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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只是去找他，”唐歆表情沉重，只从表面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整个人神情淡然像是怀念又像是期待，“洛骁在那里或许会有危险，帮帮他吧。” “你还说没找到沈不逊？” 玛扎娜看穿了她的谎言，两人毕竟是血脉相连的存在，任何事情都逃不过对方的眼睛。 在唐歆刚进来的时候，玛扎娜就觉得不对劲。 如果真的没跟沈不逊有任何联系的话，她是不会一整天都没有任何消息的。 更何况，唐歆现在还突然拿出保存已久的身份让她离开。 唐歆多想用普普通通的身份去过平淡的生活啊。 当初如果不是为了救玛扎娜，唐歆也不会加入到狄伯莱克的阵营，而落得今日受人挟制的局面。 玛扎娜也清楚这些，所以更加不理解她现如今的所作所为。 拿起文件袋里的身份信息翻阅，仔细看下来，照片上的那人其实就是刚进入学院的唐歆，跟现在的她有细微的差距，照片更加青春洋溢，永远都不会有疲惫的姿态。 “你只让我去找他，还是想让我离开玉门？” 唐歆垂首，低声承认这一切：“离开玉门吧。” “为什么……” “姐姐，你还记着为什么要选择狄伯莱克吗？” 唐歆破天荒的用这样的称呼喊她。 以前从未有过，玛扎娜乍听到也觉得有些陌生。 唐歆生来就在玛扎娜身边，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年幼的玛扎娜，将她当做姐姐，血脉的传递也应该喊她母亲。 两人共通的血脉使她们共生共存，不可分割。 犹如攀附树木而生的菟丝子，攀附她的枝叶，融进她的血液，寄托在玛扎娜的生命上开出鲜活的花。 可是很不幸运，因为家园被毁，唐歆被迫与玛扎娜分开。 她不知道对方去往何处，也不记得对方的相貌，只能以自己的生命来确定玛扎娜还在宇宙深处苟活。 十多年前，狄伯莱克找上了唐歆。 告诉她：我知道你的舍塔在哪。 我知道与你灵魂交织的神明身在何处。 我也知道你所渴求的生命之火是否灿烈地燃烧着。 狄伯莱克为这位绝望的旅者指明了方向，告诉她玛扎娜身在遥远的卡凡洛蒂斯，为她牵线搭桥借用孟禾云之手买下了玛扎娜。 唐歆记得她再见玛扎娜的那一天。 是阴雨天气，厚重的乌云压在孟宅上空，随时随地都会降下倾盆大雨。 要知道，雨后的泥土是最新鲜、最具有可塑性的。 她看着囚笼中瘦骨嶙峋的女孩，交给她一把尖锐的匕首。 离开孟宅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着雨后土腥气泛滥的味道，她曾经很讨厌这种气味，只因为泥泞的训练场会弄脏她的裤脚，现在她才意识到那是重生的气味。 是她和玛扎娜的重生。 生命之水倾盆落下，给予泥土再塑形体的机会。 唐歆回想这一切，只觉得荒唐。 她原本以为狄伯莱克是带着灯火的引路人，却没想到他才是这一切的缔造者。 “那场灾难是他指挥军队围剿星际海盗时，不小心摧毁了我们的家，后来他踏上那片焦土允许别人带走了你。”唐歆托着腮，在黑暗的环境依靠呼吸来判断玛扎娜此刻难以平静的心情，“而他堂而皇之地把我带去首都星，在我成年后告诉我，去利用孟禾云的身份救你。” 后来的一切，就如狄伯莱克设想的那样。 嚣张跋扈的孟大小姐成了他们计划里的垫脚石，唐歆用了多年的时间找回玛扎娜。 一切都逃不出狄伯莱克的算计。 玛扎娜遍体鳞伤几度濒临死亡，为了救她唐歆签订合同替狄伯莱克卖命，至于那悲催的孟禾云看似咎由自取地葬送在卡凡洛蒂斯。 只有狄伯莱克是那个大获全胜的人。 不仅获得忠心耿耿的下属，还将孟家的势力收入囊中。 唐歆回想自己所做的一切，在沈不逊的口中编织出完整的过往，她惊觉自己居然做了如此的多的孽事。 成了别人手里的利刃，无自主意识地听从旁人的派遣。 一次次地挥刀，斩杀着无辜者。 “姐姐……”唐歆拦腰抱住玛扎娜，像幼时那样依靠着她，“走吧，我要留下来赎罪。”
第110章 会面 【他们生于深渊，罪孽深重】 【妄图挣扎着奔向光明】 【却仍坠入旧日的泡影，失于虚幻】 合上厚重的书本，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近百年前的油墨气味，沈不逊拿起办公桌上的手帕，终于理解了洛骁非要看古典纸质书的臭屁爱好到底是跟谁学的。 半个小时前，他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办公楼里，彼时夜色降临，正是换班的时候，楼中一片寂静连亮着灯的房间都没有几个。他堂而皇之地坐在属于狄伯莱克的皮质座椅上，不安分地提着眼前的办公桌，让自己在原地转了几个圈。 什么秩序森严，管理得当，还不是让他随随便便地进出，几天过去都没能把他从军事基地里揪出来，基地的严密程度也不过如此。 沈不逊无聊地摆弄着桌面上的印章，随便抽了份文件就在署名处盖满了狄伯莱克的私章。 如法炮制了十几份，再度看向钟表，才过去了五分钟。 记着狄伯莱克有夜间加班的习惯，按理说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回到办公室，可现在却还没来。 沈不逊蹭蹭鼻尖，心想难道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 他正要起身，便听见走廊的脚步声。 皮鞋跟规律性地敲击着地面，每一步走得都像是钟表一样精准，不急不慢，从步态中便呈现出久在上位的深沉。 沈不逊坐回去，挪动着座椅背对房门。 来人只有狄伯莱克一位，他要给对方一个“惊喜”。 房门被推开，那人没注意到稳坐在办公桌之后的人，“哒”得一声按开了屋内的灯光，才留意到椅背上多出来的那撮红发。 沈不逊徐徐地转动座椅，面向几步开外的狄伯莱克，他脸上似笑非笑，眼里强装出几分戏谑，像是布下天罗地网的谋士等着狄伯莱克进一步迈入他的圈套。 实际上，他什么都没有。 只身一人编造了巨大的骗局。 “我来认罪了。” 眉眼微挑，扫过狄伯莱克的脸，常年波澜不惊的眼神中闪过几分惊讶，但也不过是一瞬间的，眨眼就恢复如初，如同在办公室会见老朋友一般脸上堆砌起和善的笑意，锐利的鹰眸中多出几分欣慰。 狄伯莱克轻笑几声，张开手故作拥抱的姿态向他走去，像是无比期待此刻的会面。 沈不逊不为所动，眼里含着几分警惕，嘴角却是上扬，难得冷静地打量眼前异常激动的男人。 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严肃刻板，也不是常出现在大众视野里那种威严的上位者形象，跟名声在外的慈善家更是不沾边，此时的狄伯莱克穿着最普通不过的便装，戴着副金丝眼镜，鬓边隐约可见的白发为他平添几分苍老，让整个人的气势不如照片上凌厉。 非要沈不逊形容的话，他觉得狄伯莱克更像是课堂上那些没几个人听课却还在认真授业的老教授。 守旧，不知变通，恪守本分始终不渝。 对于“传道”这件事有着近乎痴迷的执着。 “老板，”沈不逊歪着头，藏好了袖珍手枪，直接点破他的身份，“晚上好。” 狄伯莱克隔着办公桌停住脚步，撑着面前的桌子说了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沈不逊可不记得自己在什么时候见过他。 他捏紧了手里的枪柄，屏住呼吸留意着狄伯莱克下一步的动作。 “让我猜猜你要做些什么……”狄伯莱克眼中慢慢浮现兴奋，“该不会手中正拿着把枪准备杀了我吧？” 沈不逊陪着干笑两声：“您可真幽默。” “是我多心了，你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视线自上而下地从沈不逊身上扫过，如同精密的红外探测仪，扫描着他身上的每一个角落。 沈不逊顶着他的视线垂下眼眸，过度的审视让他觉得有些冒犯。 这种被看透的感觉真是槽糕。 “是不是有很多问题想问我？” 对上狄伯莱克炽热的目光，沈不逊没有回答，安静的跟兔子一样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凝视着狄伯莱克快速走到窗边，伸手一扯，军事基地的夜景展露在眼前。 窗外的训练场上停靠着几艘展示用的中型军舰，每一艘都有长枢号那么大，除此之外旁边还有各类护航的战舰，仅仅是用来展示的淘汰型号就已经铺满了训练场地，很难想象在军事基地的地下有多少先进武装。 狄伯莱克兴奋地指着窗外的景象：“你看这些，这些属于第二军事基地，属于我！” 他的眼里带着些沈不逊看不懂的疯狂。 微红的眼眶，兴奋到发颤的手指，上上下下地指点着窗外每个区域。 他激动地讲解着，从军事基地的弹药储备，到他在军部的人脉网络，事无巨细地跟沈不逊剖析。 而沈不逊呢，他是个不爱听课的孩子。 此时正在思索着狄伯莱克做这些的目的。 如此庞大的军事体系，粗略地估计可以摧毁大半个联邦，如果不打拉锯战的话已经足够重创联邦了。 狄伯莱克要做什么？ 造反吗？ 他凝视着狄伯莱克的身影，这人身材高大魁梧，但从背影看过去也能分辨出他并不年轻。一个年过半百，满身功勋的人，不等着安安稳稳的享受受人崇敬的退休生活，还在瞎折腾这些做什么。 沈不逊很是不解，也并不想去了解对方深沉地城府。 他只是站起身，举起了枪。 狄伯莱克留意到身后的年轻人有所动作，他也慢慢停下了。 “庸人，如何能理解我伟大的构思。” “说实话，到现在为止我也不懂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我只能确定一点，我不会听从你的安排。” 漆黑的枪口对准了狄伯莱克，随时都能夺走他的性命。 但他看起来没有丝毫慌张，迈着从容不迫的步子走向沈不逊。 “再过来我就开枪了。”沈不逊冷冷开口。 狄伯莱克也像哄孩子一样，如他所愿地停下来，他在枪口前摊开双手，问着毫不相干的问题：“难道沈沭什么都没告诉你吗？” 谁？沈沭？ 沈不逊没想到还能从狄伯莱克的嘴里听到沈沭的名字。 他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微笑的男人，完全想象不到他们是在何时有过接触。 是沈沭收养他之后，亦或是在那之前…… 沈不逊没时间猜想他们曾有什么样的过往，揣摩着狄伯莱克话里的意思也觉得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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