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白捡的钱? 宣止:“既然二度化形是因为化形的初始欲望发生改变,我直接告诉仓硕, 让他想清楚现今是为了什么化形,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 “没那么简单,孩子。”陆院长丝毫没有犹豫地打断宣止的畅想,“你是万中无一的例外,宣止。绝大多数精怪并不能敏锐地发觉自己欲望的改变,他现在的大脑恐怕乱作一团,你如果接单,十有八九是去帮他捋清思绪,可以看作是一个心理疗程。” “但那不是你的特长,你只给予别人机缘,给不了别人欲望。更何况,患者原型是只仓鼠,你想要取得他的信任,套出他内心最深处的欲望,可以说是难如登天。” “孩子,往后属于你的机会还有很多,我希望你能选择自己擅长的路。” 宣止下意识看向伯医生,伯医生给不了他明确答复,单子是宣止的,能做出决定的只有他自己。 陆院长已经为他陈述了利弊,接,还是不接? 伯医生问:“小猫,你的意见呢?” “问我吗?”杜簿安刚从浴室出来,身上水蒸气掺杂着沐浴露的香味,他湿着头发,拱了小猫妖一脸的水。 等杜簿安从浴室出来的功夫,宣止手指打结,在沙发上重拾旧业,摊了好几张小猫煎饼。 终于等到了人,宣止盘着腿坐在沙发上,从头至尾给他讲了一遍。 杜簿安忖量片刻,提出自己的意见:“我也认为有尝试的价值。陆院长站在医院的立场上,所以他的意见趋向于保守。宁愿不治,但不能治不好,这条相对平坦的路不只是你的,还是桃李的。” 他一字一句经过了思考:“你的能力有待开发,可以留在舒适区开拓口碑,也可以向外探索一下能力的极限。” “最重要的是,目前你每以个接触到的单子,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都会成为你弥足珍贵的经验,你现在缺少的就是经验。正如薄叔叔所说,拒了这单,还在观望中的其他患者必定心思浮动,下次出诊遥遥无期。” 他说完,才发现宣止早已停止了滚动,以一种古怪的目光瞧着他。 杜簿安:“我只说我的想法,仅供参考,最后如何,由你自己定夺。” 宣止:“杜簿安,你以为我是回来问你意见的呀?” 杜簿安一愣:“不是吗?” 宣止的眼神更讶异了:“我已经答应了呀,就是通知你一下。” 宣止趴在沙发头:“你这个人真奇怪,是你要我学会自己解决问题,也是你让我分享生活,汇报行踪。我都做到了,你却还维持着原来的思维。” 小猫妖保持着一种纯真的敏锐:“你是想让我只依赖你吗?” 杜簿安:“你刚才滚来滚去,我以为你很纠结。” 宣止坐起来:“不是纠结,是紧张。”他拉着人类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一颗心脏以一种极快的频率怦怦在杜簿安手心跃动。 “和你第一天上班一样紧张。” 任何细节都瞒不过小猫的眼睛。杜簿安的西装只在上班第一天穿过,接下来每次需要去公司,杜簿安都只穿着常装。 “取笑我?”杜簿安一把把小猫妖按在沙发上,头顶水珠还未擦干,淋淋漓漓顺着宣止的脸颊和锁骨滑落下去。 “痒……哈哈哈杜簿安别闹了,好痒……” 水珠沿着皮肤流蜿蜒出一道道湿漉漉的水痕,随即溶进了宣止的衣服里。这个过程无穷无尽,旧的水珠刚刚消失,新的水珠接连而至。 宣止笑累喘息的间隙,看到杜簿安郑重地借着水珠,用手指在自己脸上刻画那一道道水痕。 “你在写什么杜簿安?” “在写……宣止是只小笨猫。” “又骗我,我脸上写不下这么多字。” 究竟在写什么?宣止妄图坐起来照照镜子。腰挺了一瞬,转念一想,水过无痕,自己照了镜子也看不见。 他还在犹豫,杜簿安却一只手擒在他下巴上。 宣止被迫扬起头颅,感受着杜簿安的指尖沿着下颌线一点一点游走。 脖子。 锁骨。 指尖勾住了宣止的领口。 曾经短暂的边缘性体验刻入骨髓,宣止眯起眼睛,警惕地注视着目光深沉的人类。 杜簿安的手指还想往下。 “不行!”宣止一把推开他,一骨碌坐起来,揪着领口手脚并用盘踞到沙发另一角。 “暂时不行。”似是察觉到自己反应太过激烈,宣止加了个定语。 杜簿安细细咀嚼:“……不行?” 杜簿安:“上次弄疼你了?” 宣止囫囵摇头。 杜簿安:“不喜欢?” 宣止继续摇头。 他喜欢的。 杜簿安的手……很舒服。 “还是害怕了?”杜簿安追过来凑近,却维持在宣止能够接受的距离,“你没同意,不会做到最后。” “我不是这个意思。杜簿安,你给我点准备的时间。” 不会进行到最后一步。 杜簿安疑惑:“准备?准备什么?” 宣止点头:“我想先学习一下。” 宣止摸摸兜,伯医生和陆院长他没能择其一,那根火腿肠揣到了现在,在兜里滞留了一整个下午。 这根命途多舛的火腿肠此刻又被宣止掏出来,复又递给了杜簿安,与它的同胞兄弟殊途同归。 暧昧顿时荡然无存,杜簿安一头雾水地看着眼前的外表被揉得糜烂的肠,愈发迷惑不解。 这是做什么? 宣止无声地凝视人类,虔诚地送上歉礼。 你再等等。 …… 动物依照本能行事,一年四季都有着一套固定的行为模式。 精怪化形后,他们摆脱了原本的躯体,同时也意味着,他们得到了选择的权利,可以沿着崭新的、人类的行为模式,像人一样度过接下来的时光。 鹦鹉学舌,邯郸学步,概莫如是。 宣止不认为他和杜簿安的感情要遵循定式发展,他们不仅同为雄性,甚至连种族都相差甚远。 他们只需要各自生活,然后回到小房间,互相舔舐皮毛。 但没正式经历过春天的小猫妖忘了,伴侣在舔舐皮毛后,还要有更深层次的交流。 怎么交流?半路出家的小猫妖缺少的不只是人文知识,还有生理知识。 前几日在杜簿安的主动里,他浅窥到其中一角,整个过程中动物的本能全然失效,宣止惊慌无措,全程都由杜簿安引导,在人类面前丢尽了体面。 宣止想,这一关不可退缩。 他要尽快学习。 那么,向谁学习好呢?
第八十八章 宣止和伯医生的办公室在A大的家属院, 但第一次和委托人见面,还是约在了桃李医院。 “那以后呢?”宣止问。 伯医生:“后续一般转回家属院。初印象很重要,约在桃李, 便能够避免委托人潜意识质疑我们的专业性, 有利于后续治疗的开展。桃李住院部有单独的接待室,明早九点你直接去接待室等我。” 当日, 委托人来得早,宣止来得比委托人更早。 桃李医院还未进入营业时间,宣止在医院门口买了一根水煮玉米, 就地啃完, 拍拍手上的玉米碎屑, 轻手轻脚打开接待室的门。 伯医生提前交代, 接待室的衣架上挂着一件合宣止尺寸的白大褂, 宣止把扣子扣到第一颗,郑重地在胸前别上自己的工牌。 桃李医院, 内科, 宣止。 伯医生说的是对的。 宣止深呼吸。 宣医生狂跳的心脏缓缓平静下来。 专业性。 宣止对家属院的办公室太过熟悉了, 他在里面吃过, 喝过, 玩过,独独没有工作过。 如果约在家属院会面,他会恍惚地觉得这是一场梦。 现在他身处一所正式的医院,一路所见所闻皆与往昔不同。他穿上了工作服, 胸前明明白白地写着自己应尽的职责和该履行的义务。 宣止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感知到自己的成长。 哗啦—— 接待室的推拉门滑开, 伯医生惊讶地和对窗神圣宣誓的小猫撞个正着。 他看了眼时间。 七点四十五。 “这么早?” 宣止:“你也好早啊伯医生。” 伯医生笑了下:“刚晨练完, 趁着毕方吃饭分神,抓紧溜出来了。” 他提到了比格。 夏女士和苏先生已经回来了, 一切重新步入正轨。 ——除了家里多了一只能够化形却不会分身的狗。 “它现在每天都困在家里没法出来吗?” 谈及这件事,伯医生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是。我偶尔对家里的摄像头做做手脚,带他出来放个风。我能够教他的时间不多,毕方悟性不高,重获自由说不准还要多久。” 宣止虚伪:“好可怜哦。没关系,过几年你就能给他安排假死了。” 伯医生想想那个场景,恨铁不成钢:“他如果真拖到那个时候,必定沦为狗界之耻。” 宣止哈哈大笑。 严格来说,接下鼠妖委托的只有宣止一人,伯医生不忍让小猫独自面对,特地来为他助阵。 他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忙,公文包里塞了满满当当的病例,伯医生坐在沙发上,腰背挺直,一张一张核对。 距离和患者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宣止无事可做,心思浮动。他围着伯医生缓缓地、曲折地转圈。 “伯医生?” 伯医生微抬头:“嗯?” 他一回应,小猫反而如同被电流打过,又被胶水黏住了嘴:“没事,没事。” 伯医生:“紧张?” 宣止转着眼睛:“……嗯。” “想点别的。”伯医生为他预设成功后的场景,“比如想想……委托结束后,你的提成要怎么花?” 猫咖打工赚的只能成为血汗钱,这可是宣止真正意义上的第一笔工资。 宣止:“给A大的猫们再添些猫窝吧,再买点好吃的。我还想再变回猫和它们相处一阵子,分它们些机缘。” 小猫惋惜:“可惜它们都没开灵智,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而且和别猫朝夕相处,杜簿安八成会加以阻挠。 宣止暗暗计较。 “想法不错,可以列个清单。”伯医生匀了宣止一张废纸,递来一支笔,分散小猫的注意力。 这是让他写字。 文盲小猫提笔忘字,清单撰写得异常艰难。看着笔尖在纸上游走,笔的末端扭来扭去,宣止心痒难耐地咬上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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