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尔佩娜和他们工作组的另一名同事也一起做了伴侣登记, 而他们只是为了更好地推进团队合作, 加之相识多年,革命友谊深厚。 弗里兰和唐棠是最接近原始意义上“伴侣”的一对了, 可他们的情分似乎也不是风花雪月那点子事就能简单概括的。 戴月来登上家园号母舰当天就和周静水缔结了伴侣关系,宋尔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的所有同事, 消息很快传遍了三舰联盟。不知道为什么, 消息一出来, 大家就普遍默认周处长和戴先生就是那种最近似传统的伴侣关系。 都觉得两人患难与共过来的, 一定心心相印, 每天过得“如胶似漆”。 谁知道竟然还有这档子事,俩人晚上睡觉都不在一张床上。 - 宋尔开始反思,当初自己是不是消息传错了。 戴月来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件事。 关于和周静水的关系,一直以来他都不知道怎么描述。小时候不知道怎么解释他哥其实不是他哥,长大后又添许多心魔,后来不知道怎么解释周处不是周静水,现在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周静水不是周处。 这让他看起来喜恶无常,十分令人捉摸不透。 好在周静水习惯了,差不多可以本能地琢磨出点什么。 飞艇即将开启跃迁,空间扰动的能量波冲击下,他还是一把逮住了戴月来的手。非常自信,戴月来一定不会拒绝他。——就算不该亲吻,好哥们抓个手怎么了? 的确,只要周静水稍微坚持一下,戴月来就会顺着他走。因为戴月来属于想得多,做得少,是思想上九曲十八弯比全星际飞行轨道图还复杂,行动上半天挪一步,一步挪半米的程度。至于两个人的关系,虽然不知道怎么解释,但……反正不再是简简单单的异父异母亲兄弟了。 跃迁结束,时空扭曲的撕扯感令人不适。周静水的反应更强烈一点,嘴唇和脸色一块唰的白了,然而打小被父母耳提面命刻进DNA的保护欲还是让他第一时间去关顾“弱小”的“弟弟”:“怎么样?” 戴月来立即就着这个台阶下了,为了不妨碍接下来的公务,打算缓和一下和周处长之间的“不融洽”,微笑道:“我没什么,你松手。” 周静水一看自己把人胳膊攥得一道红一道白,一松手,讪讪别过脸:“......哼。” 星海灿烂,巨大的永生号母舰泊在一颗雪白的行星附近,从视觉上看,停泊区背靠一片银纱似的星云。 跃迁艇缓缓滑向永生号母舰甲板。戴月来赶在私人空间被打破之前,朝周静水凑过去,娴熟自然地贴吻了一下周静水的嘴角:“要闹脾气吗?周处长?” 周静水唇色和脸色一齐红上来:“......别想就这样打发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戴月来偏头盯着周静水嵌入通讯芯片处的耳骨,把人观察了片刻,笑:“你一定不知道。” 周静水抬眼:“?” 戴月来目光在周静水的眼睛和嘴唇之间逡回,分神瞥了一眼舷窗外正迎上来的迎客啦啦队,笑意更加深长:“哥,我太了解你了。没有这个东西,也是一样的。” 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耳骨。 宋尔突然在驾驶位上疯狂干呕。 “......”周静水飞去一记眼刀。 宋尔憋着不敢出声了。就在这时,飞艇落地,舱门打开,浩荡的《生命万岁》交响乐声贯耳而来。 戴月来一理衣襟,走向迎面而来的六胞胎大总长。 周静水还窝在艇内,飞快朝远在家园号的佩娜发出个紧急呼叫:“喂,怎么回事?这玩意脑电波交流根本没用!能用吗?妨碍公务!” ——向来,戴月来能充分解读周静水的脑电波,周静水解读不了戴月来的脑电波,索菲娅和佩娜的新技术,似乎并不能解决这一问题。 佩娜在星河彼岸艰难挠头。 索菲娅的声音凑进来:“是周处吗?喂,处,琳娜已经在和六胞胎说话了,你怎么还在这闲聊?公费旅游呢?” 外头戴月来已经和六胞胎轮番握过手,琳娜紧跟着凑近前去。 周静水抓了抓星舰时代流行的“政客背头”,任由宋尔闻言上前来扯平他的衣褶子,不满地点了索菲娅一句:“为什么叫我‘处’?嘴就这么累?” 索菲娅:“......周处长,您再这样满脑子都是‘他爱我,他不爱我’式的扯花瓣,这个处长我们就请戴顾问来当了。” 周静水不屑一笑,甩脸走出舱门。 戴顾问正在袖手干站着,昂脸欣赏异星系的奇美天景,任凭琳娜·沃克女士和六胞胎聊得火热——他是来干嘛来了?这才是真公费旅游呢吧。 六胞胎有六张嘴,腾出功夫来攀谈:“戴先生,一路辛苦,我们在宴会厅准备了丰盛的晚餐,请......” 戴月来昂脸打量着黑色“天幕”中的“雪球”,不冷不热地客观回复道:“母星系和这里有时差,刚吃过。” “......”六胞胎中的一个朝身后招了招手,有人递上衣物——银白色的披风,“戴先生,我们这里受星域环境影响,气温很低,您......” 戴月来:“还行,我感觉不到。” “......”六胞胎长得像六个胖陀螺,此时被八面玲珑爽快健谈的琳娜和高冷自闭拒人千里的戴月来拨得团团转,“听说戴先生体质特殊,也是,也是。” 戴月来忽然把目光转到六胞胎身上,克制地打量了一番,略一颔首,正儿八经地发出一句疑问:“你们晚上睡一张床上吗?” 六胞胎:“......您说什么?” “......”周静水连忙大步走到戴月来身边,伸手朝六胞胎,“总长先生,此次会面,荣幸之至。” 六胞胎和周静水握手:“周处长,您也来了。” 戴月来一点头,拽得跟大领导视察一样,十分目中无人:“唔,走吧。” 两列身穿银白作战服、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前开道,一行人从舰尾飞艇起降台顺着母舰中央行道,走向舰身中部的大宴会厅。 这个距离实际很远,不过他们脚下的行道在自动向前滑动,所以虽然人在正常匀速迈动步子,但两侧事物飞速后退着,甚至只能看个虚影。这样“走”了十多分钟就到了。 刚晕完跃迁艇的宋尔又开始晕“人行道”。 戴月来侧目瞥了周静水一眼,发现他这下没晕,放心地松了口气。发现周静水也在看他,发出个疑问:“怎么?” 周静水轻叹口气:“哎,看前面。” “戴先生!戴先生!”唐棠迎面走来,“久仰久仰!终于亲眼见到了!多么英俊的年轻人啊!让我们热情地拥抱......” “唐所长,”周静水一手挡下唐棠伸向戴月来的长胳膊,一手接过唐棠身后弗里兰递上来的一杯酒,“弗里兰,好久不见了。” 弗里兰温和地朝戴月来一笑:“是好久不见了,戴月来同学,别来无恙啊。” 戴月来和弗里兰上一次面对面,还是很久以前地球时代,在黑森林的叛军基地里。他主动朝弗里兰握手:“弗里兰老师,别来无恙。” 而自从弗里兰和唐棠离开家园号之后,周静水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只在通讯频道中和他们有过交流,确实也是很久没见。他热情地和两人分别hi bro式地击掌贴肩完,向戴月来介绍道:“来来,这就是唐棠,太空研究所的所长,星舰的总设计师。” “我拜读过您的书,《太空航行与通讯基础理论》,”戴月来朝唐棠点头致意,“获益良多。” 周静水一脸操心地在一旁看着,觉得这个“点头致意”在社交礼仪中似乎不大妥。 但戴月来接下来的话好像突然上了点道,开了话匣子:“我记得那是您和另一位作者合著的。您的这个合著伙伴还有一部作品,叫《不死岛》。” 但似乎又没完全上道。戴月来接着说:“坦白说,我认为这个合著伙伴比您更有创造力,不管是文学上,还是科学上的。”
第95章 好在唐棠并不在意, 谦逊地承认道:“《不死岛》的确是一部伟大的著作,它的作者红晓女士,也是一位令人敬佩的科研工作者。只可惜红晓女士拒绝了续生,在星舰时代到来前就辞别了人世。” 戴月来讶异道:“竟是这样吗?我还以为, 能在星舰上亲眼见到。” 唐棠:“是的, 不过,《不死岛》是《克隆地球》的续写作品吧?《克隆地球》的作者其实尚未死亡——他把自己的记忆寄存在了大椿的数据库里, 或许有一天会重新‘复生’。戴先生想见见他吗?” 戴月来和唐棠竟然聊上了。六胞胎杵在一旁, 插不进话。而琳娜径自走进宴会大厅, 和其他人交谈起来——来这里吃晚餐的都是星舰时代的“精英”,虽然永生号和流浪者号并非“亲如一家”, 可母舰高层人员往来密切,互相都是熟识。 以往周静水也会走过去,融入人群,但今天他脚底长钉似的钉在戴月来身边, 里面有人招呼他, 他就抬手举杯点个头。 戴月来余光关顾周静水一眼,继续和唐棠说:“不, 我对死人的记忆数据不感兴趣, 倒也不必见。唐所长,您也看过《克隆地球》和《不死岛》吧?” 戴月来不往里面走, 六胞胎也不走,就以max乘以6的庞大身躯, 和几人一块堵在宴会厅入口处。周静水朝身后宋尔使了个眼色, 还在晕跃迁晕人行道的宋尔连忙擦擦虚汗, 朝六胞胎道:“总长先生, 我是特研处本次支援行动的具体负责人, 高仿生技术团队接洽的事情,请您让人和我对接。请问我该找谁......” “啊,”六胞胎看宋尔一眼,“是......跟我来吧。”说着分出“一人”带宋尔朝里走。 六胞胎大概因为手多脚多,凡事爱亲力亲为。同时又分出“一人”朝琳娜走去。 余下四个齐声朝戴月来道:“我也拜读过。‘沙漠之泉,暗夜之光’,尤其是《不死岛》,到今天依然是全人类前进道路上的明灯。” 戴月来点着头,仍是朝着唐棠和弗里兰:“《克隆地球》引入了一些时空旅行理论,作者一定读过司徒杰克先生的《时空游记》,我此前向司徒部长请教过一些关于时空穿越的问题——弗里兰老师,您觉得重回病毒爆发以前的时代,克隆出一个全新的地球可行吗?” 虚拟故事很难在现实中讨论它可行不可行。周静水看出戴月来这是在东拉西扯打太极,想支开六胞胎,单独和唐棠或弗里兰说话。 而六胞胎对戴月来十分好奇且殷勤,似乎并不愿轻易走开。再说他们这次过来,首要任务也是和六胞胎洽谈高仿生拓荒军筹建的事,宋尔只负责技术层面,技术之外的东西还得更高级别的人来谈。六胞胎在等着和戴月来谈正事。 戴月来不理六胞胎,这活只能周静水来干。周静水只好晃了晃杯,嘎吱嚼着朗姆酒中的冰块,道:“总长先生,戴先生是个书虫,我们先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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