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即便一路都在狼王的背上,此刻也浑身紧绷的大口喘气,他迅速分析着眼前的情况,或许是这场大雨太过猝不及防,且现在正是夏季,雪顶本就在渐渐融化,两相交杂之下,便引发了巨大的山洪。 林舒不熟悉这里的地势,他不知道,这一侧的山道没有河流能够疏散分流洪水,若任由山洪满灌而下,将瞬间淹没东山最大的一处草场,在洪水中死伤无数不说,食料不足,或许有不少食草种群无法度过东山漫长的寒冬。 这仅仅是东山这片山脉数千年来,面对的小小变动之一。可之于在这片大地上生存的所有动物来说,却是无法逾越的生死挑战。 狼群再往上走,又遇到了大量在山中失去方向的羊群与鹿群,这时,众狼就听见,远处的雪山尽头,传来一声悠长的狼嗥。 那声狼嗥直直的穿透雨幕与汹涌如沸的山洪,辽阔又强悍,响彻了整座雪山。 所有惊惶的兽群都是脚下一顿,而狼群也像是瞬间收到了信号与指令,他们十几头狼分散成一小组,朝着不同的方向,有的冲向兽群,有的则消失在崎岖起伏的山岩石壁中。 狼群训练有素,他们时不时仰天长嗥的朝雪山之上回应着什么,而后又驱赶着稍微平静下来的兽群,分为小股的撤离这里,以求安全的逃离山洪。 林舒听着那声狼嗥,也已然知道,那只他追赶了一路的巨狼,就在这座巍峨险绝的山巅之上了。 他不明白俨然快要失去神志的野兽,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一路上了雪山。 他无法感知,那是流淌在狼神族血脉深处,生生不息的使命与天职。 守护,捍卫。 仁慈与善良,坚强和勇敢。 他们是狼神的族裔,是千山万壑的子孙。 自我有时候或许会迷失,但血脉永远不会。 越过身侧嘶嚎的山中生灵,越过滔滔不绝的融冰与洪水,狼王带着林舒一路向前。为了避开危险,道路逐渐陡峭崎岖,有时候林舒甚至觉得,自己马上就要从狼王的背上掉下去,一头栽进山洪里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图个什么,以至于咬着牙坚持到了现在。 渐渐的,林舒觉得冷起来了,越往雪山的山峰处走,雨水就越凉,最后竟夹杂着雪花,他浑身本就湿透了,此刻冷雪粘在身上,凉的格外刺骨。 也在这个时候,狼王停下了脚步,林舒远远的眺望,雪山的冰层上,巨狼正站在最高处凝眸眺望,最后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野兽凭借着天生的直觉,找到了山洪的关键拐点。林舒正要告诉狼王去追,就听远处好像有人喊他的名字。 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是回头一看,竟是摩厍带着一行强壮的克烈人,他们也就十几个人左右,是族群中最接近狼神血脉的人,也全部都举行过成年仪式了。 马儿难以爬山,摩厍他们都是靠着自己狼神族强力的体魄,拿着登山绳和铁爪钩,硬爬上来的。 不过他们相比骑着狼王上来的林舒,看起来还要好上一些,毕竟他们就算在冬季光着膀子走一圈下来,也不会太冷。 “林舒!” 由于阿勒是爬不上来雪山的,这一行人中没有人会说汉语,只有摩厍还能稍微沟通。 林舒惊讶极了,他没想到在这么险要的地方,竟能看到摩厍他们。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很危险!” 摩厍看着竟然有能耐让狼王驮着的林舒,听林舒这么问,他还纳闷呢,那你上来干什么? 不过摩厍汉话不好,就只捡重要的说,“大雨,洪水,要探查。” 其实是这回的雨太大了,张玉良掐指算了算时节,就怕出现山洪,于是就让摩厍等人顶着雨出来巡视一番。 可摩厍他们越走越觉得不对劲,水太深了,还有不少惊起的动物,且越往这边走,在雨中乱跑的动物越多,于是他们一路顺着动物群,直接摸到了雪山边。 几人一到山脚下,隔着大雨抬头一看,遥遥的雪山好像塌了一角!这伙人一时间都看向摩厍。 昆吾隔一段时间,都会带着他们巡视一遍东山,他们这个小小的村子不仅生活在东山中,也兼顾守山的责任,这是先辈们留下的老传统。 若是往常,这种情景,昆吾会带着他们直接上山。摩厍想了想,他自己虽然和族长差的很远,但是情况紧急,族长又化身了,还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人的神志,即便他们想找族长,也不一定能找到。 于是摩厍想了想,还是带着族人上山了,没想到,现实要更严重,山洪爆发了,他们挂着铁爪钩朝滔滔洪水的流经的方向一看,顿时觉得大事不好,下边是伦索大草场,不能淹! 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几个人正心中着急,就听远远的山峰处传来一声狼嗥,他们当即喜出望外,族长竟然在! 他们还以为昆吾恢复了神志,不然怎么会冒着大雨前来雪山呢,但是等他们辛苦爬上来,没见到族长,看见的却是骑着狼王的林舒。 那人在雪雨中脸色冻的泛青,像是一只刚从冰洞里捞出来的落水鸟。 不过能在这样的险境中看到熟人,林舒是稍微松了一口气的,摩厍还把身上的鹿皮雨披扯下来扔给林舒,他感觉眼前这人好像都快冻死了。 林舒二话不说披上鹿皮,然后朝巨狼消失的方向指去。 “昆吾朝那个方向去了,你们跟着我和狼王!” 于是,一行人就攀过崎岖的山峦,追了过去。艰难的翻越之后,他们就在“轰隆隆”的山洪爆发流经处,看到了那只巨狼的身影。 它高大的身躯不断撞击着洪水一侧的石峰,以血肉之躯直面坚石,若是寻常人,早就筋骨折断,内脏破裂的死去了,但是巨狼凭借着那副骇人如钢铁一般的狼躯,硬是将巨大的石峰撞的动摇。 林舒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心里随着巨狼“砰砰”撞石峰的样子,都揪成一团了,这不是找死呢么,它是不是疯了! 但摩厍却忽然明白了,“族长,要,改,水,方向。” 林舒在雨中大声的问,“什么?” 摩厍直接挥着自己的铁爪子也要飞跃过去帮忙,“下游,草原,不能淹,要死,很多!” 林舒也不是笨人,他一琢磨,就明白了里头的缘故,可是看着那头巨狼在雨中模糊的身影,他忍不住想问它,你都变成这个样子了,却还想着保护这片土地么。 林舒定定的看着那道如同上古异兽一般骇人的身影,看着它硬撼山峰,心里就暗暗对自己说,没错,它就是昆吾了。 摩厍他们已经攀着山壁要过去了,却被林舒扯住了,“你们过去能帮什么忙,说不定还要被攻击。” 摩厍一想,他看了看那座坚实的水边石峰,即便受到了巨狼那样的猛烈撞击,也只是崩着碎石颤了颤,更别说他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力量了。 林舒抬手一摸脸上已经冻出霜花的冰碴,一双丹凤眼却犀利的像着了火,他斩钉截铁的说。 “拿炸药炸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能再让巨狼那么活生生的撞了,不然没等它恢复神志,就要先交代在这里了。 摩厍有点犹豫,他明白炸药的意思,可是距离这里太远了,根本来不及往返,等他们取回来的时候,以山洪扩散的速度,草场早淹了。 而就在几人说话的当口,那一片连绵的小山峰,“轰隆”一声,硬生生被巨狼撞断了一小座,沉重的山石滚落下去,挡住了山洪的方向,但是并不足够,又渐渐被湍急的水流冲开。 巨狼已经满嘴是血了,它只是甩了甩,就又去撞挨着的另一座。 林舒不再多说,他喊着狼王,头也不回的一路奔下雪山,一路上,林舒用冻僵的手死死的抓紧狼王湿漉漉的毛发。他近乎哀求的在狼王的耳边轻声重复着。 “去村庄,能有多快就跑多快,求你……” 狼王蓝色的眼眸在雨中闪着微光,他四蹄如飞,一路横跨草原与山林,周身凌厉而过的烈风,让他感觉仿佛穿过了所经历的百年时光之前,回到了那个最年轻,最强壮的年岁。 那时候,他同样也是背上驮着一个人,在东山的大地中,逐日追风。 最终,狼王没有辜负嘱托,他以林舒难以想象的速度,回到了村镇,林舒更是跌跌撞撞的拽起张玉良就朝藏着火药的洞穴飞奔。 等狼王带着取完火药的林舒与张玉良回来,阿勒也早已准备好防水的兜布还有点火的引线与火折子等等,只待林舒拿了就走。 于是,林舒快的就像一阵风,狼王带着他迅速消失在众人的眼前,张玉良的手还紧张的抖着,为远方的山洪悬着心。 就在林舒转身回去取炸药的时候,摩厍也不闲着,他迅速带着人去往石峰处,找寻并挖掘能够稳妥放置炸药的地方。 不过只是试探着接近了巨狼,摩厍就看到了巨狼已经完全变的赤红的双目,这代表着族长现在是完全兽化,失去神志的时候,只是凭借着最后的一缕执念,不断机械的撞着山峰罢了。 他顿时呼吸一顿,随即意识到危险,迅速带着人后撤,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为了保护后边的几个人,摩厍被狼尾狠狠的扫了一下,当即撞在山壁上,吐出一口血。 于是他们只能小心的绕开巨狼,好在林舒回来的及时,狼王被林舒交代在很远的一处山岩上喘息,林舒则自己抱着一大包炸药,按着摩厍的指示,直接塞进高耸的石峰之下。 等林舒再转头看巨狼,它此刻已经十分骇人了,而且撞击石峰的身侧还沁着血,此刻和着雪与水一起,淌了一地。 林舒想,我得带它走。 于是就在摩厍他们再考虑点火之前他们激怒巨狼,然后好把它引走的时候,林舒已经走到了那野兽的眼前,众人阻拦不及。 林舒一把将身上的衣服全都脱了,而后僵硬的手举着那把精致的小枪,朝着天空,“嘭”的一声扣动扳机。 巨大的声音瞬间吸引了野兽的注意,它回头注视林舒光裸的身躯,嘴角还滴着血。 林舒把点火的火折子和引线全都扔给摩厍,而后他则果敢的注视着双目赤红的巨狼,兀自紧张的调整剧烈的呼吸。 最后,在克烈人的惊呼声中,林舒转身,从山崖上一跃而下! 巨狼血红的瞳孔蓦然紧缩震动。 就在摩厍以为林舒是在自己找死的时候,他却眼见着,原本化身成野兽神志全失的族长,拖着已经血淋淋的身躯,冲着林舒消失的方向,毫不犹豫的纵身而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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