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床位的布帘再次被拉开。 扎着丸子头的小护士探头进来,看见是季行之也惊了下:“学长,你这是怎么了?” 季行之回头望去,他记得这位实习护士,是上周刚结束神外科轮转的学妹。 学妹这周轮到了急诊,一天下来忙得晕头转向,此时见到季行之,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科室,又忽地有种“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 “张医生让我把这些给你送来,还有这个破伤风针。”她把医用盘子规矩地放在台子上,同时瞄了男孩一眼,瞬间两眼放光。 “别瞎想,赶紧忙去吧。”季行之朝她挥挥手,催促道。 季行之大二那年不小心出了个柜,后来身边认识的人就都知道了,所幸的是大家的接受度都满高的,但也免不了一些八卦日常。 小学妹面上应和着,脑内的灵光却开了闸。她不舍地看了看季行之又瞧了瞧边上的男孩,深感欣慰,怒磕一波,仿佛连日来的疲倦都消失了。 男孩还愣在护士姐姐离去时的眼神里不知所以,季行之已经夹起缝合线,准备缝合工作了。 他拿着的持针钳的手顿了下,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你是我们学校的新生?” 男孩回过神,点点头。 “什么专业?” “药剂。” “上过解剖学基础吗?” “上过。” “把手消毒了,戴上口罩和手套,帮我一下。”季行之毫不客气地命令道。 “可是,我不会……” “没叫你缝。” 虽然只用单手,季行之的动作依然熟练,穿针打结沉稳又迅速。伤口缝线是外科手术的基本功之一,对季行之来说是家常便饭,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面前的这位男孩竟也配合得很好。 他不禁多看了对方两眼,发现这人其实挺好看的,虽然口罩遮住了大半的面容,仅露出来的那双眼睛也可一觑上乘的容颜。 那是男孩子少有的漂亮眼睛,眼眸通透明亮,长睫毛自然微翘,眼尾一抹淡红衬着标准的双眼皮,眨眼的瞬间灵动得好似会勾人。 季行之忽然不敢多看了,他急于移开目光却又无意瞥见对方胸前那宽大领口的内里。 医院里的灯光较亮,男孩穿着稍大点儿的短袖T恤,俯身的时候,胸口的那块皮肉便如泄了的春光,让面前的人占尽便宜。 季行之突然萌生出了要把他的领口提上去,捂严实一点儿的想法,甚至想开口命令他以后不准穿这么大领口的衣服。 他被自己莫名专横的想法惊到了,拘谨地挪了点位置,还是感觉不舒服,又抬腿换了个坐姿,并强制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受伤的手臂上。 伤口所需缝合的针数不多,但也花了不少时间,在收尾贴防水贴的时候,季行之忽然开口问道:“你跟踪我做什么?” 男孩措不及防“啊”了声。 “装什么傻,不算之前的,就这个星期,你已经跟了我四回,我是欠你债?还是哪方势力雇你来寻仇?”季行之不记得自己得罪过什么人,但就算有吧,他觉得这跟踪人的行为也太过拙劣了。 “今年的药剂这么轻松吗?都闲到没事找人玩跟踪了?这是痴汉行为,你知道吗?” “知道,就……我喜欢你啊。” 季行之怔了下,反应过来时才意识到,这好像是个告白。 “……” 季行之上一秒还振振有词连番训斥,此时突然卡壳,接不上话了。 “我们之前认识吗?”他迷惑道。 “不认识吧,我在开学典礼那天第一次见到你。”男孩淡定地回答着。 “一见钟情?这我可不信,你了解我什么呀,就挺喜欢的了。”季行之回想了下开学典礼那天,但前前后后回忆了个遍也没有关于这人的印象。 “你长得帅,学习好,人也挺好的,不了解可以慢慢了解嘛。”男孩的回答听起来天真,就像在闲谈今日的天气真好那般随意。 季行之差点笑出了声:“你成年了吗?” “成年了,刚18。”他像是没听出季行之语气里的讥讽,还掏出身份证递到他跟前。 季行之一直没有问他的名字,他却是等不及。 于是傅和溪这三个字就这么强行撞入了季行之的视野。
第8章 8. 挺野 顺着伸过来的手,季行之瞧着身份证件上的出生年月,又不自觉抬头扫了眼傅和溪的头顶,露出复杂的眼神。 傅和溪倏地跳起,应激般道:“我还会再长高的。” 和季行之相比,傅和溪的身高确实矮了些,就算他挺直腰背,也只堪堪够到季行之的肩头。 “是是是,”季行之忍住笑意,收回目光,随之又问,“你发育了吗?第一次遗精是什么时候?” 他问得随意,边说边拿起酒精棉在上臂处找了块合适的地方擦了擦皮肤,便拿起准备好的注射器,利落地给自己来了一针。 季行之不过是想大致分析一下,傅和溪究竟还能不能再长高,以及还能长多高,而并没注意问题有何不妥。 直到一针打完,没听到对方的回应,抬眼望去瞧见傅和溪羞赧的窘态,这才意识到自己问得欠考虑了。 傅和溪面颊微红,目光闪烁,眼底一片波光潋滟,拿不准季行之是不是在调戏他。 急诊科室的临时床位狭小拥挤,拉上的布帘隔绝了喧嚣的外界,给两人留了处相对私密的空间,私密到可能可以做任何事,比如那种忍着不能发出声音的,偷摸着不能给人瞧见的,用力地把床单弄出褶皱的,放肆亵渎着这张白色医用单人床。 季行之从没这么尴尬过,然而更尴尬的是他发现自己居然在是否澄清的选择上犹豫了,并挺享受傅和溪那误会了的样子,这让他不禁反思自己的品格似乎也不比那醉汉好多少。 不知道是巧还是不巧,张医生正好在这时返了回来再次检查季行之的伤口。 “缝得挺好。”张医生点着头,在随身携带的电子面板上快速操作,“我给你开了点消炎止痛的药,已经发送到药房了,等下就可以去取药。” “你再休息一会,我叫人把急诊报告复印一份出来给你,就可以走了。” “多休息,别吃辛辣,一周后回来复查拆线。”张医生惯常交代着,又转身没入满是病患的人群中。 “我帮你拿药吧。”傅和溪说着,没等季行之同意,眼疾手快夺过桌子上的医保卡,像是担心慢一步就会被吃了那般掀起帘子溜了。 季行之觉得坐着的姿势更不舒服了,反复换了几下坐姿都没用,干脆起身去了一趟卫生间。 傅和溪除了拿药,还在大厅的自动贩卖机里买了瓶矿泉水和一块牛乳面包。 “医生说你需要马上吃药,但是你傍晚没吃饭,这个将就垫下肚子吧。”他把面包拆了袋,塞到季行之怀里,又帮他把瓶盖拧开。 季行之很认真地看着傅和溪,看了有那么四五秒,才把目光收回到面包上,咬住,对半撕扯开来。 他把手上的一半给了傅和溪,自己就着水把嘴里叼着的另外半个吃掉。 傅和溪把所需服用的药片递给他,顺便接过季行之手里的面包。 他盯着那半块面包呆愣了一小会儿,直到季行之服用完药片后,才转而对他说:“我没有水。” 这张漂亮脸蛋倒显得清纯无辜,不过季行之并不买他的帐。 他晃了晃瓶子里所剩不多的水,低头瞧了眼瓶口,并不配合地把水全部喝光:“吃药要多喝水。”然后把空瓶子直接丢进了可回收垃圾箱。 傅和溪扯了扯嘴角,没再说话,就着溢出的牛乳夹心吃完了面包。 “这个,你可能用得到。”他嚼着最后一口面包,腮帮子还鼓着,从身后拿出一款透明的防水护套。 季行之确实很需要这个东西,不然还真担心晚上洗澡的时候伤口沾了水,也就不客气收下了。他摸着口袋想把钱还回去,才想起自己兜里仅有的几张现金刚在酒吧用掉了。 没办法,他不习惯欠别人什么。 “加个联系方式吧,我回头转帐给你。”季行之拿出手机示意道。 傅和溪并不需要季行之还医药费,但他想要季行之的联系方式,当即喜形于色,掏出手机递了过去。 “你妈的电话。”季行之才刚设定好备注,便瞧见傅和溪的手机上的来电显示。 傅和溪的脸色变了变,拿过手机转身接起了电话。 电话里说了什么,季行之没有听到,只听傅和溪回了几句“在医院”“没事”“很快就回去”之类的话,不免看了眼时间,发现已过十一点了。 “抱歉拖延了你这么长时间,你快点回家吧。” 傅和溪却回道:“我住校。” 季行之露出一丝诧异,傅和溪继续说道:“但是现在大门已经关了,所以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他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很可怜,像个无家可归的小孩,以博取对方的同情。 季行之眯起眼睛装作若无其事,还是将傅和溪未出口的意图挡了回去:“咱们学校外围有一处墙可以翻进去。” “我不知道。” 傅和溪本还想再做些挣扎,被季行之堵了个彻底。 “我知道,我送你回去。” 秦海大离附属医院不远,不过季行之也并没有马上带着傅和溪回校,而是去了医院对面的小吃店拿了份打包。 “我刚点了份吃的,你带回宿舍当宵夜吧。”季行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袋子,交给了傅和溪。 傅和溪掂了掂袋子还挺重的,拉开一看:“怎么这么多?” “这么晚在寝室吃独食不厚道,多买了点给你的舍友们。” “走吧。”他单手抛接了两下防水护套插进裤兜里,衬衫披在了肩头,向前走去。 傅和溪来不及多看袋子里的东西,只得跟了上去。 即使夜将过半,城市的马路依旧灯火通明,车辆喧嚣忙碌,只是行人没有白天那般匆匆。 入秋的晚风吹来阵阵凉意,吹动树枝沙沙作响,季行之放慢了脚步和傅和溪并肩走在一起,路灯下拉出一长一短两道影子,交集又分离。 季行之说的那道墙确实隐蔽,从墙内生长出来的大树枝叶茂盛,遮住了大半个墙面。 傅和溪望着两人高的围墙,试着踩在砖块缝隙之间凸出来的地方,然而试了好几次都没蹬上去。 季行之在后边看着他笨手笨脚的样子,等了老半天见没点儿效率,便有点儿心急,上前用胳膊撑着,单手抬了他一把。 傅和溪突然向后仰去,季行之以为他没踩稳,将要失重跌倒,急忙伸手揽住细腰,岂料这人猛地转身就着亲密的姿势勾上他的脖颈,俯身在他唇边轻咬了一口。 湿热的触感从嘴角蔓延开来,柔软的舌尖舔过唇面,季行之像是触了电般僵在原地,回神时傅和溪早已攀上了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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