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猛地扭过头去,愤怒地瞪着她。 小桔顶着他可怕的目光,硬着头皮凑到他耳边,低声道:“要是知道你乱收小孩的钱,楚指挥会生气的。” 天狼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最后只好不甘心地应了一声。 女孩刷完20积分,再次向他们表达了感谢,随后便抱着她的小猫离开了。 天狼嗅了嗅手上沾着的血腥味,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回想着对方刚才破涕为笑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点高兴。 这是一种很难描述的感觉,或许,就是之前听人说过的“成就感”。 他好像有点理解林晞和白微尘为什么喜欢在诊所工作了。 他转头问一旁的小桔:“刚才那只小猫是我救的吧?” 小桔点头道:“是啊。” “那刚才的20积分,是不是也是我的?” “呃,这个,”小桔犹豫了一下,“也许你可以等白医生和林医生回来,问问他们?” 天狼点了点头。 小桔等了一会儿,看天狼应该没什么要问的了,于是转头给自己倒了杯水。才刚接好水,又听天狼突然问道:“你养过宠物吗?” 小桔摇了摇头。 她低头抿了口水,听到天狼接着问道:“那你觉得楚霁喜欢我吗?” 下一秒,“噗”的一声,刚刚喝进去地水全都喷了出来。 天狼一脸无辜地看着她,还在等着她的回答。 小桔擦了擦嘴边的水,愣了一会儿,尴尬地笑了笑:“那什么,这个问题,我觉得你直接去问楚指挥比较好……我先去拿抹布了哈……” 说完这句话,她就脚底抹油地溜了。天狼对她异常的反应并不在意,再次思考起了刚才那个女孩的话。 因为喜欢和寂寞,会去饲养语言和物种都完全不通的动物,甚至付出很多的感情。 人类果然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白微尘和林晞在下午的时候回了诊所,跟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做完手术、躺在轮椅上的阿满。 医疗中心那边人多眼杂,阿满不方便久待,麻醉药效过了之后,就跟着转移了回来。 好在他的手术进行得非常顺利,这次手术之后,他总算可以摆脱掉以前那样每天靠大量的药吊着命的日子。 阿满的母亲不能陪着跟阿满一起去研究中心,老早就等在了诊所门口。看到阿满平安回来的那刻,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下意识上前了两步,白微尘对着她笑了一下:“放心吧,手术很成功。” 满脸皱纹的女人原地呆滞了片刻,闭上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紧接着,她“扑通”一声,跪在了白微尘的面前。 阿满生病这么多年,她把诸天神佛都跪了一遍,最后却是地上的菩萨,救了她孩子的命。 那双针眼斑驳、老茧遍布的手轻轻哆嗦着,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地上,眼看她就要往下磕头,反应过来的林晞赶忙上前,将人扶了起来。 “您这是干什么?我们是医生,治病救人是我们应该做的,您实在没必要这样。” 阿满的母亲却只是不停地摇头:“不是的,不是的……这是吃人的世道,你们,你们都是活菩萨……是你们救了阿满的命……白医生,林医生,谢谢你们,谢谢,要是没有你们,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情绪十分激动,一边说一边止不住地哭,众人又劝了很久,才终于把她劝进了门。 阿满的手术虽然成功了,但暂时还不方便下地走动,需要在诊所里在修养观察几天。 阿满的母亲依旧不敢请太久的假,确认阿满手术成功后,就又要回去工作了。 临走前,她在诊所门口,撞上了结束了一天工作后过来的楚霁。 看到对方的那刻,二人都愣了一下。 楚霁是来接天狼“下班”,顺便过来问问阿满的情况的。不过他倒确实没想到,会赶巧和阿满的母亲撞上。 他之前让人去查的阿满母子的事,已经得到了结果,因此也就明白了为什么他们在得知了自己的身份后,会是那样一副反应。 ——三年前,他刚刚继任指挥官一职时,因为心志不坚,导致了重大失误。 那次失误,直接导致了很多士兵的死亡。 那曾是楚霁多年的梦魇,而这件事之后被上层有意揭过,不再允许其他人提起,因此当初问起阿满的家庭情况时,阿满的母亲撒了谎—— 阿满的父亲并不是因为突发变异被处死的,而是死于三年前那场守城之战中。 死于年轻的指挥官的一场失误之中。 那之后,原本还算幸福的家庭失去了一根支柱,再后来,接踵而至的厄运一步步击垮了这个家。 地下城区的喧闹与闷湿多年如同一日,诊所门口,两人的目光隔着三年的恩怨交错数秒,最后,却是楚霁率先开了口。 他垂下眼看着面前苍老的妇人,低声说:“当年的事,我很抱歉。阿满父亲的死,是我的错。 “对不起。” 闻言,女人瞳孔倏地一缩。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楚霁,对方的道歉和愧疚都十分真诚,并没有想象中那些高层军官的高高在上。 ……可是人死不能复生,除了这样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别的事,他也无能为力。 就像此刻的她站在这里,嘴唇开开合合数次,也依旧说不出一个字。 她既说不出“没关系,当年的事不怪你”这样冠冕堂皇到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却也说不出其他刻薄恶毒的怨恨。 毕竟她还记得,阿满之所以能及时找到肾.源,几乎全靠了楚霁。 就这样在原地僵站了许久,她看到楚霁将一张纸片递到了自己面前,顿了顿后,再次开口:“这是我的通讯号,之后如果有什么有需要的地方,可以随时和我联系。” 女人接过了那张纸片,怔怔看着面前这张过分年轻的脸。 ……三年前,他也没有比自己的阿满大多少岁。 况且没有他,之后的三年里,变异种无数次高强度的进攻,气泡垒的城墙也不会那么固若金汤。 漫长的沉默过去,她最终接过了那张纸片,红着眼圈看着楚霁,涩声道:“……谢谢。” - 目送女人离开后,楚霁再走进诊所时,已经调整好了状态。 天狼早就在诊所里等了他很久,一见到他,就小狗似的凑了上来,带着点炫耀意味地开口道:“我今天救了一只猫,我自己救的。” 楚霁饶有兴致地问:“猫?” 天狼把今天发生的事绘声绘色地给楚霁讲了一遍,末了,补充道:“林晞说这二十积分都是我的,等给我发工资的时候,会一起算进我的工资里。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楚霁摸了摸他的头,笑道:“这么厉害?” 天狼得意地哼了一声。 楚霁跟他一起往里走去,见了刚给病人开完药的林晞,问:“阿满的手术怎么样?” “很成功,”林晞答道,“那个死刑犯也已经送回去了,按照苏恩斯的说法,就算他死在监狱里,也不会有人知道。” 楚霁应了一声。 天狼一直黏黏糊糊地跟在他身后,还想问楚霁关于宠物的事,但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最好回家再问。 然而回家之前,楚霁却似乎想起了什么,看了天狼一眼后,问林晞:“既然阿满的手术告一段落了,那什么时候可以看看天狼的脑伤?” 天狼一愣。 时间过了太久,他近乎已经快忘记自己的脑伤这件事了。虽然前两天听楚霁提起过,但没想到这么快就提上了日程。 闻言,林晞扶了一下金丝眼镜,视线往天狼身上看了过来,略微一顿后,道:“现在就可以。”
第三十章 五分钟后,治疗室里。 林晞披着白大褂,看着坐在对面的天狼,问:“你还记得自己的头部是怎么受伤的吗?” 天狼皱眉思考了一阵,摇头道:“不记得了。但事后楚霁陪我回我受伤的地方去过,在崖壁上看到了撞击流下的血痕。根据各种线索推测,应该是我在和其他几头变异种战斗的时候,头部撞到了崖壁,所以才会导致失忆。” 林晞点了点头,在病案本上挤了两句,又问:“你刚醒过来的时候意识清醒吗?除了失忆之外,还有没有别的症状?” “应该没有了吧,”天狼想了想,说,“就是受伤的地方有点疼。” 林晞笑了笑,换了个询问的方向:“那你的名字是你自己想起来的吗?” 天狼:“对。” “除了这个名字,还能不能想起什么别的?” “……好像没有了。当时楚霁问我的名字,这两个字也是突然出现在我脑子里的。” 林晞一边听,一边记,写完手上这两行字后,又问:“那你还记得是谁给你起的这个名字吗?” 这一次,天狼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立刻回答。 尘封的脑海里,遥远而模糊的记忆中,一个温柔的女声缓缓响起:“……天狼星是夜空中最亮的恒星,我们的孩子,就叫天狼吧……希望他这一生都可以明亮、灼热……” 但天狼已经记不清她的脸了。 林晞没有打断他的回想,良久的沉默后,天狼低声说:“我不确定,但应该……是我的母亲吧。” 林晞温和地“嗯”了一声,顿了顿后,继续问:“那关于这个名字,或者关于你的母亲,你还能想起什么别的事吗?比如为什么给你起这个名字,或者有没有什么人,在特定的情况下叫过这个名字?” 他的语速不徐不疾,很容易让人跟着沉静下来。然而天狼思考一会儿后,还是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嗯,好。”林晞盖上笔盖,停下了他的记录,“那先去拍个脑片看看情况吧。” 天狼疑惑:“脑片是什么意思?怎么拍?” “脑片是一种检查你头颅内部情况的技术,”一旁的楚霁笑着解答道,“走吧,我带你去拍,拍过一次你就知道了。” 以现在的技术,脑片只需要五分钟就能出结果。 天狼从来没有想象过人类还有这么神奇的技术,先是对着拍脑片的机器研究了半天,又对着到手的片子研究了半天,最后还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就被楚霁领走了。 林晞看完天狼的脑片,道:“问题不算大,只是之前脑组织受损,可能影响到了脑内的记忆细胞。我先给你开点药,小霁你平时也多跟他讲讲和冰原相关的事,多让人陪他聊聊天,带他吃点好吃的,养养脑细胞,过段时间会慢慢恢复的。” “好,谢谢师兄。” 拿完林晞开的药,楚霁终于带着天狼离开了诊所。今晚他没再带天狼去吃之前那家的阳春面,而是领他去吃了另外一家的小馄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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