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是半路看到火灾才加入救火的,他不顾女儿的阻拦,让女儿在后方等他,自己进了火场。 女儿等很久还等不到他,到火场周围寻找,但现场一片忙乱,没有人知道他父亲去了哪。 她到处寻找,男人转身折返火场。 两人这样匆匆擦肩而过。 有士兵看到她,前来阻拦她,怕她误入危险地区,得知原委后安慰她,火很快就会扑灭,她父亲不会有事的。 确实是不该出事的,但男人在寻找伤者的过程中耗费了太多时间。 他叫着“卡卡”,到处寻找。 临时建造的房子承受不住这样的大火,烧得摇摇欲坠。 男人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四周火焰狂舞,舔舐上他的皮肤,空气炽热到呼吸困难。 就在他要放弃的时候,从烧的快要倒塌的屋子里传来响动,他急忙前去查看。 然而,等他冒着危险进入房间后,屋角传来的却是一声微弱的: “喵”。 卡卡是只猫。 男人没能跑出来,成排的房屋呻吟着倾塌成一地烧焦的黑色废料,把里面的人全都埋在了下面。 火扑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被埋在下面的人和这堆废料融为一体,连尸体都找不到。 那个男孩是一个自闭症患者,唯一喜爱的,视作全世界的,就是“卡卡”。 他怕男人不愿意去救猫,对他说那是他的弟弟。 有什么不一样呢? 男孩想。 他不爱什么弟弟,但是他爱他的猫,他的猫,该是比他不存在的弟弟更重要的。 那是他的全世界啊。 他的父母不想让儿子的世界倒塌。 于是,坍塌了其他人的。 那场大火平息后,男人成为了这场大火的遇难者之一,尸骨无存。 他的女儿在听到他死讯的时候就昏迷了过去。 而那对夫妻迅速撇清了关系,一次都没有来看过那个男人唯一的女儿,就连联邦为遇难者举行的集体追悼会都没有来。 唯一来了的是那个自闭症男孩,他蹲在装饰着白花的大门外,看到女孩出来,拿着一块石头,用力往女孩身上扔,黑沉沉的眼里满是仇恨。 他说:“你爸爸说他会救卡卡的,我的卡卡呢?骗子。” 他的父母迅速赶来,抱起男孩,目光躲闪。 他们说:“他只是一个孩子。” 然后匆匆走远。 她想控告男孩害死她的父亲,但这注定是行不通的。 男孩还小,还有精神疾病。 法律上,他无罪,道德说,他也很可怜。 甚至,为了防止她报复,那对夫妻连夜搬离了翠鸟星。 机场外,女孩看着这一家人,双目幽冷,亡魂一般,倒映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她最后转身离开。 她知道联邦会安葬她的父亲,但那已经不重要了,人死了,尸体怎么样都无所谓。 就像世界上也不会再有葵翎这个人。 她改掉了自己的名字,蒙住自己的脸,十年来游走于最混乱的边境,寻找报仇的机会。 没有人知道她是谁,只有一个天生以杀人取乐的恶魔少年,被他全然漠视生命的气息吸引,紧紧围绕在他身边。 “喂,你不要躲我嘛,我能感觉的出来,你跟我是同类人!” “嘿,同伴,你要上哪去啊?” “你叫什么名字?”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你很讨厌我吗?” “哦,我知道了,你不是讨厌我,你是讨厌我是男的。” “那好吧,我不做男的了,看,我的马尾可爱吗?” “我们去杀人玩吧。” “星盗,你是说和联邦政府作对的那种吗?听起来也很有趣,哈哈哈哈哈,我们就是最强的星盗组合!你说我们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dusk?黄昏?听起来很弱诶,算了,你喜欢的话就叫这个吧。” “零日,我们去杀人吧,杀人多好玩啊!” 一直沉默寡言的人忽然开口,苍白面孔隐藏在黑白面具之下,没有一丝表情,“杀人?你想杀谁?” “管他杀谁,杀了就完事,要不,我们一起灭掉联邦吧,我烦透这个国家了,这也要管那也要管,不让我痛痛快快的杀人,烦死了。” 偏远荒星上野草连天,零日站在破损腐朽的地下基地上,遥望着远处聚合又离散的星辰。 半晌,他说:“好啊。” “我也……烦透这个国家了。” 半年后,联邦的边境出现了一个无恶不作的星盗组织,它的首领强大而神秘,没人知道他的来历,甚至没人知道他的性别。 一场战争席卷了边境。 太空中,零日和那落迦俯视着脚下被黄沙覆盖的星球。 死神镰刀从天而降,白沙星被砸出一个又一个丑陋的伤疤,无数生命陨落。 那落迦畅快地大笑,从万米高空一跃而下,肆意收割着生命。 零日漠然看着,同样手染鲜血。 进攻意外受阻,那落迦越发焦躁,直到最后穷途末路,那落迦不得不挫败地和她商量:“我们撤吧,零日,打不过了。” 零日:“你走吧,我还有事没做。” 那落迦问:“什么事呀,你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啊。” 零日说:“会死很多人。” 那落迦说:“那太好了,你一定要带我。” 零日说:“那你帮我杀了他吧。” 时隔这么多年,那一家人竟然又回到了翠鸟星,他们的孩子治愈了疾病,把那场灾祸忘得一干二净,反而开始思念在翠鸟星上度过的童年,带着父母重返故地。 零日遥望着闪烁的群星,说:“我要……离开一趟。” 她换回了她原本的名字,大大方方出现在联邦,没人知道她就是臭名昭著的星盗零日,她想联系父亲的战友,寻找父亲的墓地,在最后的报复之后,把她的父亲一起带走。 但她竟然没有找到。 时间紧迫,她没办法,只能加入军队,依靠异能飞快提升军衔,想查找更仔细的数据。 她还没来得及找到她父亲的尸骨,前线传来那落迦动手的消息。 葵翎想,算了。 都这么多年了,说不定她父亲已经安息了呢? 她亲自申请调往她曾经的家。 她要亲自去看着那个恶心的地方彻底消失。 但她没想到的是,在任务开始前,战前会议上,翠鸟星被劫持行政官的档案发到她手里,照片上男人的眉目是那么熟悉。 那分明是她的父亲。 男人没有死。 滔天的大火,完全烧塌的房屋,就连一同被埋的士兵都尸骨无存,他竟然没有死。 男人全身大面积烧伤,昏迷了整整十年。 男人脱离危险之后,负责调查事故的人调出他的档案,让人去寻找他的女儿,然而,短暂几天的耽搁,已经人去楼空。 葵翎常常会想,这世界上真的有报应吗? 这么多年,她还是无法释怀,十二岁时火场门口一别,竟然成了永别。 而她和她父亲曾经那么接近。 只要再早三天,让她早三天见到那张照片。 亦或者晚一秒,让她的话传递到那落迦的耳边。 行政官到死都以为他的女儿是联邦的英雄。 至死都在期盼这场重逢。 “所以呢?你这些年帮着联邦追杀你曾经的同伴,出卖他们的情报给联邦,是在赎罪吗?”林涧问。 “……赎罪?”葵翎似乎听到什么笑话。 “你想多了,林涧,”葵翎仰望着头顶这片夜空,“我其实不后悔做这件事。” 没有首都星那么多高楼大厦,也没有不见天日的雾霾。 天空水洗一样澄澈干净,银河横贯天穹。 “你把我想的太有良心了,我要杀了他,死再多人都无所谓,反正我也不认识他们,只要我想杀的那一个死掉就够了……” 其实在那之前,她杀的人就不少了,死在她手里的,或者只是因为她一句轻描淡写的命令,真论起来,很难说她和那落迦之间,谁的罪孽更深重。 她从没把那些人当人,直到…… 葵翎从小就知道自己和普通人不一样,不是其他,而是心性。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去参加一个十几年没联系过的亲戚所谓的升学宴,你明明知道,他们只是交不起学费,想让你当这个冤大头,他学习好又怎么样,上不起学就上不起学好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亲戚,亲戚算什么?” “过年都没见过一面的人,一生病倒是想起你这个朋友来了,整天就知道借钱,借了一次又一次,也不见他还过,他想活关我们什么事,他生病又不是因为我,他怎么不死呢?” “爸,现在是多少年了,你相信有人串门连一百块的压岁钱都给不起?给不起他串什么门呢,年年用几个鸡蛋从你这里换几千压岁钱走,都不脸红一下的吗?你的钱是地上捡的吗?他家就剩一个老人和孩子?笑死了,那是你妈吗你管那么多?” 她从小就是个远近闻名的怪胎,在所有人的眼里,她的脾气古怪又孤僻。 不仅如此,她还冷漠,小气,斤斤计较。 对于她不认识的人,就算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眨一下眼。 哪怕哪些人是她名义上的亲人。 她也看不上那个被她称作父亲的男人。 滥好人,好面子,摆阔气,穷讲义气,总是劝她大度点大度点。 明明家里还欠着债,只要别人找上他,透露出一二分的窘迫,就会掏出钱来帮助别人。 好像他在家里这些亲戚里混的最好,就活该被这样索求无度。 她烦透了这些所谓的人情往来。 而这种情绪在男人挣脱她的手,一意孤行冲进火场救人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你是不是有病?火是你放的吗?里面的人跟你有什么关系吗?你就是个beta!最没用的beta!你进去能做什么?让他们被烧死好了!” “他抛弃了我,这么多年后,还要……还要来否定我。”葵翎嗓音沙哑,眼里沁出恨意,“他怎么不死在当年,为什么偏偏要死在我手上?” “赎罪?给他报仇就是我能做的最大的让步了,多的他什么都别想。” 说是报仇,但其实罪魁祸首是谁,他们都心知肚明。 命令是葵翎自己下的,没有狡辩的余地。 满身罪孽,血债累累,更没有好说的。 葵翎闭上眼,眼睫沉沉,泪水沿着眼角滑下,濡湿了鬓角。 林涧抽出枪来,素白手指稳稳扣住扳机,抵在葵翎太阳穴,神情和语气依旧是平和的,“这次不会给你们逃跑的机会了。” 葵翎清楚自己已经走到终点了,就算逃跑也没用,干脆放弃抵抗,颤巍巍笑起来,让自己死的不那么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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