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醉意的影响下,启才能这般毫无顾忌地吐露出自己的真实心声,他也不求回应,这仅是纯粹的发泄。 她提起裙摆起身,与启并排坐下,“若是真正不在乎的话,是不会像你现在这么痛苦的。”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你一路走来的种种经历,失望也好,愉悦也罢,但我觉得,你的心在动摇中已经有了答案。或许不是因为你的私心过重让你无法心系万物,而是你在害怕,害怕自己的力量不能让万物在卡克斯的手上得到解脱。” 启浅灰色的眼睛里充斥着迷离,又在激动之下颤声发出了几个气音,最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将木碗中剩下的酒液一饮而尽,喃喃道:“我竟然不能反驳......” 他甚至为此“浪费”了下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对此,瓦勒莉倒是表现得很洒脱,“因为曾给予我救赎的吾神说过,哪怕素不相识,在旁者遭难时,也要不吝献出自己的善意。我们初遇之时,他就是这般对待我的。” 看着启呆愣的神情,她状似苦恼,“不过果然,才半日的时间不能让你对我产生信任,连带着对我方才话语中的真心程度也存有怀疑。” 启垂眸道,“不,与之相反,我得感谢你——有些事情我其实明白,却总是被绝望裹挟,陷入自己制造出的无尽深渊。” “毕竟我一直强调着自己的苦难和遭受的背叛,仔细想来,我也并没有主动为他们付出过什么。” 瓦勒莉看得透彻,摇头道:“是他们总想从你身上得到些什么,才会来到你的身边。包括我现在的所作所为,也有我的目的。” 启并不因为她的坦诚以告而动怒,只在唇角现出一抹苦涩的笑意,附和着她的话语,“那我也有我的目的。” 为了表现公平,她也“浪费”了一次提问机会,“我还是很好奇,你和你那位同伴,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往?”
第59章 一日之交 启的目光去往了更远的彼方,因为他正在追忆着种种往事,“你应该也能感受得出来,他的力量和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前任风神所留下的‘火种’,不,更为确切地说,是神明创造出来的一件‘工具’。” “但他的诞生也借助了我的一部分力量,所以在最初的时候,我虽然对众神不满,却不得不承认,其实我的心中一直渴望着能和他产生一点共鸣,毕竟从前的我在刚刚产生意识之时曾无比的懵懂,才会遭受蒙骗,以落得今日此等被动的境地。” 仅仅是他的一点只言片语,瓦勒莉便能敏锐地推断出大概的症结所在。 阿涅,被誉为“智者”的那位前任风神,曾在那场纷争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很显然,就算他早已身陨,也会为后世留下大量充满各种计谋的遗物。 瓦勒莉对此不感兴趣,如果最后是众神推翻了法则的统治,在这场灾厄中得以幸存,想必届时的争斗会更加混乱且旷日持久。 无比清楚这一点的她本该沉默等待着启的后文,却又正确预判了事件的发展方向,“所以你的那位同伴在众神的授意下做出了一些......背叛你的事情,才会让你们彼此之间失去了正常的相处模式。” 启并没有急于认同她的说法——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此时此刻的他正被另一种情感操纵着,逐渐坠入迷乱。 “......这一切的症结仍然在我,是我还对他者怀有不该存在的希冀之心,但我只是,真的太孤独了,才会以为由我亲眼见证诞生的新生事物便可以和我建立一些......真实的羁绊。” 他蓦地抬臂挡住双眼,即使内里根本就分泌不出那些湿热的情绪载体,“我把他称作是众神手下所创的‘工具’,其实我比他更像是一件‘工具’,不是从自我意志的层面而言,而是从命运无常的层面而言。” “真奇怪,我现在的胸怀竟又变得如此宽广。” 瓦勒莉的半张脸都被火光映照出一层蜜色,她的眼底漫溢出了某种难言的情愫,低头看着碗里那未被饮尽的酒液。 对外粉饰过的言语难免失真,不过在这些酒液的加持下,任何生灵都会在她面前吐露出真实。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是这些事物埋藏在启的心底,牵动着他的心弦,这让她不禁想起了在和战神特里芬相遇前的自己。 于是她尽量宽慰道:“立场不同,私心蔓滋,你们既然都拥有各自的目的,在看清这一点后,却依旧缔结了生死相随的誓约。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还接受了这种苛刻的条件。” 语气陈述,但暗含疑问。 启没有去计较这已经是她所问出的第二个问题,而是放下手臂,让双眼重见夜色中的火光,“只是赌气之举罢了,我也没有想到他能坚持到誓约仪式成立。老实说,既然他的‘面具’都已经被我揭穿了一部分,那么分道扬镳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 瓦勒莉示意阿黛拉上前为自己斟酒,豪饮过后,红唇扬起一丝戏谑的弧度,“事已至此,他竟还执意要留在你身边,那么定然是对你有所图谋,何不转而从他身上寻找可利用之处?” 面对她的“挑拨”,启只是自嘲一笑,又将那碗中酒液饮下了三分,坦言道:“我既没有什么可图谋的,也想不出可以怎样去利用他者。” 他的回答在瓦勒莉的意料之中,这场对话很快变成了她的单方面询问,话题中心也随之跑偏,“你曾经说过,让邪神身陨是我们共同的目的,因此前来寻求合作与借力。难道在那之后,你就没有其他想要实现的愿望吗?” 启轻轻摇头,在昏沉之时做这个动作让他颇为费力,“不,我现在只记得自己最初的愿望,在我最初被困于一座孤岛之时,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够踏上彼岸的广阔大陆,做一个行者,去见证那个我想象中拥有无限美好与新奇的世界......” 瓦勒莉替他说出了未尽之言:“然后当你有一天终于能踏上这片土地之时,发现自己行过之处充斥着无止尽的混乱和绝望,而最后就连你自己,也会深受其所困。” “事实如此,往后我也只能尽力而为。” 他们之间又沉默了许久,似乎不打算继续进行之前有来有往的问询。 后来还是瓦勒莉岔开了话头,“......我可以与你立下誓约,在找寻到解放吾神传承之力的方法后,便借力于你。我只有一个谈不上条件的请求,那就是往后不要让这里的无辜生灵受到伤害,拜托了。” 启虽未回绝,却有些莫名,“你分明也拥有着守护狄斯塔尔的能力,何故用此作为立誓条件?” 瓦勒莉的神情有几分凄然,她回首望了一眼远远围坐在一团的人们,“那是因为我有预感,总有一日,我会为了守护这片土地而殒命,并且,那一天即将到来。” “......我认识一个天空神的眷属,她也和你怀有同样的志向。” “她也和你缔结了契约吗?” “嗯,因为我好奇她所一直执着的事物和情感。” 瓦勒莉深深地看了启一眼,“愿你的怜悯之心永不泯灭。” 启不懂得真正的怜悯之心为何,他的答案和那时一样,他只是按照本心所想行事而已。 他们在战神石像和篝火的见证下完成了立誓仪式,待法则铭文显现又隐没于他们的手臂之下,瓦勒莉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紧接着,她又简明扼要地开始向启介绍起狄斯塔尔现在的局势,“被我们所俘虏的背叛者们,来自绿洲之外的茫茫荒漠,自吾神陨落之后,他们因不满于我的统领而出走,却时常前来大肆抢掠,不过他们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吾神的传承之力。” “他们坚信,那能将荒漠变为绿洲——实际上并没有这种作用,在这之后再把吾神的力量献与卡克斯。” 启望向高台下的囚所,“如你所言,他们既是潜在的威胁,也是一大诱饵。” 瓦勒莉赞许颔首,眸光渐深,“所以今夜,注定不能放松警惕。” 启只觉自己眼前被一团白雾所占据,下一刻便缓缓倒地,她目睹了全过程,眼中的歉然却不似作伪,“抱歉,烦请你先陷入沉眠,这也有助于稳定你体内混杂的力量。” 瓦勒莉的指尖逸出一丝赤金色的力量,瞬间涌入了启脖颈间的封印,这是她的增益之力,待察觉到那道封印被破开了几分后,她才收回力量,徐徐起身,迎上了那个身穿长袍的身影。
第60章 无解之惑 瓦勒莉的指尖逸出一丝赤金色的力量,瞬间涌入了启脖颈间伪造为黄金饰品的封印,这些是她的增益之力,过去力量未曾被封闭过的她虽然没有神格,但却拥有足以和神明匹敌的能力。 待察觉到那道封印被自己破开了几分后,她才收回力量,徐徐起身,迎上了那个身穿长袍的身影。 来者毫不在意身后人群的目光,径直向篝火边的二者走来,止步之后脱下外袍,俯身将其盖在了启的身上。 瓦勒莉默默伸手去靠近火焰的边缘,感受着驱散夜间寒意的温暖,反问中带着戏谑,“冷吗?” 埃弗摩斯:...... 她没有等来对方的回答,只是看着他让启枕在了自己盘坐着的腿上,披散着的褐色长发还有几缕骚刮在启的颊侧。 “喂,新任风神,可否告知你的名讳?要知道,你之前偷听的时候可是我没有让你暴露。” 面容冷硬俊朗的神明终于抬眸回答道:“我名,埃弗摩斯。” “......带来希望的再起之风么。”瓦勒莉意有所指地将视线移到启的身上,“那你可还真是有负于你的名讳。” 埃弗摩斯不置可否,良久后才答道:“我有愧于善之法则,但我无法违背众神的意志。”听上去像是权作一个迄今为止种种为之的解释。 瓦勒莉神情复杂,“那只能说明你还不是神明的完全体,你方才也听到了善之法则的真心之言,难道在你看来,心中就不曾有过一分一毫的触动吗?” 埃弗摩斯淡然地望着她质问的神情,“所以我会和他一起前往诸神为他设定好的终局,在此之前护他周全。而最终,作为“工具”的我,也只能以绑定神魂相陨的方式来补偿他。” “至少到了那个时候,他的身边会不再孤独。” 瓦勒莉开始重新审视他,“我也不便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希望你日后不会有后悔的时候。况且,我不觉得你此前护住了他的周全。” 她听得对方忽而又道:“战神没有错看你,也多亏了你擅长解意的特性,能替他消除掉一些夙念。” 这种语气......听起来倒真像前任风神,于是瓦勒莉彻底琢磨不清他的心思,不过那显然也不是自己能够插手的范畴。 她看着眼前这幅诡异而又和谐的画面,在心下叹息,最后再正色劝诫道:“风神,以他这种脆弱的状态,你明明只需要付出一点点真心就能轻易得到他的信任,可是你却偏生弄巧成拙,造成了如今这种僵持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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