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像普通的人类幼童一样成长到八岁时,生日当天,被作为大椿运货员的领养人带上工作艇,以便能及时吃上生日蛋糕,不料运货艇不幸坠毁在黑森林。从此路易斯被疤叔收养,成了疤叔的小跟班。 年佟亲口承认这个违背当时法律的实验项目的存在,表示在最初的“冲动投放临床”后,很快“知错就改”,派人对那批“实验品”进行了“处理”。 没想到还有路易斯这样一个没被处理干净的漏网之鱼。 而这条“漏网之鱼”在如今的星际时代,重新有了新的价值。 ——由于当初负责高仿生人的实验员没能搭上飞船进入太空,新星历以来,大椿的高仿生技术一直没有进展。直到年佟注意到了路易斯,并在潜入黑十字基地以精神网制服拜德的同时,触发了“仿生人”体内的精神网系统,由此证实了高仿生人的存在和成功,年佟才得到技术突破的关键范本。 “可如果所有的仿生人都是这样,”戴月来不知道是在质疑谁,“那种拓荒军还应该存在吗?” 如果高仿生人这样近似自然人,还应该那样对待他们吗? “路易斯的成长经历让他建立了健全的情感机制,还有独特的个性,”周静水感叹道,“他还在等疤叔,不然我想他本来是要自杀的。” 戴月来:“路易斯太全能了,绝对不能以这种标准制造拓荒仿生人。年佟现在还算比较理智,但如果六胞胎没了,以后没人能再牵制他,难保他会做出什么事。” “六胞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周静水也发愁,“走一步看一步吧。军校三天后毕业大典,我们还得赶回来。该出发了。” 戴月来朝休眠室舷窗外瞥了一眼,看见列队待发的流浪者号跃迁艇队,略一皱眉:“不是说用我们自己的跃迁艇,琳娜·沃克为什么也要同行?” “她是流浪者号的二把手,”周静水沉吟道,“说是作为流浪者号高级代表,送那几个闯地月基地的学生回去,以此向永生号表达‘友善’。但我想是年佟特意派这个心腹跟着我们,以便第一时间控制永生号的局面。” “让佩娜入侵她的通讯......” “嘘——”周静水连忙要捂戴月来的嘴,压低声音,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已经那么做了。用这个说吧。” 戴月来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骨,没开口,但此刻一段声音传入了周静水的耳中:“哦,还不习惯。” 他们的耳骨中刚刚植入了新的个人通讯终端——索菲娅这几年参与高仿生人计划的同时,马不停蹄、东拼西凑地“盗取”了部分精神网技术,并和佩娜一起把精神网和前沿通讯技术结合,捣鼓出了一种类似“读心术”的加密通讯频道。 戴月来“问”道:“我想什么你都能‘听’见吗?” 周静水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在加密频道里“答”道:“你想让我听见时才能听见。” 作为特研处的处长,周静水自告奋勇充当索菲娅和佩娜这项技术的“小白鼠”,由于这种加密通讯必须有两个人同时参加测试,戴月来只能配合他。 外头宋尔在催促他们上跃迁艇,戴月来慢吞吞挪步子:“那为什么我听见你昨天半夜里,是做梦吗?一直在想刺杀方案——你怎么知道六胞胎睡觉在一张床上?” “......”周静水默了默,开口说,“那是我故意让你听到,在和你‘聊天’。谁让你不和我睡一张床上?” “哦,”戴月来接受了这个解释,和周静水并肩朝外去,“那......你有什么故意不让我听见的吗?” 索菲娅和司徒堵在家园号的一艘跃迁艇前面:“周处,来来。” 周静水自顾回应戴月来的话:“这个问题该我问你,我对你可没什么隐瞒的,倒是你这几年......” 司徒伸出条胳膊拦住周静水:“周处,我和索菲娅跟戴先生一起去。” 周静水脸上笑意一冷。 甲板上泊着两拨跃迁艇队,一拨来自流浪者号,一拨是家园号新研制的跃迁战艇。琳娜带的一拨人远远观望,近处家园号跃迁艇边上也围着一群看热闹的。这群看热闹的几乎都是亲自参与跃迁艇研制的工作人员,本来只是想亲眼看自己造的东西派上用场,不料近距离吃到点瓜—— 他们大多是这两年从流浪者号或永生号调来的技术员,年轻,星舰生人,看特研处的领导们带着很厚的滤镜,不知道领导们也会阴阳怪气吵架。 周静水冷着脸:“两位部长,请你们听从指令,留守母舰。” 戴月来先一步踏上跃迁艇舱门甲板,回看周静水。 司徒指了指不远处的琳娜:“疯子都知道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呢,周处,我们荆老大和卓哥就是一块没的。现在我们叫你一声处长,是真把你当处长,不是胡乱叫着玩的。” 戴月来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笑了笑:“周处,回去补觉吧。” 周静水一把拨开司徒,十分没心肺地说:“我就是当来玩的——怎么着,只准你们荆老大和卓哥胡来?这处长谁爱当谁当。” 索菲娅求助地看了眼戴月来。戴月来一脚踏进舱门,又回看了眼周静水,朝索菲娅道:“我说不动他。再说我不是鸡蛋,他也不是鸡蛋。” 周静水一把搡开索菲娅冲进舱门,反手就是一个闭舱起飞。巨大的尾焰冲击波掀翻围观群众,司徒跳脚直想比中指,被索菲娅当着群众的面按下,索菲娅也想破口大骂,碍于群众只呸了句:“嚯!一对茅坑里臭石头!” 其余队列中的飞艇陆续起飞,司徒看了看流浪者号的艇队,气呼呼吐出一口气道:“呵——太惯着他俩了!” 驾驶员宋尔挠头,朝身后客座中的周静水和戴月来道:“周处,戴先生,司徒和索菲娅部长他们昨天想收买我来着,让我给周处下安眠药,说是什么——‘扬了你们周处和戴顾问的奶粉,让他们知道太空险恶’......” “为什么不立即向我报告?”周静水还冷着脸。 宋尔不敢说话。 戴月来一面打开星图投影,一面漫不经心地笑:“索菲娅和司徒也是出于好意,他们担心你。” 周静水:“什么叫担心我?去永生号,对付六胞胎,这件事我们一起筹划很久了,为什么现在要阻拦我?” 戴月来抬眼看了他一下:“因为行动可能会遭遇危险,其实我去就够了,我比你更合适些,他们的考虑其实是合理的——你‘甚至可能会帮倒忙’,司徒说的。” “!”周静水压着无名火。 索菲娅回忆了多年前特研处那场保释听证会,从听证会上射杀双头法官的实战表现来看,戴月来的确比周静水稳、准、狠,更别提戴月来那时体质病弱,而眼下已经脱胎换骨了。 而司徒认为,荆处和卓处双人行动屡遭滑铁卢的最大败因就是“帮倒忙”,出于私人感情,总会有个人“发挥失常”。戴月来和周静水两人中周处一看就是会“失常”的那个。 周静水独自恼火了一会,看戴月来手底翻转的全息星图:“想看哪里?雪球在这——” 他伸手帮忙,直接顺势自然地抓住戴月来的手指。 戴月来动作一顿,撤开点距离:“哦,我是想熟悉一下航线,宋尔,什么时候启动跃迁......” “为什么躲我?”周静水突然一吼。 宋尔:“呃,等,等会儿......” 周静水无视艇内还有第三人,真的生起闷气,开始指责戴月来:“......你和他们一伙的。你这几年总是这样。” 总是对他不咸不淡、心思深重的,除了最开始重逢时有过短暂的轻松和赤诚,而后逐渐变得稀松平常,甚至私下相处时忽然生出从前没有过的尴尬沉默。 大概当初不应该亲吻。周静水反思着,觉得自己大概搞错了,或者说搞砸了点什么。 “我做错了什么吗?”周静水终于憋不住问出声来,默默撤离戴月来一点距离,“你说过以后做什么都一块的,这次你真想和我分开行动吗?” 戴月来好像终于察觉他的情绪波动,正眼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啊,没有,哥......” “如果你真的想分开行动,”周静水垂着眼盯星图,自顾道,“直接告诉我,我不会非要跟你一块。” 戴月来:“......我没想分开行动。我说话算话。” 周静水一抬眼:“那是为什么?为什么碰一下都不行了?以前不是这样的。” “......”戴月来看了眼脊背僵直正襟危坐的宋尔,叩了叩耳骨,“用这个说吧。” 周静水好不容易闭了嘴,心里话仍机关枪一般:“这个加密通讯你也不想和我一起用的!我知道,你还去问了索菲娅会有什么隐私泄露隐患。你很在意吗?有什么是千万不能让我知道的?” 戴月来无声地在心里反驳:“钻什么牛角尖呢?” 周静水愤愤不平地看着戴月来的眼睛:“就钻了。为什么会这样对我?你也觉得我成了‘周处长’,就和以前不一样了是吗?对,‘周处’,你还总是在想那个‘周处’。” 戴月来轻轻摇头:“不是你想的这样。” 周静水:“你不用狡辩,我能‘听’到你真正在想什么。你还和那个‘周处’接过吻。” 戴月来:“......” 周静水这句话没走加密通讯,直接嘴瓢说了出来。 宋尔:“......?” 戴月来谨慎地斟酌言辞:“没有。那只是噩梦。” 周静水:“为什么是噩梦?” 戴月来默了默:“......你不是都能‘听’到吗?”
第94章 索菲娅和佩娜联名推出的这项脑电波交流技术不知道是有什么bug, 关于究竟什么时候能“听”到,什么时候不能,戴月来不相信周静水说的,周静水也不相信戴月来说的。同时两人也都不相信研发者说的。 三方陷入了无止境的相互猜疑中。 情况远比曾经卓处长的异能“读心”复杂。 因为曾经卓处长一般是“单向”读荆处的心, 而荆处本来就恨不得扒开心给卓处看, 总的来看,俩人如此相处地非常融洽。 而现在的周处长和戴顾问这两人, 却似乎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融洽。 关于周静水和戴月来的关系, 星际上现在普遍默认他们是“伴侣”。 星舰时代的“伴侣”有全新的定义, 不同于消亡的传统婚姻制度下的“夫妻”,也不特指缔结婚姻关系的同性, 甚至不一定只存在于成年人之间,也不局限在两人之间。可以说是指大于等于两个独立人类个体间的亲密联结,在星际法律系统中有备案,伴侣关系中的人互为紧急联络人和遗产继承人, 有点类似家人, 但又不必有血缘关系。 司徒和索菲娅前不久去做了备案登记,但显然这两人间完全没有传统意义上的男女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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