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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跟菩提打了个赌。”少年说：“我有一根玲珑骨，为真佛所赐，此番前往人间，我不想带着它，将它留在了人间一条江河中，我将在人间投胎转世，直到找到它，与其相认为止。” 发生了这么多事，沈遇再傻也能猜到他和那个黑衣男人的关系不一般，有些试探着问：“他……是我爱人？” 空明没有正面回答，反倒笑吟吟地反问：“你认为呢？” “嗯……”沈遇想了想，说：“虽然大师你说我是那什么，佛祖座下的什么……净水昙花，听上去背景好像挺硬的，但是有一头龙来当爱人，好像也挺酷的，比位列仙班什么的听起来有意思多了，所以，他不是误我。” 空明大师若有所思道：“您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沈遇这才想起来正事，连忙说：“大师，既然我不是废柴，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赐我点法力？比如……打通我任督二脉之类的，我该怎么做才能帮他？” 空明说：“净水昙花有一根佛祖钦赐的玲珑骨，为你神格所在，且玲珑骨也是驱魔圣物，可屠尽地狱众魔。当年你把骨头扔到凡间，恰好赶上黑龙历劫，玲珑骨因此被天雷劈成两截，一截被黑龙吞食，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失去了金丹却没有魂飞魄散。而另一截则落到了我的手中，或许凭借此物，情势还能有所转圜。但……且不说你以凡人之躯无法承受玲珑骨，哪怕只有半截。当年你曾发愿，与玲珑骨相认后才成佛，或许从此之后你会大彻大悟，红尘万千再也勾不起你的心绪，他也不过是万千世界中的一条龙，再也不会是令你魂牵梦绕的齐兆。” “即使如此，你也愿意？” 沈遇看着空明大慈大悲的眼神，突然苦笑道：“剧本里所有的主角在大结局之前好像都要经历这样一番灵魂拷问，我要是说算了吧我怂了不干，什么爱不爱的都去他妈的吧老子也不想成佛只想回去做个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普通人，现在是不是就大结局了？” 空明但笑不语。 “可我想想，果然还是算了吧。”沈遇仰起头：“当一回勇往直前的主角也没什么不好的，他还在等我，有件事，我还是想亲自问问他。” 喜马拉雅山巅，惨烈的战争还在继续，齐兆几乎是以一种宁为玉碎的姿态在与影女斗法，那些厉鬼妖魔在他身上留下的伤痕统统不管，脚下的黑龙喷出一口毁天灭地的龙炎，影女原本有七十二道分身，如今已被齐兆杀得所剩无几，只见他一只手臂都被影女座下的睚眦咬下，却依旧冲上前去将她最后一个分身刺了个对穿。 “啊——！”女魔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云霄，她没想到一头不要命的黑龙比想象中的还要难以对付，齐兆仅剩的左臂使长枪指着她的咽喉，浴血的黑龙已没有了理智，影女在千钧一发之际孤注一掷，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支鸟骨制成的短笛，放在唇边用力吹了一声。 雪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就连那些恶鬼都纷纷退避，云则手中高举降魔杵站在阵眼中央，他这次和带来的驱魔师都修纯阳之力，此刻尽在源源不断地为齐兆提供着法力，但他内心突然闪过一个不安的念头。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那么做……？”云则自言自语道。 “什么？” 云则面色有些沉重：“影女的目的是让齐兆入魔，如果他太过虚弱，可能还不等天魔诞生，他这个容器就先承受不住爆炸了，她的目的也就无法达成了。可她现在为什么又在不断地消耗着齐兆地魂力，竟然要置他于死地？” 然而他话音刚落，仿佛在验证他的猜想一般，脚下的大地訇然剧震，整座喜马拉雅山脉都像活过来了一般，山脉不断耸动，几个站不稳的驱魔师只能互相搀扶着才不至于在地上摔个狗吃屎。 “怎么回事？！” “大地在震动，地震了！” “不……不是地震，你们快看西边！” 不是山脉活了过来，而是有什么东西苏醒了！ 伴随着地动山摇，一声高频的禽类鸣叫从地脉深处传了出来，原本飞鸟俱绝的雪山上突然飞来了数万只鸟雀，扇动翅膀的动静几乎引起一场飓风，竟然飞蛾扑火一般朝着西边残阳飞去！ “难、难道是……” “凤凰！是凤凰！” 西方残阳背后，一只凤首正在缓缓抬起，随即发出了第一声凤凰清啼，于半空中展开了长达千里的双翼！ “不可能！”云则笃定道：“凤凰明王千年之前就已成佛，此时已在菩提境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魔！” 云则终于明白了，上一次驱魔大战中，影女不知从哪里偷来了一缕凤凰留在人间的真火，并将其炼化为魔，藏在喜马拉雅山的地脉之中，伺机寻找复活天魔的方式，直到等来一颗满是怨气与心魔的龙珠。 陶清沅彻底傻眼了，这到底是什么展开，又是龙又是凤的，他们这帮驱魔师还玩不玩了？！ 齐兆也有点拿不准主意，他看着影女与那只比他的体型大了数倍不止“凤凰”融为一体，利爪朝着他兜头抓下！ “糟了！”陶清沅说：“凤凰是龙的天敌，何况他现在如此虚弱，肯定打不过的！” “她就是在等这一刻！等齐兆精疲力尽的时候，她与魔凤结合起来，再吞掉黑龙，这样就能自己成为天魔了。”云则喊道：“齐兆！快回来！” 齐兆终于在面对绝对劣势的情况下不再拼命，干脆化身成黑龙，翻身躲开魔凤的利爪。 广台境中，空明递给沈遇一枚小巧的荷包，他见上面的素色花样颇为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当年黑龙叫我保管之物，如今已物归原主。只是我即便算尽天下难算之物，也无法看到你与黑龙的未来，还请保重。” 沈遇打开荷包，里面只剩几片干掉的昙花花瓣，在他打开的那一刻全部碎成了齑粉。 而里面还躺着一截小小的骨头。 沈遇倒过来，玲珑骨在落到他手中的那一刻，倏然迸发出冲天的金色烈火，现世雪原上依旧燃着战火烽烟，驱魔师们看着金火恢弘绚丽的余光，都有点不太好。 “又是什么玩意儿啊……” 陶清沅彻底麻了。 你们神仙打架，也稍微考虑考虑脚下的凡人啊——！
第48章 48. 仿佛来自远古一声熟悉的呼唤，黑龙猛地停了下来，难以置信地看向金火迸发的地方。然而就在他这一瞬分神的空档，魔凤从身后追了上来，一爪子抓住了黑龙的脊背。 黑龙爆发出愤怒的吼叫声，再次掉转头开始和魔凤厮杀起来。 日星隐曜，地崩山摧，万鬼同哭的凄惨声音响彻整个高原。 半截玲珑骨刚被放在沈遇手中的刹那，就与他的身体彻底融为一体，他感觉到脊骨上热热的，随即好像有一条禁锢的铁链咔哒一声断掉了，他无措地抬起头，双唇微颤，眼角流下一滴眼泪。 记忆如同潮水一般翻涌归位，从几百年前的映雪湖再到百年后的西湖畔，仿佛走马灯一般，一帧一帧地放映着他们的过往。齐兆的神情从冰冷变得温柔，湖底长长的龙尾刷地扬起，飞溅的水珠晶莹剔透，倒映着两人在狭窄出租屋里相依相守的景象。夜晚里齐兆温暖的胸膛，炙热的唇舌，还有他跟在沈遇身后每一个欲言又止的表情，他们的缠绵荒唐、走在街上悄然相握的手，不明真相的别扭和拧巴，那个挡在自己面前的高高的背影，长长的马尾辫还是他亲手给扎的，以伶仃的脊骨、纤细的脖颈，孑然立于人间，只有他将他安安稳稳地捧在心头。 他怎么能忘呢，这是他的齐兆，是他的龙啊！等这一切结束了，他一定、他一定…… 沈遇笑了，泪水爬了满脸，他轻抚着剧痛不已的胸口，苦笑道：“齐兆，等这一切结束了，我一定跟你没完。” 两截玲珑骨彼此的吸引力太明显了，但黑龙实在无法分心，凤类本就是龙的天敌，只是一缕凤凰真火就能让现在的他应接不暇，眼看魔凤就要占据上风，一支利矢破空而来，魔凤反应神速，立即松开了爪子腾飞而起，那支金矢才堪堪射穿了它的翅膀！ 魔凤愤怒长啼，然而第二支，第三支箭矢紧随而至，黑龙看见有人踏着祥云走近战场，短发被狂风吹得飞舞，他身上还穿着睡衣，却仿佛天神降临。 眉眼依旧是沈遇的模样，但总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是眼神吗？齐秋泽的眼神清澈如水，沈遇的眼神高傲又懒洋洋的，他们谁都没有这样的眼神，空无一物，藐视人间。 魔凤的身体里传来影女难以置信的声音：“佛骨……怎么可能……这世上怎么还有佛骨！” 沈遇一扬眉，开口怼人的时候还是故人的模样：“这世上还有魔凤，怎么不能有佛骨？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啊。” “既不是真佛，何来佛骨！”影女怒不可遏，立马将矛头对准沈遇，敞开血盆大口就要将沈遇吞吃进肚，然而下一秒，黑龙用巨大的身躯挡在了沈遇的面前，魔凤的利喙刚好咬住了龙的七寸，瞬间痛苦地在云中翻滚，随即带着魔凤直坠而下！ “齐兆！”沈遇一跃而起，利索地落在黑龙的头顶，他又从虚空中抽出一支金箭，抬手就要刺向魔凤的眼睛。 “不要，沈遇。” 齐兆突然用了传音入耳，沈遇一个愣神，刺偏了，魔凤仰头痛呼，黑龙便驮着沈遇快速飞离。 在穿过云层时，黑龙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让她杀了我，我才有一线生机。” “什么？”沈遇握着龙角，难以置信地问。 黑龙：“影女的计划从最开始就是通过吞噬我的龙魂和金丹，来达到成魔的目的。我的体内还有半截玲珑骨，那是驱魔的圣物，只要她吞下玲珑骨，上面的佛印就会把她直接烧成灰。” 狂风呼啸着在耳畔响起，沈遇问：“那你呢？！” 齐兆没有回答，半晌，他悬停在空中，黑龙巨大的身躯化为俊美的男子，他用仅剩的一手环抱着沈遇，倒提黑金长枪，沈遇能感觉到他已经非常虚弱了，燃烧魂魄的感觉并不好受。 沈遇心疼地摸上齐兆的断臂，齐兆却突然笑了，他看向沈遇：“我只有你了。” “什……什么？”沈遇不明所以，只听齐兆继续说道：“有一件事只有你才做得到，我相信你。” 沈遇看着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不行，齐兆，万一我失败了……” “没有万一。” 齐兆松开了抱着他的手，并用力地在他额角吻了一下，在魔凤第二次冲过来，怒不可遏地要将齐兆吞吃入腹时，他像个真正的战士，义无反顾地迎向了魔凤的血盆大口！ “齐兆——！！！” 沈遇跪坐在山石之上，发出声嘶力竭的痛呼，大地突然安静了下来，如死一般的寂静，绝望悄然蔓延至每一个人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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