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叔!”戴月来双目通红,当即抄起地上一根铁棍再次冲向卓别林。 卓别林手撑实验台站定,挥杖一挡,目光一定忽露讶色:“唔,你就是那个还未终止进程的样本?”继而狂喜:“奇迹!到现在还没有任何病变症状。周老弟,我是对的!” 周博士看向实验台上的尸体:“你是对的……那他又是什么!”说着艰难地半撑起身,“看看你自己,你又是什么!” “We……”卓别林忽伸手抓向戴月来,“are the Hope!” ——他想掳走戴月来另辟门户重启实验!卓不群心中霍然一惊,当即连扣扳机“砰砰砰”急发数弹——然而他爹似乎飞快免疫了麻醉药效,一时浑身铁丝簌簌脱落,又重新抽发…… “哈哈哈……”周春秋在枪声中疯癫大笑,踉踉跄跄站了起来,“没有重启口令!只有……只有销毁口令,‘星汉’极其危险,你答应过,不干涉实验!异变不需要‘修正’!人类也不可能‘长生’!” 周静水欲跟上去搀扶,却被轻轻推开。周春秋一步步走向卓别林,回头,满怀歉意地看了周静水一眼:“销毁口令:向死而生。” “儿子,爸爸爱你。” “轰——”刺眼白光爆满空间,整座大楼剧烈震颤,霎时仿佛有灵魂剥离躯体、骨肉分崩离析—— “不!” 小林:“司徒你丫!” “唔哦哦哦——”漫天白光中豁然闪现一个黑乎乎的空洞,司徒尖叫着一把捞起一个,“HoldOn!” 戴月来只觉自己重重和别人撞作一团,有人紧紧抓着他一只胳膊,又有人死死扒住他一条腿,一切只在瞬息,而这瞬息却又似无限漫长,四面八方如有飓风雷电,千钧之力将他的身体拧成一股麻花,又蛮横地将他卷入无边无垠的黑暗漩涡…… ------ “砰!”重重砸落,四人从天而降,叠罗汉般横摔在巨大的银色金属圆台上。 圆台漂浮虚空,上方是繁星浩渺,下方是深渊万丈,既无来路,亦无去途,四周漆黑空荡。 司徒杰克站在一旁甩胳膊拍手、呼哧呼哧大喘气,以脚尖踢搡被压在最底下的卓不群:“老大!老大!到了!” 最上头的小林睁眼往下一看,连忙翻身滚下来,使劲往外拉卓不群:“卓队!老大!卓处!醒醒!” 卓不群扒开双眼,朝上一看:“司徒你特么废物!给我掀开他俩!” 司徒和小林连忙把戴月来和周静水抬下来,一见周静水满脖子血流不止的伤口,司徒惊道:“糟!抱错一个!” 小林忙上前查看周静水,说:“他被病变样本伤到了,已经感染,我们必须在防护服失效前把他丢回去。” 戴月来惊醒,茫然四顾,目光落到周静水身上:“哥!” 卓不群也爬起来:“别叫!现在就丢回去!” 司徒提拎周静水的脚踝作势向外甩,一甩没甩动:“不行啊老大!说好了那边八点时去接,这又提早几个小时,我透支了!” “这是哪里?”戴月来出离愤怒了,“丢回哪去?你们想干什么!” 卓不群犹豫了一瞬:“算了,再给他一套防护服,观察十二个小时,小林去取。” 小林起身,走到圆台中心,顿时有一道蓝光从他脚下射出,他的身影在蓝光中消失,片顷又重新浮现,他怀抱一摞马卡龙蓝的防护服,走回来:“一人一件。” 卓不群一面接过防护服,一面说:“这里是入境检疫站,新防护服自动开启检验,十二小时后出结果,如果未被感染,就直接入境,如果被感染了,不针对你哥,在座任何人,一视同仁烧成灰,要么就丢回刚才那场爆炸里——同样是烧成灰。” 戴月来神魂渐渐归位:“是你爸……” “是我爸掐的他!”卓不群突然怒吼,“可他爸要炸死我们!疯子!” “卓处,卓处,”小林连忙拉卓不群,“没事,我们回来了。” 司徒杰克一黑一蓝两只眼珠子左瞥一眼又瞥一眼,戳了戳小林悄悄问:“怎么了?咦,这次不是定位到卓先生了吗,卓先生呢?” “嘘——”小林按卓不群坐下,回头拽开司徒,“没想到卓先生给自己也植入了手环,他想重启被当局勒令关停的实验进程,潜回实验室和周博士大吵了一架,周博士把实验基地炸了。幸好你及时出现,你看见卓先生没?是不是被炸……老大现在情绪有点波动,还是接受不了。” 司徒有些惊讶:“这……这回怎么跟外头记者们说?” 小林再次走向圆台中心:“等等吧,有十二个小时供我们打腹稿。”说着消失在那柱蓝光中,几分钟后重新回来,一手拎着个医药箱,一手提了瓶朗姆酒并两只酒杯。 小林给司徒倒了半杯,自己端着半杯,剩下连瓶一起隔空抛给卓不群。卓不群对瓶狂饮数口,“呸”的一声,将空酒瓶“咻”的一下抛出高台—— 戴月来竖起耳朵,半天没听见那声应当出现的“咣当”回响。 小林一手拎着玻璃酒杯,一手打开医药箱,翻出棉签、纱带、消毒水等物清理周静水颈间伤口。伤口幸未触及动脉,只几个小圆点,狗牙印一般,包扎上之后看着倒也不甚严重。 喝完酒后小林让众人都穿上新的防护服。 戴月来自己穿上防护服,又费劲地给周静水穿,一边掰弄着周静水那死人一般沉重的胳膊,一面想,这一定是做梦。 “你一定觉得自己在做梦,”小林瞥了戴月来一眼,“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你或许都无法接受这是现实。但我必须提醒你,这就是现实,因为你,和你的伙伴,可能只剩12小时的生命——如果确认已被感染的话,你们有权清醒地活着和死去。接下来我要讲一个故事……” “不,你别说话,”戴月来举目仰望浩瀚星空,深呼了一口气,“我想静静。” 小林:“……好吧,你想静静。” 静静同学昏迷不醒,脸上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青黑色的血管渐渐显露。小林在防护服封闭前又给他打了一针管标注“A3”字样的药剂,几个小时过去,仍无任何起色。 司徒杰克像只哪哪都能睡着的大猫一般,拳头塞进空酒杯里、后脚跟垫在屁股下,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瘫着打起了呼噜。小林走过去,并肩与卓不群坐着低声交谈,时不时瞥周、戴二人一眼,但再无其他动作。 戴月来穿防护服前取下了手表和手机。他看自己的手机,屏幕显示四个未接来电,都是同学和辅导员的,想打回去,发现屏幕左上角信号条显示无信号,盯着屏幕许久,时间一直停在17:46不动。又看手表,手表指针也不再走动,而嵌在皮肉里的“手环”光芒渐盛,甚至隔着防护服都能看见,似有漫天繁星在那墨蓝色的线条中缓缓流转。不知过了多久,劲风忽起,从四面八方、从漆黑不知边界的虚空、从深邃没有究极的渊谷席卷而来,裹挟着彻骨寒意和鹅毛大雪,吹得整个金属圆台剧烈飘晃。 卓不群和小林毫无反应,司徒翻了个身继续睡。 戴月来盘膝而坐,把周静水的头放在自己腿上。他轻轻拍了拍周静水的脸,尝试把人叫醒,圆台突然一个剧烈偏摆,令他“轻轻一拍”成了“啪”的一巴掌。 卓不群看过来一眼:“……” “……”戴月来冷漠地看回去,手里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只丝绒小礼盒。 盒子里是一对钻石袖扣——花光了十八年来福利院慷慨赠发给他的所有零花钱。听说“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他原本打算让这对恒久远的袖扣代替自己恒久远地陪伴并“监视”静静同学往后的人生。 他曾无数次设想,无数次梦见,自己终有一天一命呜呼,他哥痛哭流涕、茶饭不思,甚至整天整夜抱着他的遗像和空气促膝长谈,最终被周叔当成神经病送进精神病院——然后终究会被放出来,因为他哥毕竟不是他亲哥,哪怕是亲兄弟,兄弟姐妹,生身父母,没了也就是没了,生活还得继续。 而静静同学往后的生活必将十分精彩,因为他健康、聪明、家世优渥、仪表堂堂,善良又真诚。他会以同样的善良和真诚对待其他人,和他们成为很好的朋友,建立更深厚的感情,并在觥筹交错间不小心让伙伴们看见腕间昂贵的袖扣——或许足够昂贵他就不会随意丢弃,他会满怀惋惜和遗憾地对伙伴们说:“唉,一个朋友送的,可惜他不在了。” 戴月来觉得自己想象力已经足够丰富,可他从来没有想过周静水会死在自己前头——准确说也不是“死”,而是变成“丧尸”。随便什么玩意儿吧。 他把丝绒盒塞到周静水手里,垂眼盯着周静水看。 卓不群又瞥过来一眼,拧巴起眉毛:“?” 小林捣了捣卓不群胳膊:“老大,咱们是不是过分了啊?那旮旯里求婚呢吗?” 司徒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悄无声息凑近说:“不对啊我记得2021年国内同性婚姻尚未合法化?” 卓不群忽然跳起来问:“几个小时了?” 司徒看了一眼自己腕上镶嵌了十八颗大钻的金表:“啊!大概还有一分钟!” 小林也忙站起来,三人一齐查看自己防护服袖口的十字徽标,一瞬间风雪极大,司徒大声欢呼:“太好了我没事!” “我也没事。”小林说。 三人的金色徽标中抽发出丝丝缕缕的金色光芒,丝光蔓延全身,蓝色烟雾顿起,防护服在烟雾中消散不见。 卓不群连忙去看戴月来,只见戴月来毫不犹豫地戳了自己的徽标一下,那徽标也散发金色丝光,将整身防护服燃化成烟。 卓不群、小林、司徒,三人足足愣了半分钟:“!” “老大!”司徒惊叫跳起,“卧槽成功了!他没病变!” 卓不群一把将戴月来拽到眼前,小林不知哪里摸出体温计、血压计、听诊器、放大镜…… 周静水这时候醒了,睁眼就看见三人像考古团队观摩刚出土的原始人头盖骨一样,狂喜而紧张地围着戴月来。他一开口嗓音干哑道:“喂!来……来来……” 戴月来仍是满目哀伤地看向状似奄奄一息的周静水,那一瞬间他完全听不见卓不群他们在说什么,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也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又置身何处,星尘、狂风、大雪,磅礴而浩渺的宇宙——不就是个死吗? 周静水一头雾水,不仅外界环境气氛不对,自己浑身筋骨也如同全都打断揉碎过一般难受,想爬起身,发现身上套着笨重的防护服,下意识去戳袖扣徽标—— “!”卓不群一伙仨人同时屏住呼吸。 戴月来作势向圆台边缘踏出一步。 “噗”,蓝烟升起、氤氲、消散,周静水毫发无损、恍恍惚惚杵在原地,不明所以地环顾四周、打量众人:“这……什么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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