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句时闻咽下去没说,他有些不知道能不能问。 燕克行却并不介意:“这个世界已经没有适合龙等强大的神兽生存的环境了,你记得先前保护雪豹的时候,雪豹所面临的环境问题吗?” 时闻:“记得。生境破碎、食物链断裂、食物资源衰竭,还有一个偷猎是不是?” 燕克行点头:“强大的神兽也面临着这个问题,除偷猎不是威胁外,另外三个问题比雪豹面临的问题严重得多,神兽等‘神’这一神类生态系统早已彻底崩溃了。” 时闻闻言,怔怔地看着他:“这世界还有其他应龙吗?” 时闻想问,你还有其他同伴吗? “没有。我自身的血统也退化得厉害,化龙时很勉强。”燕克行轻轻放开他的手腕,“好了。” 燕克行要站起来。 时闻却忽然伸手,拉住了他,坐着抬头仰视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我会努力的。未来有一天,我一定会养出能作为神兽食物的兽类。” 燕克行听着他的承诺,轻轻地说了一声:“好。” 时闻目光闪动,还想再说什么。 燕克行用手盖住他的眼睛,声音温和:“你该去洗澡了。” 燕克行的手温暖、宽大、干燥,带有点浅浅的香气。 时闻被他的手盖住眼睛,视觉被剥夺了,其他感官却异常敏锐。 好像哪怕不用看见燕克行,仅凭他的手,也能感觉到他整个人的大致模样。 就好像,不用知道他整个的过往,也能凭日常的相处,知道他是一个多有魅力的人。 时闻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不让他走,还微微倾斜身体,顺势将整张脸埋在他掌心里:“你让我靠一会。” 燕克行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轻轻捏了捏他耳朵。 不知道靠了多久,时闻感觉到两条大腿一沉,紧接着热度从大腿处传来。 时闻顾不上和燕克行互动,赶忙拿开燕克行的手,低头一看。 只见两只虎崽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正一左一右地将毛茸茸的大脑袋搁在他的大腿上。 跟时闻对视之后,两只虎崽喉咙里还发出了一点类似于猫的咕噜声。 时闻被萌到了,又有点烦这俩家伙打扰他和燕克行的二人世界,伸手掐住其中一只虎崽的脸颊:“你们俩家伙,没事靠过来撒什么娇啊?” 被掐住的虎崽:“汪嗷——” 燕克行顺势抽手:“可能闻到了你身上的鱼腥味。” 时闻用胳膊一边夹着一个虎头:“不会吧?我身上的鱼腥味那么浓吗?还有,老虎不是不爱吃鱼吗?” 燕克行:“不爱吃鱼,鱼也是肉类。” “好吧。”时闻没脾气了,夹着两只虎崽的脑袋揉了揉它们,站起来,“那我去洗澡了。” 当天的晚饭是燕克行做的,主菜就是大白斑狗鱼。 时闻对鱼的喜好程度一般,然而燕克行用白斑狗鱼做出来的水煮鱼实在太好吃了,滑嫩鲜美,几乎尝不到肉刺,一口就是一大片鱼肉,爽得不行。 他和燕克行相对着吃饭,几乎每吃一口,心头都能感觉到一种幸福。 他既为美食而感到幸福,也为做美食的人就陪在他身边而感到幸福。 时闻能感觉到,他跟燕克行之间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从肢体动作到眼神,两人的相处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在这个阶段,时闻哪里都不想去,也哪里都不想燕克行去,就想和燕克行在牧场里成天腻着。 然而,这个奢望在第二天刚吃过早饭的时候就被打破了。 时闻正在吃燕克行煮的面,还没吃完,外面就传来了喊声。 张德元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时闻,你在吗?来帮个忙。” 时闻放下面往院子外面走:“在呢,帮什么忙?” 张德元正好推开院子的大门走了进来,跟他在院子里会合:“你知道邓延马不?” 时闻点头,邓延马是隔壁镇的中年汉子,他家好几回招短工,邓延马都来了,活干得不错,不是那类偷奸耍滑的人。 张德元说道:“他家的牛要生了,斯克维尔正在帮忙,不过难产得比较厉害,斯克维尔就想请你过去看看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 时闻倒没什么意见:“也行。” 正好增长点经验了,他家的母牛也有孕在身,迟早都要接生的。 两人一起往外走。 时闻给燕克行发了条信息告知去向后,问张德元:“直接给我打个电话就行了,怎么还亲自过来接?” 张德元:“怕你找不到邓延马家在哪,他家好几头牛难产呢,耽误不起。” 时闻:“怎么还有好几头牛难产?” 张德元开着车往外走:“当初统一配的,现在也一起进入了生产期。斯克维尔说配的型号不对,哪头牛都生不下来。” 时闻想起之前斯克维尔说的,某些人为追求效益,给牲畜配大一号种公的事情,不由叹了口气。 现在接生要紧,也不是打听的时机。 时闻坐着张德元的车,很快来到邓延马家。 邓延马家跟时闻家有点类似,都是一个大院,大院两边建着畜棚。 不过他家的院子和畜棚都比时闻家的小得多。 一进他家的院子,时闻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和体液的腥气。 这股混合起来的味道如此浓重,时闻干呕了一下,皱着眉看向前方。 邓延马的媳妇迎上来,尴尬地笑着打招呼:“张哥,时闻,你们来了?待产的牛在这边。” 时闻点了点头,跟在她身后往牛棚走去。 专门给牛生产用的牛棚跟普通牛棚隔着一段距离,里面打扫得还算干净,地面铺了新的干草。 时闻一眼扫过去,见里面一共五头牛。 其中两头牛已经生下来了,牛犊子卧在地上,正被母牛舔舐着,它们身上的羊水还没干,在寒冷的冬天中冒着热气。 另外三头牛还没生,肚子向两边高高鼓起,被拴在栏杆上,都在焦躁不安。 斯克维尔正在其中一头牛身后,袖子挽得老高,光裸的手戴着手套,已经伸进牛的体内。 见到时闻,他转过头,简单招呼了一句:“来啦?快过来给我帮个忙。” 时闻忍着不适走到他身边,低头看:“我能帮什么忙?” 斯克维尔带着汗水的脸颊贴在牛侧面,随着手在里面搅动,牛排泄出黄色带粉的□□。 他眼睛往上看,明显正在牛体内摸索着。 见时闻来到跟前,他顺着时闻的眼神看下去:“这个是被胎粪污染了的羊水,你会接生不?我调整不好牛犊的位置,你来试试?” 时闻真没接生过:“怎么调?” 斯克维尔:“你试试能不能将牛犊稍微翻过来,让牛犊的背部朝向母牛的背部,要是能翻过来,我们就用绳子套住牛犊的蹄子,将它拉出来。” 这个操作听起来不算太难。 时闻盯着母牛看了一会,说道:“那我试试。” 斯克维尔便喘着气将手抽出来:“边上有手套,你先洗手,戴个手套,再来操作。” 邓延马的媳妇听到这话赶忙端了热水出来给时闻洗手。 时闻认真用肥皂洗干净了手,又戴上手套,在手套外面抹上润滑液,而后将手伸进母牛的体内。 一将手伸进去,时闻就知道为什么斯克维尔迟迟没法将牛犊翻过来了——阻力太大了。 牛犊太大,母牛的子宫相对较小,在这里面翻动,还要尽量不伤到母牛的子宫,简直是件难以完成的任务。 时闻皱着眉头,一手扶着牛腹部,一手在它体内慢慢翻着。 翻着翻着,时闻额头上也冒出了汗水,呼吸也因体力消耗过大,而变得微喘。 斯克维尔在旁边举着手帮不上忙,又焦急又生气,在旁边狂骂邓延马,脏话飙得,时闻都不知道这位脾气温和的兽医居然还有这一面。 邓延马站在旁边,低头挨喷,半句话都不敢回。 时闻专心翻动着牛犊,也没说话。 斯克维尔看着邓延马就来气:“在这里杵着干嘛?去给母牛拿精料,喂糖盐水补充体力!!!” 邓延马忙小跑着出去,斯克维尔重重喘了一声,转头对时闻说道:“我去拿药过来,给母牛输个液。” 时闻点头,眼睛看向地面,手依旧在母牛体内小心翻动着:“我好像快要翻过来了,你们快点回来。” 斯克维尔一喜:“马上!” 斯克维尔快速去外面拿了药水回来,给母牛输上液。 时闻则终于将牛犊的背部翻过来了,贴着母牛的背部。 其他帮忙的人拿了消毒过的绳子过来,斯克维尔代替时闻,将绳子送进母牛体内,绑住了牛犊的蹄子。 紧接着,斯克维尔将手停在母牛的体内,将绳子抽出来,交给其他人:“现在听我指挥,我让你们拉就拉绳子,让松就松绳子,准备开始。” 在场的都是牧民,颇有经验,很快就找好了自己的站位。 时闻站在张德元后面,一言不发地抓紧了绳子,准备听从指挥。 斯克维尔很快说道:“拉。” 于是,时闻、邓延马、张德元和另外一个男人用力拉紧了绳子,拉着牛犊往外扯。 母牛疼得肌肉抽搐起来,叫都叫不出来。 斯克维尔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拍拍母牛的背部,无声安抚。 拉了一会,斯克维尔叫道:“松!” 大家齐刷刷地松了劲,等斯克维尔再次调整牛犊的位置。 这是为了保护牛犊和母牛,既要确定牛犊能拉出来,也要尽量保证不会给母牛留下不可逆的伤害。 调整了一会,斯克维尔又指挥道:“拉。” 大家再次齐齐用劲,将牛犊往外拉。 时闻也不知道,难产的母牛生牛犊会那么艰难。 他们每次拉都是真的用力,母牛那边的阻力也真的很强。 四个大男人在斯克维尔的指挥下,一共拉了七分多钟,总算把这头跟母牛相比,显得格外巨大的牛犊给拉了出来。 斯克维尔轻轻将牛犊接住。 牛犊浑身泛白,上面沾满了黏液,瘫软在地上,简直不像陆地上的哺乳动物,而像是水里的那类哺乳动物,连软而无力的粗壮脖子都像。 其他人在后面原地休息,时闻走上前去,帮斯克维尔清理牛犊。 斯克维尔先清理牛犊口腔和鼻腔里的黏液,又跟时闻一起,倒提它两条后腿,给它控水,并拍打胸部。 两人忙了好一会,刚出生的牛犊在他们手里挺动了一下身子,发出微弱的“哞”一声。 斯克维尔欣喜:“活过来了!” 时闻上前去看,见小牛犊总算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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