒伸出手,隔着厚厚的手套,亲昵地点了一下苍行衣的眉心,“我说的是,‘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苍行衣:“你的手套不摘下来吗?这么厚,一直戴着它,做什么事都很不方便吧。” 不见寒:“我会摘下来的,但不是现在……或者说,嗯,不是今天。” 苍行衣闭上了嘴,低头喝汤。 他感觉不见寒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太正常。他不确定说什么会忽然刺激到不见寒,为避免说多错多,只能尽可能地保持安静。 “如果你对屋子的装修有哪里不满意,可以告诉我。这里毕竟是我们两个人未来要一起生活的地方,我想将它尽可能布置成你也会喜欢的样子。”不见寒说,“有什么缺的也可以跟我说,想看书吗,或者画画?我记得你说你曾经很喜欢画画的,我可以教你……手把手地教你。” “不需要的,”苍行衣轻声说,“我早就放弃了。” 不见寒皱了一下眉。 大病初愈的人胃口一般都不怎么样,苍行衣只是喝了一碗汤,就已经吃饱了。他放下勺子,不见寒将碗筷收拾起来,把已经凉了的饭菜端回冰箱里去。 “带我参观一下房间吧。”苍行衣说,“我还没去看过,我要住在哪里呢。” 他如此配合,让不见寒心情愉快起来,整间屋子里的气氛都随之轻松了许多:“好啊,我先带你去看看客房。” 他推开第一扇房门,里面干净整洁,一副从未有人造访过的模样。 “我们之前在复苏市里,也一直是分居的。如果你不习惯和别人一起,我们可以分开睡……我特意给你留了这间房间。”不见寒热情地向他介绍,“缺什么东西就跟我说,我给你添置新的。” 苍行衣环顾这间客房,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格外认真地观察了窗户,发现窗框被人钉死了。 再仔细看去,窗外的风景,也并不是真正的景色。这扇窗户只是一件装饰,里面的景象都是被人画出来的,栩栩如生。 “隔壁就是我的房间,和这边差不多。”不见寒推开和客房相邻的第二扇房门,里面的装潢陈设,都和客房相去无几,“没什么好看的,不过你感兴趣,想看看的话也无妨。” 苍行衣:“不用了。最后一间房间呢?它是什么样的?” “那是我的画室。”不见寒将自己房间的房门拉上,“里面乱得很,还没收拾呢。等我收拾好了再带你去看。” 苍行衣没有坚持:“好吧。” 失去了和外界联络的手机,房间里也没有网络和电视,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回到属于他的客房里,他扫视了一遍书架,从中随手抽出一本书。 这好像是一本情书集,书名他从未见过。 不见寒往他床上一倒:“你要读书给我听吗?” 苍行衣:“你想听?” 不见寒闭上眼睛:“恋人的情话,刀尖的蜜糖。谁会不喜欢呢?” “唔。” 苍行衣打开这本书,随手翻了两页。 “我想将自己……剖开给你看。”他的声音优雅清晰,低沉温柔,不见寒曾经被他这道嗓音诱惑过许多次,“一刀划开身体。皮肤绽开,好叫你清楚看见黄色的脂肪,红色的肌肉,苍白的骨头。还有纠缠成一团的内脏,搏动的心和滚烫的血。” 他念到一半,不见寒忽然问他:“像现在这样的相处,你不喜欢吗?” 苍行衣:“嗯?” “世上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任何人打扰,也没有任何因素干预。”不见寒闭着眼说,仿佛快要睡着了,“我们有足够漫长的时间相互陪伴,慢慢地去了解彼此。你想要什么,任何事任何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苍行衣没有回答,他低头看书,再次读了下去。 “一刀划开记忆。邀你步入我浪漫的青年,热烈的少年,天真的童年。让你知道曾被经历的一切,如何堆砌雕琢,终成今天一个复杂而破碎的我。” 不见寒继续问:“你还想要什么呢?我把我能给你的一切都给你,告诉你和我有关的一切事情。你呢,你会愿意真正对我交心,告诉我你每时每刻都在想什么吗?” 苍行衣听若未闻,继续诵读。不见寒也安静下来,不再打扰他。 “一刀划开感情。将面上的大片平静割破,用刀尖挑出沉重的怨恨,尖酸的妒火,沸腾的愤怒,浓郁的哀愁。告诉你我所爱何爱,所痛何痛。” “一刀划开维度。分别给你我灿烂的颜色,协调的光影,稳定的结构。给你温柔的面,跳跃的线,专一的点。” “一刀划开灵魂。取出理想与信念,做成勋章挂在襟上,是献给你最昂贵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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