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行舟心道这小子的话还挺有几分魄力,微微点头,道:“话是不错,但……” “他不去。” 荆澈从身后御剑飞到他身边,浑身的气质冷若冰霜,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你答应过我的。” 墨行舟笑了笑:“放心,不会食言。” 得了他的保证,荆澈又转而看着白鹤上的一群少年。 少年们也正在看他俩,心里都犯嘀咕:哪有徒弟跟师父这样说话的?心中再想到那些传言,看他俩的眼神立马就微妙了起来。 明明是差不多大的年纪,明明是对方的人多,可在气势上却都差了荆澈一截。 荆澈的眼神不带一点挑衅,但却冷得能结霜,巨鹤抖了抖满身的羽毛,扑扇着翅膀加速飞远了。 巨鹤远去,荆澈又问墨行舟:“你来这里做什么?” 墨行舟没回答他,反而笑问:“先说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握着敛华剑的手指微微收紧,荆澈默了几秒,道:“我在无边崖没见到你,听说魔族入侵……猜你是来了这里。” 墨行舟一言不发,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弯弯的眼尾像是钩子,带着点毫不自知的蛊惑。 荆澈忽而感觉气息有些乱,说不清是因为心虚还是别的什么,只能强装最自然的样子,却又不知不觉地红了脸。 良久,才听得墨行舟不疾不徐道:“你怀疑是我。” 荆澈一愣,随即暗自松了一口气。 “……嗯,你让我在无边崖等你,自己又不来,恰巧这时又……” 恰巧这时又听闻魔族来袭的消息,他哪里还能再等下去。 “到现在,我站在了你面前,也没有打消你的怀疑,是不是?” 他语气陌生地不像自己认识的墨行舟,荆澈一下子慌了,解释道:“不是,我……” 墨行舟冷哼一声,“怎么不说了?发现自己的确是这样想的,阿澈,就这么不信我?” 荆澈看着墨行舟似乎是生气的侧脸,哑了半晌,最后也只是硬邦邦道:“你不该来这里。” “我能不来吗?我不来,你岂不是更怀疑我阳奉阴违。”不仅如此,他倒要看看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敢假传魔尊圣令。 荆澈:“……不会。” “还不会,你敢说你没这么想过?” “师尊……” “………………” “……你生气了吗?” “………………” 什么啊,这孩子怎么越来越会撒娇了。 惯的! 墨行舟假装冷脸,很口是心非道:“没有!” 他说没有,他就不信荆澈看不出来他是真没有还是假没有,没想到荆澈还真就看不出来。 他很顺手地伸手搭上墨行舟的胳膊,墨行舟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了荆澈的敛华剑上,飞行木鸢被他收走,这样一来,两人今天算是彻底绑在一起了。 “?” 墨行舟一时间也顾不上去什么生气不生气了,问:“什么意思?” 荆澈左手两指相合御剑,右手不忘结下一道灵力罩,头也不回,很自然道:“履行承诺。” 灵力罩降下的一瞬间,风一瞬间全被阻隔在外。 墨行舟:“………………” 倒也没有这么弱不禁风。 检讨:从送臂钏到事无巨细的保护,会不会是他装柔弱装太过了? 其实他的魔气早已恢复了八成,也不知荆澈日夜同他待在一起,到底有没有察觉到。 墨行舟望着前面的阿澈。 纯白的衣袍在别人身上显得太素,但却十分衬他,飘然出尘,如月如霜。 从肩膀往下,绣着一枝凌霜傲雪的白梅,花与雪,都被腰带收进那把劲瘦的腰身里。 这段时间来,许是脱离了压抑的环境,他看着比自己刚见到时丰润健康了一些,眉宇间不再时时刻刻承满凌厉阴郁,在无边崖上看他练剑时,墨行舟偶尔也会想,如果他没有入魔族,而是同萧郁一样自小就待在映山剑宗,也许每日都是这样畅快的日子,练剑,除魔,和师兄弟们打打闹闹。 他这么聪明,天资又好,即便是被视为不祥的半魔又如何? 可是若是没有入魔族,他又怎么会被自己捡到。 现在这样,就很好。 所以到底是否有所察觉呢?如果没有,那么他还真是尽职尽责,如果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么…… 墨行舟试探着向他靠近了一些,很认真地讲着瞎话:“我站不稳。” 荆澈沉默不语。 来往都是修士,时不时有人会分几记目光给这个宗门大比上出尽了风头的新人,和他惊为天人的矜贵师尊。 墨行舟又懒懒散散唤一声:“阿澈……” 荆澈抿了抿唇,伸出一只胳膊给他。 墨行舟直接忽视那只胳膊,半开玩笑道:“我不能抱着你吗?” 顺路飞的修士们似乎更密集了。 荆澈手抖了一下,冷漠道:“不能。” 周遭一片唏嘘声。 墨行舟锲而不舍,“那什么时候能?” 荆澈想到了什么,脸一下子烧起来,眼神也变得不自在,“你别说了。” 周围甚至响起了几声“哦豁”。 荆澈再也受不了了,一把拉过墨行舟的手,加速飞离了人群中央。 之后荆澈也没松开,墨行舟更不可能松手,二人于是牵着手,保持着微妙的缄默氛围沿着天堑飞行,一路上却连一个魔族的影子也没见着。 “我那几位弟子就是在这里被偷袭的,”一名中年修士指着天堑下的一明显大打出手过的地方,说:“魔族便是在那儿出现的。” 敛华剑降落在这群人身旁。 “他们一定还没跑远,说不定就混在我们中间。” 一年轻气盛的男修扯着嗓子嚷嚷:“伤我同门的魔族呢?躲什么?!有本事出来,怎么,怕了不成?” 墨行舟心想人家又不是傻子,人家只是来偷袭的,你们仙门这阵仗看上去是要去给人灭门的,不溜难道还傻站着等挨揍? “可是这附近并不是的秘境区域,几位师兄弟怎么会跑来这里?” “如果是被魔族蛊惑,中邪跑来了也说不定。” “有这个可能,君问已经在为他们修复受损元灵了。” “说起君问,他不是一直跟着萧郁仙君?萧仙君呢?怎么不见萧仙君在?” “我听说萧师兄今日突破第六层,出了点岔子。” 荆澈闻言,心中一震,抬眼看向说话的人。 “你听谁说的,不是萧师兄出岔子,只是一些残存魔气震荡,妨碍到了萧师兄而已。” “哪来的残存魔气?” 墨行舟隐隐感觉这对话有些不妙,想拉荆澈走,那人已经嘴快道:“啧,还能是哪来的?天堑附近可是赤琉璃花树现世的地方,赤琉璃代表了什么?十年前的战场!这魔气就是当年为争一株树种,不惜发动军队的那个疯子,西极洲的大魔头——墨行舟的啊!” 荆澈本来已经跟着墨行舟走了几步了,闻言眼皮猛地一跳,倏地停下了脚步。 墨行舟哑口无言,他也没想到,明明是在说魔族偷袭的事,怎么偏偏就提起了萧郁?看了一眼荆澈,荆澈尽量保持着最平静的状态,沉默地看着前方,却将他的手攥得生疼。 墨行舟心中心想这回可真不好哄了,捏了捏他的手背,“出去再说。” 就听最开始那道浑厚的声音说:“各位仙友,魔族偷袭我们修界小辈,阴险卑鄙,其心可诛,他们如今很有可能就混在我们之中,若是放任不管,后患无穷,恐怕诸位也是夜不能寐,今日在场的所有人,就先请留步,楚仙尊已去请震元神钟,若有人是魔族假扮,钟声之下,必能显形!今日,绝不可能让这群嗜血的畜牲得逞,危害我人修两界!”
第50章 神钟 天音宗, 一道金色的光芒的一闪而过。 宗门入口处的两个负责洒扫的外门弟子仰头,视线追着那道光落在山顶飘渺的高阁之上。 “楚仙尊怎么回来了?” “那个方向……难道是要请震元神钟?” “对付几个魔族的无名小卒,不至于吧。” “平时是不至于, 可现在是什么时候,千仙盟会!千仙聚集!魔族胆敢这时候来搞偷袭,不是明摆着挑衅我们仙门么?不捉到,是仙尊也咽不下这口气啊!” 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了这样恶劣的事, 已经是天音宗极大的疏漏, 作为一手操办本届千仙盟会的负责人,楚长风现下更不可能看魔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跑了, 第一时间便命人围了天堑。 “魔族善伪装,要是有奇怪的东西混进我的身边,我晚上也睡不着觉, 诶,有人来了。” 山雾弥漫, 山路下映出一个婀娜的身影,她提着雪青色的裙摆缓缓走来,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花苞, 盛着情, 带着露。 女子来到跟前,摘了面纱,抿唇微微一笑。 莲花霎时盛开了。 “我是凌云阁的赵温若。” —— “师伯, 晚辈疏忽大意,还要劳烦师伯亲自上阵疗伤, 实在羞愧。” 房间内, 萧郁满头大汗,脸色苍白, 一道黑紫色巴掌印落在他赤.裸的背上,看上去触目惊心。 身后一位白眉老人正为他施针。 “贤侄说的这是什么话,不过在外游历两三年,便开始和师伯生分起来了?师伯只希望不要影响到你在宗门大比上的表现,我还指望着拿你当榜样,好好教训一下我那几个不争气的徒弟呢。” “师伯,那我过段时间去玄明谷做客,师弟们若是嫌我烦,您可千万别赶我走。” “师伯什么时候赶过你!” 两人正谈笑的时候,内室的门响起“笃笃笃”的扣门声。 小弟子隔着一道屏风,道:“仙尊,有人来探望萧郁仙君,说是凌云阁的弟子,名叫赵温若。” 温若? 萧郁略感诧异,朝屏风外看了一眼,果然见一道模糊的轮廓,只是今日竟然没有携带她从不离身的佩剑。 “这会儿不方便,叫她先等一等。” 白眉老人说罢,游刃有余地将下一根银针刺入萧郁背上,银针瞬间黑得像墨,引得白眉老人脸色微变。 残留十年的魔气竟然也还有这般威力?! 那么这十年不问世事的魔头到底修炼到了什么地步?! 负责传话的小弟子退了出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道:“仙尊正为萧仙君疗伤,说再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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