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还在老爷的书房里。”管家回答,弯腰时燕尾服外套口袋里的怀表落下一根暗金色链子,连接着胸前的衣扣。 陈云舒眉头皱的更紧:“他怎么回事,不是昨天就回来了吗,一整天了,非要赶在才能晚上回来?之前也是,说是在首都星,几个月就没见他回过一趟家。” 管家温声答:“大少爷只是工作忙,心里还是记挂着您的。” 陈云舒压下烦躁,眉眼忽然温柔下来:“灿灿呢,他昨晚着了凉,现在好些了吗?” “小少爷刚吃了药,正睡着呢。” 陈云舒视线漫不经心地略过宾客,忽然顿住,姝丽眉目轻轻一挑:“那是谁?” 管家随着她的视线看出去。 宴会厅里,和他们相对的另一边,一个俊美挺拔的男人正和相熟的老友寒暄着。 说了几句,男人侧过身,让出身后一个年轻人,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人背着他们,角落光线晦涩,只能隐约看见斜飞的眼梢和勾起的红润唇角。 一张对于首都星权贵圈而言完全陌生的面孔。 大厅里,珠宝和灯光折射出绚丽的光,香水和美酒的气息混杂在一起,出在期间的人都有些微醺,香水一哄,更是头晕目眩。 这样奢靡的场所,凡是神情动作稍微拘谨一点,都会像是被放在显微镜下,所有人都能把你的无措看的清清楚楚。 年轻人微微笑起来,俊美近乎妖异的面孔霎时春风化雨,说话时微微垂头,俨然一个出色又懂事的后辈。 ……和四周华丽奢靡的人群完美融洽,没有一丝一毫的突兀。 仿佛他天生就在这个圈子里长大,长袖善舞,纵横自如。 恰到好处的谦卑,不让人反感的傲慢。 更别提他还好看。 哪怕以陈云舒这种挑剔到极致的眼光看来,都没办法从他脸上挑出任何瑕疵。 “和韩家的人在一起,是他们家的小辈?”陈云舒问。 管家迅速回忆了首都星近来发生的大小事件,“应该是韩家那位二公子遗落在外的孩子,据说最近刚找回来。” “私生子?”陈云舒眼中浮现出厌恶。 “不是的,韩家二公子年轻时有一个爱人,两人曾有过一段婚姻,只是后来分开了,回到韩家后那位少爷选择了和另一位少爷联姻,还没等对方生下孩子就去世了,家里听说他年轻时在外还有一个孩子,这才把他找回来。” 陈云舒这才舒展开眉头,心里仍有些不快。 四周已经有无数目光向那边汇聚,小声交谈里,对他的欣赏之意越来越浓。 名媛淑女,权贵公子。 全首都星优秀的omega都在这里。 这是她特意为林涧举办的庆功宴。 现在林涧迟迟未到,反而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成了宴会的中心。 韩家现任家主带着那人继续四处游走交际,将他推入大众视野的心思昭然若揭。 人群传出一阵小小的惊呼。 陈舒云朝那边一看,脸色稍霁。 黑发碧眼的青年挽着女伴出现在宴会厅门口,低调的纯黑礼服,没有任何装饰。 他也不需要任何装饰。 联邦首屈一指的年轻天才,军部旗帜上最美丽的一抹浓艳翠色。 他站在那,就是理所当然的中心。 面对众人看过来的视线,林涧淡淡颔首,带着身旁的人朝陈云舒走去。 修焠小声说:“我感觉他们都在看我。” 林涧侧过头,正打算安抚他几句,视线蓦地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缓慢地抬起眼来。 那人站在灯光明暗交汇处,曾经日夜相对的面孔脱离了少年时期的稚气,如果洗尽尘埃的宝石,越发璀璨夺目。 他遥遥望着他,深黑眸子晦涩不明。 两人的视线穿过人群,在半空交汇。 谢岫白唇边笑容一点一点消失,美丽的面孔冰霜过境,冷漠疏离至极。 林涧眼神始终平静,轮廓优美的凤眼眼尾上扬,浓翠眸子点尘不惊,美貌绝伦的面孔一片淡漠,把所有和“人”有关的情绪隔绝在外。 明明是故人重逢,没有意外,没有惊喜,也没有……任何近似于的怀念的情绪。 仿佛在看陌生人。 ——这个人还是这样。 少年眼里浮现讽意,慢慢后退一步,彻底隐入了黑暗。
第5章 出水口打开,卫生间灯光雪亮,洗手台边只有林涧一人。 水流哗啦流下,落在洁白的洗手池里,沿着出水口打转,淡青色的泡沫和水流一起冲进下水道。 林涧用力擦了把脸。 镜子里的自己在余光中一闪而过,也不管睫毛还在往下洇水,他转身,带上门走了出去。 修焠蹲在门口,见他出来,biu的一下抬起头,跟个个傻乎乎的大金毛一样,摇着尾巴看着他。 “老大,你在里面那么久干嘛呢?” “没事。”林涧说 “哦,对了,你妈妈好像在找你,你家那个管家大叔刚刚来过,说让你出来了就过去一趟。”修焠挠头。 “嗯?” “就是……好像是你妈妈那边有个什么朋友来了,叫你过去打个招呼。”修焠也不太确定 “我知道了。”林涧点头。 他大概知道陈云舒举办这场宴会的目的是什么,大概是人到了年纪就会关心一些特定的事,哪怕是年轻时候目下无尘的尘世玫瑰也一样。 但他没有这方面的兴趣。 作为一个经常出高危任务的人,他既没有办法一直陪伴在伴侣的身边,也没有办法保证伴侣的安全。 更何况,omega每年都会经历一次发情期,如果没有伴侣在身边,将会非常难熬。 与其拖累别人,不如自己一个人过。 林涧给修焠指了楼上的休息室的方向,让他玩累了就自己去休息。 自己则朝着陈云舒所在的方向走去。 走廊上灯火辉煌,水晶吊灯把白色的墙壁照成了淡金色。 一侧是墙壁,一侧临近花园,透过三米高的细长窗户能看见花园里盛开的玫瑰,簇拥着远处鸟笼形状的花园。 狂风忽然卷进,将厚重的丝绒窗帘吹得翻飞起来,仿佛火焰狂舞。 几个路过的少女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挡脸捂裙子,等风过去,才懊恼地开始检查。 精心修饰过的发型乱了,发饰歪歪斜斜,不得不重新梳理。 正巧前方就是洗手间,几个相熟的少女结伴而去,说话间,不由得谈到了这场宴会上的两位出色的alpha。 同样出身名门,同样容貌出色,同样天赋天赋异禀。 两人出现在任何场合,都是天生的主角。 现在同台登场,难免被人拿来做比较。 相比较而言,刚被找回家中,一切情报不明的韩家少爷,自然不如林涧受欢迎。 但林涧完全没有闲暇去思考他们在说自己什么。 帷幕扬起的一瞬间,一只手从翻飞的帷幕中伸出,骨节修长,手指极为有力,鬼魅般闪现,死死握住了他的手,一把把他拉了过去。 帷幕后是一个阳台,被层层迭迭宛如歌剧院帷幕的窗帘遮挡,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里还有个狭小的天地。 纯白的阳台上摆放着几盆绿萝和紫藤萝,淡紫色的小花沿着二楼的墙壁和阳台流水一样倾泻下去,形成一道紫藤萝瀑布。 帷幕放下,仿佛一道墙,少女们的嬉笑打趣全部被隔绝。 走廊上的灯光照不进来,整个阳台只靠着旁边的长条窗户和月光照明,视野里朦胧一片。 呼吸声近得像是贴在耳畔。 “哥哥。”炽热的呼吸落在耳廓,近在咫尺的声音凉薄至极,抓他的那只手犹如铁铸,死死箍在腰间,“好久不见。” 天昏地暗,林涧有些不适地挣了一下,立刻被更紧地压制住了,后腰一片冰凉。 是围栏,还有顺着围栏流下的紫藤萝。 他被压在了花丛里。 落在脸上的视线存在感极强,死死钉在他的脸上,沿着他的脸部轮廓一寸寸的巡视,活像是要把他的皮肉挖开,看清楚他底下的骨头究竟长成什么样。 林间:“松手。” 身前没有动静。 过了一会儿,他耐心告罄,伸手想把人推开,手刚抬起来,腰间忽然一痛。 对方恶意收紧了手掌,用力到指尖陷进肉里,就连衬衣都从裤腰里抽离了一部分出来。 后腰直接贴在栏杆上,一片冰凉。 “…………” “谢岫白,我再重复一遍,让开。”林间加重了语气。 三年日夜相处培养出来的温顺和服从让谢岫白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但紧接着,一股邪火从心底升起,直冲大脑。 凭什么,又是这种命令式的语调? 凭什么要听他的? 凭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放,”谢岫白终于开口,“你要怎么样?和以前一样打我吗?” 其实说不定是打,过去那些年,每次林涧觉得他犯了错,就让他和他对打,他打不过林涧,技不如人,每次都是被林涧单方面压着教训。 林涧平静的问:“你不该打吗?” 他刚捡到谢岫白时,谢岫白才十五岁。 十几岁的小崽子,正是最难管的时候,全身上下都是反骨,说一句他顶十句,还是个行走的闯祸机。 林涧在隔壁读大学,平均一个周被谢岫白的班主任叫去四次。 剩下的三天谢岫白没去学校,在家里反省。 每次教训他,他就笑嘻嘻地狡辩,天错地错,反正不是他的错,桀骜不驯得很。 别说林涧,邻居家的狗都不愿意和他玩。 “该打。”谢岫白甜蜜蜜地说,“我犯了错,你当然可以打我。”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笑意一点点消失。 “但是你能告诉我,三年前,我究竟做了多么罪不可恕的事情,让你连说都不说一声,直接扔下我离开。” “三年,连一句话都没有。” 林涧垂下眼。 “是不是我不来找你,你就永远都不会找我,或者直接把我忘了?” 林涧说:“不会。” “你已经把我忘了。”谢岫白冷笑起来,“你身边已经有了其他的人,比我更乖,比我更听话,比我更能像条狗一样,围着你转,你怎么会记得我?早就把我忘到天边去了!” 谢岫白的尾音一字字变调,逐渐变得激烈起来。 林涧忍不住皱起眉:“你在胡说什么?” “你身边那个修焠,你以为他穿了裙子我就认不出他来了吗?”谢岫白说,“你一手从新兵里提拔,亲自培养日夜关照的队员,谁不知道?那就是你最宠爱的队员,当弟弟照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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