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骗……”齐兆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幕情景,那是他最恐惧最不愿想起的记忆,回忆如同一把利刃撕碎了眼前平和温馨的假象,无不在告诫他身处无间地狱。 辉煌灼目的大殿上,根根布满尖刺的牢笼,周身层层叠叠的禁咒和耳畔高僧念念有词的经文……龙鲜血浴身,乌黑的长发散落一地,他越是挣扎、咆哮,禁咒越带着尖刺死死地扣进他的皮肉之中。 人群里站着一个人,那是谁?那是谁?那是谁? 齐兆头痛欲裂,猛地弓起了身子,沈遇怔愣片刻,连忙过去扶着他:“你没事吧?想起了什么?” 齐兆撩起眼皮看他,金色的眸子变成了竖瞳,与阴冷的蛇一般无二,渗得吓人。 沈遇还来不及害怕,那龙却先把脑袋埋进了他的怀里,痛苦地说:“沈遇、沈遇,我头疼……” 见齐兆额上全是冷汗,沈遇忙用袖口擦着他的脸,嘴里还不断安抚着:“不怕、不怕,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我在呢,我在呢。” 沈遇身上安稳的香气令齐兆剧烈的喘息声渐渐平息,他贪婪地把脸埋在沈遇脖颈处,一个劲儿地嗅闻着他身上的气味,沈遇被他闻得面红耳赤,实在按捺不住。 “沈遇。”齐兆眼神晦暗,却贪恋地抱着他:“我离不开你。” “知道了知道了。”沈遇掩盖住不自在的心跳声,故作平静地转过身:“我想办法帮你找到内丹,你能想起你是在哪儿丢的么?” 齐兆摇摇头:“但我能感觉到它就在附近,离我不远。” “这范围可就有点儿太大了啊……”沈遇摸着下巴,思索片刻,要么带他去博物馆看看?这座城市古物云集的地方也只有博物馆了,说不定可以找到些线索。如果当年世间出现过龙,各地县志该有记载才对。 但现在进博物馆都要实名制了,这货又没有身份证……沈遇有些苦恼,不然让他变成条小龙,到时候揣包里带进去? 正想着,沈遇的手机响起打断了思路,他看了一眼,竟然是郑婉打来的。 “喂?师哥,你在忙吗?” “没有。”见沈遇打电话,齐兆又巴巴地凑过去竖起耳朵偷听,被沈遇一脚踹开:“有事吗?” “听你声音还好吧?那太好了,我正担心你呢。”郑婉清丽的声音笑盈盈地说:“咱们科过几天晚上有聚餐呢,虽然你最近在休假,不过我还是想问问你,你去吗?” 沈遇一向不喜欢参加这种集体活动,经常性地偷跑开溜,但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欠郑婉一顿饭,与其私下单独见面,不如他A了郑婉那份费用,就当请客了,于是说:“好,我会去,一会儿你把时间地址微信发我。” “真的?!”郑婉见能请动这尊大佛,声音轻快:“我们还没定呢,等我回头联系你。” 挂了电话,见齐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神色有些陌生。 “怎么了?”沈遇纳闷。 齐兆摇摇头:“没事。” 这几天闲得发慌,反正也不用上班,沈遇窝在沙发里上网,正好看见手机里出现一条菜鸟驿站的短信,催他去拿滞留的快递,沈遇一拍脑门:“怎么又忘了。算了,快递柜九点才下班,再去一趟吧。” 说完换了衣服提着钥匙出门,齐兆见了,赖赖唧唧地粘过来:“去哪儿?我也要去。” 沈遇站在玄关处撑着墙换鞋,有点无奈,简直就像养了条狗。 小区的菜鸟驿站设置在另一个门,前两年疫情导致边门不开,每次取快递还得跑很远。这回是他买的一套书到了,走到驿站了才觉得幸亏带了齐兆,可以帮他搬快递,用不着自己拿。 几乎二十斤的纸箱里装的是他收来的二手《考古》杂志,足有几十本,要让他自己来搬,还不等到家门口就去了半条命了,何况还得上六楼!看齐兆搬得轻轻松松,沈遇乐得清闲,空着手从小区栅栏外面买了两串糖葫芦,喂给齐兆。 “虞朝那会儿也吃这个吧?” “吃。”齐兆笃定地点头:“凡间街头巷尾都有得卖。” 沈遇笑了:“这你倒记得清楚。” 沈遇将嘴里的山楂咬得咯吱作响,一时不察,没留意从楼房转角处走出一个人,跟她撞了个正着。 “对不起对不起!”沈遇赶忙举起糖葫芦,生怕糖渣掉在别人身上。 “是你?”看清了来人的脸,沈遇平时连门都不出,跟左邻右舍更是没有一丁点儿的交集,但这个女生还真认得,是住隔壁那栋楼的租户,两人年龄相仿,平时进进出出的会打招呼,沈遇记得她叫……小熙? 小熙是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儿,左不过二十岁出头,生活条件不太好,跟这座城市里大多数的独居女生一样,没有恋人,也没什么朋友,动不动就加班到深夜,累得像条狗似的,但又坚韧地不想离开这座可以容纳她们灵魂的城市。 闲聊时她听说沈遇在博物馆工作,羡慕得不行。但沈遇却羡慕她总像一株迎着日光野蛮生长的向日葵,见谁都笑嘻嘻地打招呼。可今天见了,她整个人就像被抽空了一般。 “对不起。”小熙跟他道歉,她衣衫单薄,弄脏了也没太在意,头发披散着,枯黄毛燥,眼下的乌青重得像熊猫,戴了一只N95口罩来掩盖着什么。 她看上去太阴沉了,沈遇有点在意,难得多管闲事了一次:“看你脸色不太好,最近工作很忙吗?” 小熙摇摇头,眼底没有一丝神采:“没事……我先走了。” 她有气无力地说,绕过两人就走了,沈遇没再追问,正打算回去,却看见齐兆抱着一大摞书,从刚才就一直盯着女孩儿看,现在人都走了,目光顺着她直到消失在三号楼的门洞里。 “喂!”沈遇看齐兆的眼睛都快长她身上了,有点不爽:“人都走了,还看!” 齐兆这才收回视线,有些严肃地说:“你认识她?” “认识啊,不过不熟,怎么了?” “她身上有瘟神跟着,如果再不想办法,明日丑时就是她的死期。” 沈遇:“?!”
第10章 10. 沈遇目瞪口呆地看了眼小熙进去的地方,又看了看齐兆:“不会吧,你是不是看错了?” 虽然是在质疑,但小熙的状态看上去确实很不好,他嘴里叼着竹签子,眉头紧锁:“那要不要报警啊,又不确定她会发生什么事,报假警会被抓的吧……” 齐兆:“你打算救她?” “当然了!”沈遇理所当然地说:“怎么能见死不救。” 齐兆想了想,把手里的东西塞给沈遇,扯了张快递的订单纸出来,十指灵巧地穿梭其中,三下五除二折出纸鹤,又在上面画了个符文后,吹了一口气,纸鹤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饶是最近见多了齐兆“大显神通”,作为一个被唯物主义浸润了二十多年的高学历人群,沈遇还是会为这些小把戏给震惊到。 齐兆解释说:“这个纸鹤会悄悄跟着她,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们马上就能知道,放心吧。”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沈遇冲了杯咖啡,坐在沙发上看杂志,只是他心里藏着事,翻了好几页都心不在焉的。 虽说帮人就是下意识的决定,但这种介入他人命运的决定真的好吗?……不多管闲事向来是沈遇的处事原则,但再怎么说也是一条鲜活年轻的生命啊,他不能坐视不理。 主要是齐兆说的也太吓人了,什么“瘟神”,“死期”的……反正他的世界观已经炸裂了不止一次了,这种事宁可信其有吧。 沈遇这边内心惊涛骇浪,齐兆坐在沙发的另一边抱着个鲨鱼公仔打瞌睡,长长的睫毛如同鸦羽般垂着,时不时随着主人的呼吸颤动几下,投着淡淡的阴影。 这龙的皮肤吹弹可破,柔嫩得跟新生婴儿似的,鼻梁又高挺,线条并不锋利,也不阴柔,达到了巧妙的平衡,无论是乍一看还是仔细看,都是优越的长相。 看着看着就入了迷,沈遇自己也很好看,肌肤随了出身吴越的爷爷,牛奶一般白皙,眼角还有颗泪痣,睨着人时总有些说不出的风情。但他不太愿意叫人过多地留意自己的长相,小时候就因为这个吃过苦头。 不像齐兆,漂亮归漂亮,眉目如星,正多了几分让人中意的英气。 齐兆倏然睁开了眼,将沈遇明目张胆的偷窥行为捉了个正着。沈遇这下连遮掩都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了,红霞慢慢爬上了他的腮边。 “小姑娘那边有情况,她出门了,好像要朝北边去……你怎么了?” 齐兆是感应到了纸鹤传回来的讯息,正站起身,就看见沈遇羞愤欲死,恨不得要把自己塞进沙发缝里。 这时已经凌晨1点了,年轻人熬到这个时候很正常,可小熙出门干什么? 深秋的夜风寒冷刺骨,倒把沈遇的瞌睡都给吹没了,他在楼下等了一会儿,果然看到三号楼单元门的声控灯亮了一下,随后走出来一个女孩。 齐兆也看见了,他的纸鹤正停在小熙的肩头。 “怎么说?”齐兆偏过头,低声问。 “跟上去看看。” 深夜尾随这种事多少有点猥琐,但沈遇实在担心她,于是悄悄地跟着她出了小区。 居民区背面有一条河,白日里来这儿遛狗散步的人不在少数,沈遇记得她家里养着一只金毛,常在这里碰见她清晨时出来遛狗。 小熙生活拮据,自己都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却把狗养得极好。金毛毛靓盘顺的,站立起来跟主人几乎一般高,亲人又听话,会热情地摇着尾巴过来让沈遇摸它,从不乱叫也不会乱跑。 想到这儿,沈遇这才意识到,他从几个月前开始便早出晚归,已经很久没见过小熙和她的狗了,联想到这些,又看她半夜来了河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河水流淌的声音在静夜里格外鲜明。女孩儿失魂落魄地在河畔站了会儿,像是终于下定了某个决心,脱掉脚上的靴子就向河床走去。 “等一等!”沈遇再看不下去了,他从树后走出来,喊住她,紧张地看着。 小熙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着了,夜里看不清长相,只能听出来是个男声。 “小熙,别跳。你冷静一下,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说行吗?别做傻事。”沈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柔,温声劝着她。 女儿听他叫着自己的名字,看了过来,半晌才说:“沈遇……哥哥?” 见她认出了自己,沈遇也松了口气,连忙说:“是我,是我。小熙你听我说,现在河水冷得很,跟哥哥回去,哥哥给你煮碗粥喝。” 小熙听见这些话,鼻子一酸,大哭出声:“你别管我了,真的别管我了,多比丢了,我找了很久很久都没找到它,我是个不负责任的主人,是我没有看好它……”
36 首页 上一页 5 6 7 8 9 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