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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书亚眼中潋滟起泪光，那弧形的泪膜覆盖在祂金色的瞳仁上，折射出琥珀一样的光泽。 崔斯坦抬手托住祂的脸。 “现在，我请求你，读我的心。” 约书亚拼命摇头：“不，我答应过再也不读你的心，我决不会食言，有什么话我要你亲口说给我听。” 崔斯坦轻轻叹了口气，生命仿佛正离他而去，他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透明。 “我想对你说的话太多，可我不知道从何说起，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力气撑到把话说完。所以，还是你自己看吧，这样对我来说更方便。” 约书亚抬起手背拭去泪花，稍微定了定神，便向他眼中望去。那温柔淳厚，如融化的巧克力一般的目光立刻就将祂包裹吞没，祂便在一片浓稠缠绵中，渐渐坠入到最深处。 眼前是一片白茫，仿佛在云朵间穿行。往下看，是一片水草丰美的绿洲，金色的河流奔腾过平原，两岸牛羊成群，斑斑点点。远处，有一片宏伟的王城，城楼上飘荡的却不是示剑王旗，依稀能辨认出“博览馆”几个字。宫室十分低调朴素，花园却十分巨大，花园里随处可见石膏雕塑，一步一景，每一个场景都似曾相识，都在讲述光明神的故事。在花园的正中央，矗立着那棵古老的橄榄树，树龄可能超过一万岁，树干粗得要一百人才能合抱。 越过花园，就仿佛换了个时空，道路平直，车水马龙，是现代大都市。终于在这里看见了人影，穿着时髦的现代装束，在林立的高楼间穿梭，姿态各异，有的行色匆匆，有的步履闲适。仔细看时，似乎能看穿他们的胸膛，无一例外都有一颗水晶般的心。 这时，祂才忽然发现自己投在地面上的影子，竟是一头龙的形状。 巨龙带着祂调头，回到那座花园。 就这一会儿功夫，那里便站满了人，有很多祂熟悉的面孔，娜塔莎、马克和小汤米挤在第一排。巨龙拍打着皮翼在那棵古老的橄榄树前盘旋降落，掀起一阵带着水果香气的熏风。它落地后仍然张着一侧翅膀，铺成一个平缓的斜坡。祂发现自己穿着凉鞋的脚自然而然地踩在玄黑的龙翼上面，每一步都激起金色的流光。 就在祂快要从翅膀上走下来的时候，周围的人群朝两边分开，崔斯坦走了出来。他身上也穿着现代的装束，一身雪白笔挺的西装，领口露出里面天蓝色衬衫，雄姿英发，清俊无俦。 他走到龙的翅膀边上，单膝跪地，向上伸出一条手臂。 祂便也从善如流地扶着这只手，从龙翼上一步跨了下来。 身后响起空灵的圣歌，歌声盘桓而上，直达云霄。 祂转身看时，只见为首站着七名基路伯，祂们分别是米迦勒、加百列、拉斐尔、乌利尔、沙利叶、耶利米尔和路西法。在祂们身后，新生代天使和晦天使整齐排列，声势浩大。在他们之中，祂看见了彼得、米兰达、路易、瑞文还有许许多多曾经为潘瑞戴斯之心燃尽金粉的天使。 这时候，祂感觉到自己的胸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一回头，正对上崔斯坦温暖而殷切的目光。 “欢迎回到应许之地，我的神明。” 他将祂揽入怀中，紧紧相拥。 约书亚闭起酸涩的眼睛把自己从他的内心世界抽离出来，再睁开时，眼前的人已是奄奄一息的憔悴模样。 崔斯坦感觉自己口腔里全是发苦的铁锈味，他舔了舔嘴唇，艰难地发出声音：“你曾经对我说，让我把你留在那片沙漠里，如今，恐怕要轮到我对你说，请把我留在这片大地上。” “我会去找你，我一定会找到你！这里是我的世界，我可以上天入地、不计后果地把你带回来。等着我！” 始神之泪不轻弹，因为就连那泪水中也蕴含着本源之力。光明神的眼泪滴落进土壤，竟叫崔斯坦周围一圈都冒出茵茵绿草，不多时又开出满天繁星似的伯利恒之星，只是这一次，这种具有疗愈功能的小花也无法医治他的伤。 崔斯坦的灵魂开始丝丝缕缕地外泄，他的面庞宁静安详，甚至可以说是洋溢着幸福。灵魂离开后，灵体自动消散，如同遍野萤火归于天上。 原来普通灵魂的消亡也与天使一样壮丽！ 约书亚抬起头，茫茫宇宙，漆黑无垠。 世界满目疮痍，只有脚下这一方绿席，遍布生机。 约书亚拉直长袍站起来：“修复这些需要花点时间，不过这不会是我一个人的努力。” 祂的目光望向高远的天空，在浓密云层之上，死寂的潘瑞戴斯之心不再发光。 “走吧，我们回天上去。”祂向拿弗他利和路西法道。 诸天使还在拼命维系着圣殿的平衡，如今他们已经失去全部的助力，赤裸的锁链无遮无拦地勒进肌肉，几乎每名天使的左右两肩上都开着红花。 六位长老天使更惨，前面被那阵爆炸烟熏火燎得外焦里嫩，现在又戴起了红肩章，整个人黑黑红红，哪里还有一点天使的优雅与圣洁。 路西法赶在前面，向所有天使放出神音：诸位，主神回来了，快参见光明神！ 光明神复苏，诸天使不可能毫无感应，如今再听路西法这么一说，纷纷回头侧望。 但见远远飞来一位神祇，浑身笼罩在淡金色的光晕里，翼展辽阔，面容既熟悉又陌生。 长老罗德里戈认出那是约书亚，但他再也不敢直呼祂的名讳，因肩上还扛着潘瑞戴斯之心，只好低垂眼帘微微欠身。所有天使也跟着行了相同的礼。 约书亚舒展双翼，双手结印，一个巨型法阵腾空而起，缓缓托住潘瑞戴斯之心的底部。 诸天使终于可以喘口气，纷纷卸下肩头的重担，甩甩酸胀的胳膊，扭扭僵直的脖颈。 约书亚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道：“诸位都辛苦了！我已知晓你们的作为，待日后世界重回正轨，你们必将领受恩赏。” 罗德里戈长老带头道：“恩赏倒也不必，我们是天使，和旁人相比，本就应该承担更多，这才是赐予我们无尽寿数与无穷魔法的初衷。” 约书亚微笑点头，看向拿弗他利：“弟弟，看来我已经为你找到了下一任天使长的人选。” 祂转向罗德里戈道：“现在，放出通知，叫大家尽可能躲得远一些，尚有余力的可以撑起护盾，荫蔽左右。接下来我要焚烧这座圣殿，这把大火将把空气中的硫磺蒸汽消耗殆尽。结束之后，请你带着天使们拿上闭息草的解药，去人间看看还能营救多少生还者。” 罗德里戈领命而去。少顷，天使们下撤至珀迦托雷，清出了一片空旷的场域。 约书亚对拿弗他利道：“弟弟，这把火需要我们两个联手。这座圣殿是你的杰作，当它完成它的荣耀使命时，也需要你来亲手见证。” 拿弗他利点点头。 于是，两位始神携手，分别从南北两极点燃火焰，北极金光熠熠，宛如太阳降生，南极电光闪耀，宛若雷霆震怒。 两股火焰迅速延着经线汇聚，终于合并成一场熊熊大火。潘瑞戴斯之心圣殿转眼就变成一颗炙热的火球，怒发冲冠，通红发亮。约书亚又向它隔空施加了一个力，让它沿着世界的天际线公转起来，所到之处，沿途的硫磺蒸汽尽数燃净。 祂们一直注视着这座圣殿的轨迹，看着它公转的速度渐渐放缓，轮廓越来越小，火势越来越熹微，最后，竟变成一颗网球大小的焦黑弹丸，又回到约书亚掌心。 约书亚将这沉甸甸的弹丸抛接了两下，随手扔给了拿弗他利：“拿着，弟弟，以后你会有用的。” 天使们已经前往人间，携带着来自黑尔的礼物和始神的祝福，从漆黑的废墟中唤起幸存的生灵，赐予他们重生后的第一缕呼吸。 而在辽远的高空之上，光明神凝视着脚下被黑暗包裹的世界，那里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墓穴，埋葬着祂的爱人。 于是，神说：要有光。 ---- 马上就要结束了，大概还有一章？不确定
第121章 尾声（上） 当光明恢复如常，一如世界诞生之初的模样。 蛮荒大陆上，生机缓慢而持续地复苏着。神明又一次使光线毫无差别地同时落在世界每一个角落，因为祂相信，在暗无天日的永夜之后，人们需要光芒普照。 拿弗他利默默走近祂身边：“哥哥，你知道逻格斯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吧？虽然你刚向祂许了一个愿，使祂一时半会儿无法进入我们的世界，但还没有支付对等的交换条件。迟早有一天祂会找到回来的办法，向你索要命运的代价。” 约书亚低垂着目光道：“你看我还剩下些什么值得祂兴师动众地跑一趟？况且，如果祂真想要挣脱这道愿望的束缚，自己也必须付出代价。要说这么多年在大天使米兰达手下做事教会我什么，那便是＇债多不压身＇，欠着欠着就习惯了。那么遥远的事情，现在去考虑干嘛？” 从下面远远传来一阵杂乱无章的犬吠，慢慢靠近。只见飞犬小金一马当先，拖着肥硕身躯的翅膀几乎要扇出火星，后面娜塔莎、马克、卡梅拉一路跟随，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路西法迎上去挡在他们面前：“现在觐见主神，恐怕不太合适。” 娜塔莎一挥手道：“让开，谁要见什么狗屁主神，我找的是我们头儿！” 黑尔女王莞尔一笑，耐心道：“我说的就是祂。” 女特工双目圆睁：“没搞错吧？我的意思是找约书亚？以前灵魂打捞部那个？就……下去给你治过龙的？” “正是。” “他……是光明神？” 路西法含笑点头。 “那我更要去见祂，你别拦我！”说着便要硬闯。 黑尔女王依旧不温不火地张开翅膀挡在她面前：“亲爱的，听我一句劝，我是不会害你的。诶，你头发上沾灰了，我帮你掸走吧？” 说着便拿折扇来掸。 娜塔莎一巴掌打开她的手：“谁是你亲爱的？给老娘滚！我真的有事要见祂！” 马克跟在后面轻声附和：“很重要的事。” 连卡梅拉也哀求起来：“母亲，让我们过去吧！是真的十万火急，人命关天！” “相信我，找祂有事的人这会儿已经排起队来了。况且，祂自己也有事情要考虑，现在去打扰祂恐怕十分的……没有眼色。” “让他们过来吧。”约书亚道。 “遵令。” 黑尔女王垂下眼帘微微欠身，侧让出一条道，让他们经过。 娜塔莎风风火火地赶到约书亚面前。第一眼，便对祂的翼展大吃一惊。 “你的……翅膀，原来可以长到这么大？” 光明神和蔼地点了点头：“说吧，有什么事？” 刚才被路西法提点一句，女特工自然而然地多了个心眼。她扫视一圈没有发现崔斯坦的踪影，便试探着问：“头儿，你相好呢？不会还在闹离家出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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