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毫不留情地说出了心中所想,“但这与我们无关。” 老者乜斜着瞧祂,似是在嘲讽祂的天真,“你以为你能成长到如今的地步,所吞噬依靠的那些力量是从何处而来?如果不是你们吸取了太多从此世‘泄露’而出的力量,我也无法在你们有难时施以援手,将你们引渡于此世。”
第101章 渡岸 这么说来,那时祂所见的那一线光明......其实将祂们引向了另一个“深渊裂隙”。 来之不易的自由与光明转瞬即逝的绝望之感,顿时席卷了祂的内心,也使祂形容狼狈地跌坐于地。 老者始终漠然旁观着祂的心境变化,并“善意”提醒道:“当然,生来便具有吞噬之力的你只会越来越强大,何必去在意一个微不足道的‘共生体’呢?” 作为世界的本原,只求万物平衡的冰冷法则便是其唯一的信条。 这激起了祂心中的波澜,也促使祂立刻就下定了决心,“祂曾陪伴我度过漫长的孤寂岁月,所以我不能对祂置之不理。” 这正好迎合了老者的目的,但祂却听得其嗤笑道:“因此,惧怕孤独的你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强者。 祂未加反驳,只用一双眼睛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造物者,等待着对方表明态度。 “你的共生者可以从此世中获得维系身躯的力量,作为交换,我需要你以己身去承载此世的毁灭之力,以及在我沉睡期间,负责维系世界的运转。” 祂的神情早已麻木不堪,“......我答应你的所有条件。” “放心,约定的期限不会是永远。” 造物者的口中开始呢喃起古老的咒语,象征着契约内容的符文在祂的皮肤上跳动,最后彻底没入其中,契约就此成立,一旦违背,祂将遭受不可想象的反噬。 不过造物者却迟迟未归还手中的光团,“祂虽沾染了你的意志,但终究本性至邪,会招致祸患。” “我既要维系这个世界,那么日后自然不会对其的所作所为置之不理。” 从祂此番话中,造物者大致便能预知到日后的结局,但其本身的目的便是在沉睡之前寻找到合适的“容器”。 这一切源于世界诞生之初的特性——任何自然生灵的力量都会带有毁灭的阴影,待积聚到一定程度后,终有一日会失控爆发。 此等特性也使此间的生灵丧失了“进化“的可能,纵使拥有巨大的力量积累,也无法使之发生本质变化。 创造万物已然耗去了造物者的大半力量,使其即将陷入沉眠,因此必须为那些阻碍世界发展进化的毁灭之力寻找到一个合适的“容器”。 造物者最终还是归还了表面灰暗的光团,失而复得的祂则紧紧将其护于怀中,姿态戒备,却显得分外无助。 “在我沉睡期间,我的‘耳目’也会遍及各地,请遵守你我之间的约定。” 得知使洛比泽复苏的具体方法之后,祂面无表情地见证了对方的消逝过程,造物者的意志沉眠过后,祂又在原地尝试了许久,才得以勉强站立。 此时此刻,祂终于拥有了喘息的机会,可那偌大的圣殿让祂感到无比孤寂,因为纵然洛比泽被赋予了新的躯体,其神魂却还未复苏。 祂的手指抚上了自己的喉间,造物者将一种极其古老的语言体系授予祂,每当那些晦涩难懂的音节从口中释出的时候,祂便会意识到自己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和造物者对峙,继而被迫签订契约之后,巨大的迷惘吞噬了祂的内心,祂跌跌撞撞地跑向了石门之外,眺望着汪洋的彼端,那片正被黑暗物质笼罩着的土地便是造物者所创造出的杰作。 按其所说,祂的职责便是负责将那些邪秽的物质尽数吸入体内,与之相对,造物者赋予祂的权限也会增强祂的力量。 祂将会掌控令这个世界生生不息的法则之力。 …… 那段时光对赛蒂启诺而言无法单纯地用苦涩一言概之,在此期间,未曾离开过岛屿的祂学会了站立与行走,适应新生躯体之后,祂也渐渐开始体悟造物者所留下的有关这个世界的一切。 有朝一日,祂一定会踏上那片土地,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但在洛比泽未复苏之前,祂宁可固步自封地守住那一方天地。 祂会在暮色彻底降临海面前引渡大量的毁灭之力入体,它们会在其体内形成沉疴,使祂在晨昏之间饱受躯体与神魂的双重痛苦,甚至于后来,祂的发根处都显现出了代表着衰亡的白色。 除此之外,祂还需得从其中提炼出温和无害的力量,用于供养洛比泽的神魂。 但祂的种种付出亦有回报——在某一个寻常的拂晓,当那绯红色的朝霞照彻海面,再将它渐变的余晖渐变涂抹在海蚀崖的表面,祂第一次看见了天空原本的底色。 祂拖着那副疲惫的身躯,坐在高山之巅,翠绿的眼眸中划过叹服的神色,此等光景使得深海也褪去了它的可怖。 于是祂在安顿好洛比泽的神魂之后,踏过深灰色的沙滩,逐渐步向瀚海...... 祂漫无目的地在海上漂泊着,位于对岸的土地是如此得广阔无垠,以至于祂根本不必担心无法到达目的地。 波浪没有再推拒祂,而是顺从地将其送往那片充满了祂向往的大陆。 不过半日的光景,祂便受到了一重又一重的震撼,作为一个“外来者”,祂新奇地睁大双眼,目之所及尽是祂从未亲眼见过的生灵——虽然它们都存在于造物者赋予祂的讯息之中。 祂顺利地穿越了危机四伏的森林,却不知道那是因为生灵对祂身上的毁灭气息尤为敏感,在祂到来之前就已纷纷逃避。 但祂浑然不觉地继续前进,最终迎着猛烈的狂风成功登上了丘陵的顶部,在祂的脚底——那被绿意盎然所包围着的地方,出现了一座由坚石砌就的城邦建筑。 此刻的祂虽然时时忍受着被侵蚀的痛苦,不过目力尚且未受影响,能够清晰地看见城门之下伫立着两个身披皮甲、手握长矛的守卫者,半敞开的城门不时有人来往,守卫者则负责盘问他们的去向。 令祂最感奇异的是,他们所使用的语言和造物者同为一个体系,显然源头来自于后者。 他们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身体构造也引起了祂的好奇心,而祂也不忘心怀谨慎——化作光团迅速地从高空掠过翻越了城门,又在城内的一处角落变换为原本的姿态。 祂在暗中窥视那略显逼仄的石板街道,注视着来往的人群,最后终于大胆地试图融入其中。
第102章 群落 数道目光顿时便落在了祂的身上,虽然似乎不带任何恶意,却也让祂如芒在背,只默默用余光去注视着那些人类所贩卖的一应看起来有些粗糙的商品。 这显然是这座小城中最为热闹的集市,祂看到人们往往使用海贝、矿石等进行交易,换取自己需要的商品。 然而就在此时,一阵狂风乍起,瞬间吹飞了祂面前那位商人用以贩卖的一张布料,祂见状下意识地便伸手阻止了它被风刮走的命运,并未加犹豫地将其物归原主。 做完这一切后,祂本打算继续自己的“人类观察计划”,不承想商人却主动叫住了祂,“嘿!善良的异乡人,你的衣服怎么看上去如此滑稽?” 祂闻声回头,那是个身着亚麻短衫,留有一头褐色短卷发的青年,正好奇地上下打量着祂的外表。 对方的发问使得祂重新审视起自己的衣着——祂的身上仍只披着从造物者处得来的一件白色袍子,却因为过于宽大而露出了大半个胸膛以及一双修长的腿。 换言之,祂身上的布料只遮蔽住了关键部位。 平心而论,祂也并不觉得这有何不妥,因为此时的祂没有何为羞耻感的概念。 商人却以为祂的沉默是因为囊中羞涩所导致的窘迫,因此拿来用于收腰的细绳,将那片布料裹在了祂的身上,并在右肩处用骨制别针固定。 他很满意自己的临时改造,“这下看上去终于正常一点了。” “......谢谢。”祂终于找到了这种情境下用于表达情感的正确话语,毕竟祂对此还不甚熟练。 在祂的认知中,对话应该就此停止,但对方却继续与祂攀谈道:“你不必感到不适应,每天都有很多异乡人来到玛萨城,大家早就对此习以为常。” 祂垂眸答道:“是么。” “不过,他们的行为举止不会像你这么奇怪。” 青年用手挠着脸颊,先前的感受还没有这般强烈,现在的他则更加觉得眼前的这位异乡人始终和这座城邦格格不入。 祂闻言环视四周,见过往行人的发色、服饰与长相也不尽相同,于是祂收回视线,依旧不知道自己为何显得奇怪。 在那道有些瘆人的视线注视之下,青年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抱歉,我失言了——我的名字是亚尔纳,你呢?” 名字,似乎只是人类所独有的一个称呼,祂此前倒是从未想过有关名讳的问题。 “......赛蒂启诺,请这样称呼我。” “不错的名字,符合你方才的善举。”亚尔纳如是赞道。 祂为自己挑选的名字,意为“善者”。 “那么赛蒂启诺,远道而来的你也是为了来参加祭典的吗?” 日将西斜,亚尔纳收拾好摊位上的一切,招呼祂与自己同坐在石阶之上,他们一同看着涌动的人潮。 “祭典——那是什么?” 对方的表情比赛蒂启诺还要更加惊愕,但仍耐心回答道:“笼罩天空多日的阴翳终于散去,说明我们的祈祷传递给了造物者,所以城中会举行一次盛大的祭典。” 亚尔纳心驰神往地向祂描述着届时的场面将会多么壮观,而赛蒂启诺虽然没有任何概念,却依旧在认真倾听。 “而且,据说今日有人在城中看见了白色的流光,说不定那就是神明降临的痕迹。” 赛蒂启诺仔细思忖了一二,发现那所谓的白色流光应该指的是自己。 “不过,最近城外的森林里似乎出现了能操纵风的怪物,破坏力极强,城中怕是不会像以前一样热闹——希望祭典不要被其破坏。” 亚尔纳压低了声音,忧心忡忡地说着自己的顾虑,而赛蒂启诺的注意力却早已被街边的表演者所吸引过去。 那是个怀抱着七弦琴,高声弹唱赞歌的美丽少女,她犹如天籁般的嗓音让过往的每个人为其驻足,且不时有人在她面前留下海贝和矿石。 亚尔纳也顺着祂的视线望去,不以为然道:“啊,她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在此表演,那是她谋生的手段。” “不过你怎么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如此新奇,你究竟来自于何处?” 赛蒂启诺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因为祂正专注着聆听乐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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