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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绝大部分员工还是十分领情的，从善如流地利用十分钟收拾好了东西，只等时针完成最后一步跨越，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离开了公司。只留下几个需要值班的安保人员，还坚守在工作岗位上——好在，在这栋安全设施非常完备，出入各实验室、资料室以及办公区域都需要不同权限级别胸卡的大楼中，这样的值班工作并不繁重。 大楼入口处的保安布莱恩正全身心投入于手机小小屏幕上的拳击比赛，手边装啤酒的铝罐被他捏折了腰，仿佛这场拳击比赛的对决双方是他和这只易拉罐。 "该死的，出拳啊！出拳！别光顾着躲呀，瞧都被逼到死角里去了。出拳呀，他打你左边你正好打他右边。下钩拳！啊，蠢货……" "你好。" 一个突如其来的人声让他一哆嗦，还以为是人事部来查岗了，赶紧按下手机锁屏，正襟危坐地抬起头来。 "什么事？" 来人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小伙子，长得十分英俊，一头闪着光泽的黑色短发，一双金色的眼瞳实属罕见——不过这年头不排除是戴的隐形眼镜。他穿着一件得体的白色羽绒夹克和蓝色牛仔裤，两条腿细细长长，笑起来和气而温暖，充满朝气，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还没有被工作折磨得老气横秋。 他就用那双迷人的金色眼睛盯着他："我的上司叫我回来拿份文件，很快就走，你能放我进去吗？" 布莱恩只觉得自己像是直视了太阳，感觉眼前出现了两个圆圆的黑斑，整个人晕晕乎乎。 "你上司叫什么名字？"他凭借着自己多年练就的条件反射问道。 "亚伯拉罕，你认识的，总工程师。他把胸卡给我了，你看。" 布莱恩恍惚间记得自己听过这个名字，又一看胸卡上的照片，似乎对得上。于是大手一挥道："去吧，快点，今天原则上不允许有人进办公室的，里面会有人巡逻。" "我知道，我会尽量快一点。" 就像经历了短暂的断片，布莱恩忽然浑身一激灵，他发现眼前的黑斑终于消失了，而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他发现自己面前宽阔的大厅里空无一人，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记忆失真。 他看了看手里的啤酒："这什么牌子，这么厉害？下次去看现场比赛，带个半打过去。" 说完，他又心无旁骛地解锁手机屏幕，回到比赛场上。 约书亚用亚伯拉罕的胸卡刷开电梯，直接下到了地库里。 所罗门集团的地库非常大，面积是上面柱状高楼的好几倍，足足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这里存放着整个集团最核心的机密设备——第一批"造神计划"原型机。 不过从电梯出去，还要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尽头是一扇需要刷卡才能打开的门，幸好亚伯拉罕的权限足够大。 打开门，里面又是一间偌大的空房间，空房间最里面是一扇厚重的合金门，需要通过虹膜扫描和人脸识别才能打开。 他信步往里走，忽然从阴影里钻出两名保安。 "你是来干什么的？" 他们显然不像刚才大门口的布莱恩那样弱鸡。这两名保安应该是退伍军人，一个高一些，脖子上有齿轮状刺青，另一个比约书亚稍矮，皮肤黝黑。两人都穿着防弹衣，袖子紧紧包裹下的手臂露出健壮的肌肉线条，手里举着步枪，连挡在门口的站姿都是那么威风凌凌、英姿煞爽，半皱的眉头间显现出凶狠。 约书亚立刻就举起双臂："别开枪，别开枪！我也是奉命来的。" "圣诞夜？圣诞夜没人能进地库。" “上头有命令，整个假期这片区域都不开。你回去吧，节后再来。” 约书亚保持着投降的姿势，稍稍前进了一步："行行好，都是打工人嘛，同类之间要相互……" 立刻，他听见枪支上膛的声音，随后两支黑洞洞的枪口就抵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再给你一次机会，我数到三，你转身从那扇门走出去，上电梯，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你如果再往前一步，就别怪我们的枪不留情面了。"高个的那个说。 "好好。"约书亚放下手臂，垂下头，叹了口气，"既然你们执意要这样，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他慢慢地往后退了几步，一直保持着这种垂头丧气的姿势。 "对，听话，往后退，退回电梯里去。"矮个保安朝他喊。 他忽然抬起眼睛，金色的眸子中闪过一道红光，比血的颜色还要浓烈。 两名持枪的保安立即毫无征兆地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后面的合金门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艹，他是个什么玩意儿？"皮肤黝黑的矮个保安揉着摔疼的屁股道。 "别废话，快开枪！" 两名保安还没来得及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就坐在地上朝他疯狂开枪。约书亚也不躲避，直挺挺站在他们面前，当活靶子。 子弹就像长了眼一样，完美避开了他的轮廓，他的周围仿佛密布着强烈的磁场，所有子弹在接近他的一瞬都会发生自动偏移。 冒着枪林弹雨，他慢慢向他们靠近。开口，用一种明显不是他自己的声音说：“你们这些尺度的破坏者，上善的污点，宇宙的蛀虫，同样是死亡，为何不愿接受我为你们提供的更体面的方式？” 这声音有一种恐怖的力量，难以言喻，不可名状，给他们带来可怕的冲击，如同千万人同时发出的怒吼和惨叫，天地闻之变色，百兽闻之胆寒。他明明连手都没伸，却如同隔山打牛一般将他们牢牢钳制在墙上，动惮不得，五感消退，只剩下疼痛的耳膜。 声音消失之后，他们耳内还一直嗡嗡作响，并因此难以保持平衡。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高个子赶紧摸了摸耳朵的位置，确认它还在那儿。 “不知道。这声音太可怕了，比指甲刮黑板还叫我难受！”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凭借着退役军人优越的身体素质，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们的弹匣已经打空，于是顺手把枪支丢在地上，各自从防弹背心的口袋里抽出军刀。 “子弹遇见你会拐弯，我的刀可不会。”矮个子保安道。 他们摆开架势，从两边向他发起进攻。 有齿轮刺青的那个从左边杀来，约书亚以手招架，军刀停留在离他眼球还有五公分的地方，皮肤黝黑的那个又趁势从右边扑来，瞅准他无法防护到的后腰，约书亚一个转身，刚好叫他扑了个空。左边那个再次发动攻势，接连使出一套毫无破绽的格斗术，刀锋破空处，发出金属的嗡鸣，同时右边的那个也频频发难，军刀以各种刁钻的角度向他刺来。约书亚的动作被他们牵制，疲于防守，渐渐被动。 正当他的左右手都死死架住从两方刺来的锋利军刀之时，忽觉得大腿上一热，低头一看，只见皮肤黝黑的矮个保安另一只手上竟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把匕首。他看到鲜血从伤口汩汩涌出，不觉眼前一黑，脚下一软，整个人坐了下去。 “哈，原来你流的也是血啊！” “不然呢？”约书亚努力克制住声音的颤抖，捂着伤处坐在地上，表情扭曲而痛苦。 “还以为怪物的血都是蓝色的。”高个子保安道，同时又用脚狠狠踢了他一下。 “怎么？站不起来了？” “血……”约书亚面色惨白，感觉马上就要吐了。 “晕血了？刚才你不是很能么？还什么宇宙的蛀虫、污点什么的，这会儿怎么没声了？” 两名保安见他已无力反击，便有所松懈，各自回头捡起自己的枪，更换弹匣。 约书亚以手撑地，缓缓地站起来。 “艹，他又站起来了。”皮肤黝黑的那个保安用手肘猛捅自己的伙伴。 “我不是晕血，我只是觉得那场面，不太整洁。”他慢悠悠地说，脸上绽开一个笑容。这个笑容阴森至极，仿佛是画在他脸上的，嘴角的皮肤掀起，露出肉红色的牙龈，眼睛却并没有在笑。 而后，他移开了捂在伤口上的手。 “这怎么可能？” “刚才还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一会儿就好了？” “你到底是个什么啊？” 约书亚用自己的声音说：“被你们说中了，我是个——” 他的双眼又闪烁起狰狞的红光，伸出双手，以极其迅疾的速度在空气中一抓，然后分别向左右一拧。 只听见两声清脆的“咔嚓”，那一高一矮两名保安就倒在地上，脖子拧成诡异的角度，鲜血从七窍流出。 “怪物。” 他补完了整个句子，拍拍双手，就像掸去不小心沾上的灰尘。扭动着身体将白色羽绒服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确认一滴血也没沾到，这才放心。于是大步跨过他们的尸体，径直向那扇合金门走去。 “接下来的问题是，我该怎样打开你呢？”他像个疯子一样自言自语。 他想起了地上的枪，于是弯腰拾起来，检查了一下新弹匣有没有安装到位。接着，他瞄准虹膜扫描器一阵猛射，又扔下这把枪，拿起另一把，破坏了人脸识别仪。 做完这些，厚重的大门依旧纹丝不动，他显然失去了耐心，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狠戾。 他抬起右手贴在门上。 刚开始，厚重的合金门中传出轻微的响动，仿佛是有只老鼠在夹缝里上蹿下跳，紧接着，这声音越来越大，就像牙医用镊子晃动人的智齿，企图把它连根拔起，再接下来，就是乒呤乓啷的金属撞击声，光华的合金门板上瞬间出现了一个个小疙瘩，而它坚守的最后一道防线，也就此瓦解。 约书亚轻轻松松推开门，走了进去，来到了造神计划的核心地带。 在房间的中央，是几块巨型显示屏，围绕显示屏周围，是一圈人工操作台，此时此刻当然空无一人。约书亚走到桌前，随便按了一下，巨大显示屏骤然亮起，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如白昼，密密麻麻的代码在上面不停滚动变化，连续不断的字符串，像一根首尾衔接的链条，中间没有停顿和喘息，让人看了就头晕。 约书亚看着这满屏的代码，厌恶地摇了摇头，那个不是他的声音，带着令人战栗的恐怖，又从他嘴里飘了出来：“造神？呵，我讨厌人类发明的这些东西，太复杂、太机械、太刻意，不够自然，不够优美，也不够简洁，完完全全是对爱智的误解和污名，是一种奇技淫巧……” 借着显示屏的光线，约书亚看见在房间四周，到处都是巨大的机械装置，由数不清的传感器、发射器、接收器组成。据说，只要这里的每台设备各司其职，就能共同营造出一个适应人类生存的微型气候环境。 他缓步踱到一台机器旁边，仔细看了看上面的铭牌，写着“风神”。 “好吧，和风神说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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