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粲然一笑,手指勾住卷翘的发丝,目光变得深邃。 “自然是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凭什么他可以和哥哥相处这么久,却要我甘愿退出。” 视线仿佛能穿透阻隔,死死钉在陈洋的身上,眸中的疯狂令人不寒而栗。 掐住沐晨的脖子,一字一句的问道:“你要帮我,知道吗?” 沐晨连忙点头,哪有他不同意的余地,心中哀叹,自己明明是个为人鱼族做出巨大贡献的伟大科研者,为什么待遇如此凄惨,不禁泪目。 刚想起身就被少年提住衣领,直接悬浮在了半空中。 “我不放心哥哥,也不好露面,你去帮我盯着,若是他受了一点伤,我定不会让你好过。” 说完,就将他直接扔了下去。 沐晨在空中摆了舒服的位置,静静等待着降落,却不想被突如其来的一阵大风吹散了魂体,乱了方向。 再次睁眼时,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废弃的实验室,灰尘足足有半截手指厚,却也让他欣喜若狂,想着老天还是厚爱他的。
第八十九章 幻境(八) 少年临空而立,皱着眉头看向沐晨消失的方向,眸中早已不复以往的清澈,充满浓浓的郁色。 叹了一口气,手指快速反转结印,一个套着一个法阵从空中落下。 天边无端聚拢起乌云,无数细小的雨滴落下,砸在陈洋的面上,他仰头望着躲进云层中的太阳,不好的预感在心中愈演愈烈。 脚下是恶心粘腻的黑色触手,周身弥漫着腥臭恶心的雾气。 他眸中闪烁着金光,以往的他或许还会慌张,现在只觉得烦闷,为什么自己做什么事情都会有人阻拦。 眸中已然恢复了镇定,他抬手淡金色的光聚拢成团,挥向地面。 配合着阴郁的云朵,整个小镇笼罩在了黑暗之下,居民纷纷感到心慌,时不时朝着天空望去。 陈洋一个地遁远离了城镇,来到浪花翻涌的海岸边。 冰凉的海水四溅,落在两人的衣角上。 周生涯背对着他,望着一望无际的海,心中感概良多,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觉得这片海与外面的有什么不同?” 陈洋并不明白他此举有何目的,后退着与他拉开距离,同时敷衍着回答道:“或假或真,你若是在意,为何还要待在这里。” 男人转身看向他,身后的水花炸开,数条翻着白肚皮的鱼躺在岩石上挣扎,细碎的笑声从他嘴中传出,似乎听到了什么很搞笑的话一般。 一步一步的向他就靠近,却并没有发起攻击,但身上的压迫感却越来越强。 陈洋的额头上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背脊有要弯曲的趋势,面上依旧挂着笑容,没有虚张声势而是从心底感到了放松。 “你伤不了我,只能用这种恐吓的低级手段来吓退我,是不是有点太搞笑了。” 抵抗着巨大的压力,抬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 “周哥,我早已不是以前那个懦弱的人了。” 勉强牵动嘴角,露出一个极具嘲讽意味的笑容,墨发被风吹乱,展露出光洁的额头,眉心处的金色鱼尾印记变得越发闪亮。 笑声没有停止反而愈加响亮,周生涯捧着腹部,眼角泛着泪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光顾着笑了。 肩膀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陈洋微微皱眉,有了不好的预感,连忙松手极速后退。 喉咙一口腥甜喷涌而出,鲜红的血液如雨滴般落下。 陈洋四肢无力的跪坐在地上,只觉有无数细针扎进头中,令他痛苦不堪,发出极为压抑的闷哼声。 “你对我做了什么?” 抬头看他,眼中悄然攀上几缕惊恐,即使他掩饰的很好,也被男人全然收入眼底。 周生涯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中充斥着鄙夷和不解,凌厉的目光似能将他穿透。 陈洋颤着身子,恐惧萦绕在心间,顿觉自己在他面前毫无保留的展示,羞愤溢于言表却对他无可奈何。 只能暗自咬牙强撑,尽量表现出不在意的姿态。 “就只会用这种方法逼迫我吗,那你也太小瞧我了。” 小腿抖着了筛子,却还是凭借着毅力从地上站起,直视他的目光。 两人对峙了几秒,空气仿佛凝结。 周生涯开口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就这么确定我是害你的人,我承认我引诱你入幻境,是为了余渔的善魂,那你可知,没了善魂的生灵会做出怎么样的事情,他早已没了正常的思维,我是为了保护他。” 挥手间一面镜子出现在了半空中。 “你好好看看,这还是你以前居住的小镇吗,即使你现在已经不是人类了,可那些曾经帮助过你的人,你也要看着他们去死吗?” 镜中,小镇已被血液染成了暗红色,原本淡黄的墙面变得脏污,街上行人寥寥,寒风穿墙而过,刮起阵阵灰尘,隐约有哀嚎声传来。 陈洋瞪大了双眼,视线一寸寸扫过,找到熟悉的面孔,各种记忆在脑中翻转,或难过或美好,在这生活的的点点滴滴被唤醒,令他感到无比愧疚。 垂下眸子,两侧的手紧握成拳。 低声说道:“我出不去,外面是怎样的情况我不知。” 话音刚落,他便快速冲入海中金色的鱼鳞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留下一条绚烂的痕迹。 海面再次归于平静,蔚蓝一片。 周生涯现在海岸口,眸底暗色一片,身后的画面逐渐扭曲,形成一个巨大的黑洞,似要将一切都吞噬,他的面部化为虚幻,彻底看不清面容,整个人融入黑暗之中,成为深渊之主。 幻境开始一点点塌陷。 躺在废弃实验室捣鼓着各种瓶瓶罐罐的沐辰察觉到了危险,抬头望向天花板,簌簌的灰尘落下,令他吸入肺中,猛的咳嗽起来。 眼角拉着泪珠,站位桌面上,竖起耳朵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从怀中掏出颜色各异的晶石,在地上摆着法阵,勉强问住了他所在的空间,还来不及歇一口气,突然察觉到身后有动静,吓得他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王上,王上我错了,你就放过我吧。” 哭的稀里哗啦,泪水混着鼻涕和灰尘糊了一脸。 诸泽见他这幅样子,先是一愣,而后慢慢蹲下身子将他扶起。 “沐博士,是我,诸泽。” 他声音冰冷,莫名令人心里发凉。 沐辰抬头,胡乱的擦了把脸,面上神情尴尬不过很快恢复了正常,摆出冷淡的姿态,退后了一步。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衣裳破烂焦黑,面上都是鲜血,特别是脖颈处有一道夸张的青紫印记。 微微皱眉,眼底多了几分关心。 “是周生涯杀了你?” 虽是问话,语气却已十分肯定。 诸泽点头,眼中是划不开的浓浓悲伤,低声叹气。 “我来找你了,我记得你说过如果我能将药剂研发出来,你就答应我一个条件。” 上前一步,牵住他的手,即使是虚幻的魂体在这一刻也仿佛拥有了实体。 沐辰只觉手心处一片冰凉,心中划过点点涟漪,转身背对着他,白色的实验服布满灰尘难掩他身上清冷矜贵的气质。 那个常年住在实验室,总是紧锁眉头的沐博士回来了。 诸泽捂着胸口的位置,即使那里已经没了心跳,他依旧能够感受到它在剧烈的跳动,魔怔了般痴痴的看着男人,泛白的嘴唇颤抖,泪水不知不觉的从眼角流出。 他等这一刻等的太久了,久到他已经忘记了心悸的感觉,世界都变成了灰白,只有在见到与他相似的人时,才能恢复片刻光彩。 伸手想要抓住他,却只能碰到他的衣角。 诸泽紧张到头脑发货,结结巴巴的说道:“你答应,答应我的。” 眸中迸射出祈求的光,语气婉转似在哀求。 沐辰停住脚步,声音冷淡没了以往吊儿郎当的样子。 “哦?那你想要我答应你什么,是个你在一起吗?” 诸泽愣在了原地,张嘴想要解释,却无力反驳。 自己肮脏的心思被毫不留情的搬到了明面上,令他面红耳赤,却又忍不出生出期待,或许他也是喜欢自己的。 “真恶心,我从未想过你会喜欢上我,早知如此当初就不会选你,太让我失望了。” 看着男人清瘦挺拔的身影,表情一点点凝固直至归于死寂。 耳边依旧回绕着男人冰冷无情的话语,所有的痛苦都被屏蔽点了只剩麻木。 诸泽收回悬在半空中的手,周身冒出浓郁的黑烟,瞳孔被一片血红代替,他却浑然不觉,依旧不死心的问道:“你真是这样想我的?我不信,我不信!?” 砰的一声,黑色火焰燃烧,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 男人站在火焰之中,额头有尖角凸出,原本虚幻的魂体变得凝实了不少。 沐辰快速闪躲着火焰,头发被烧得冒烟,眼中满是惊愕,自己不过是一缕残魂,竟也能被伤到,他这火焰未免太过邪性。 悬浮在空中脱离了攻击范围,还不等他松懈,布下的法阵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弄的崩溃,空间的震荡几乎能将他搅碎。 就在沐辰闭上双眼准备认命之时,被火焰包裹着的男人将他拦腰抱住,逃进了海域之中。 颤颤巍巍的睁开双眼,过密的睫毛扑闪,惨白着一张脸的沐辰,对上诸泽关切的眼神,恨不得钻进地洞中,压下心底异动,保持着面上的冷漠。 诸泽见他醒来,忙凑上前去,伸手盖在了他的额头上,细细感受他身体的温度,即使手下是一片冰凉,也觉得心中暖意盎然。 “你好点了吗?” 语气有些局促,生怕自己做错了事情惹他不开心。 沐辰冷哼一声,想要站起来,可双脚无力,身子径直跌倒,向条缺水的鱼软绵的倒在了他的怀里,脸色又红又黑,像调色板一样。 双手抵在他的胸前,尽量与他拉开距离。 没好气的说道:“我让你走,你听不懂吗,还在这里干嘛。” 黑发炸起,随着海水波动摇曳。 诸泽默默站在他的身侧,一言不发,无论他如何打骂,始终找个木头一般。 沐辰实在受不了,鼓着腮帮子,淡金色的眸中情绪翻涌,颤声说道:“你以为你在外面做的事情我不知道吗?”
第九十章 幻境(九) 诸泽瞬间停住了脚步,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慌张的转移话题。 “这里是安全的,我能带你走出去。” 身子一阵阵的发凉,原本英气逼人的五官只余下虚弱与苍白,墨发中夹杂着几缕白发。 他几次伸手又几次放下,眸中泪意翻涌,鼻头通红,可怜兮兮的望着沐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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