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瓷只是攥着落轻的手,没有说话。 寇承叹了口气,看着少年泛红的眼眸,哑声道:“因为这件事我们问心有愧啊。” 落轻并不明白寇承的意思,疑惑地看向他。 “我去拿个东西。”寇承说,转身向书房的方向走去。 “老寇。”寇瓷见寇承的动作,猛地转头看向自己的丈夫,却又丧失了力气般垂下了头。 寇承心疼地看了眼妻子,动作却是坚定地向书房走去。 “妈,你们这是?”落轻不解。 “乖宝,能不能答应妈妈,就算知道了真相,最起码也不要恨我。” 寇瓷眼角含泪,手抚上少年的脸颊。这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是被所有人都认为长不大但是却健健康康长大的孩子。 他叫落轻,是她和寇承唯一的孩子。 “妈!”落轻声音焦急,握住了寇瓷攥着自己的手,那之前的眼泪涌满眼眶,他的太阳穴和脸都在发热发烫,让他感觉到一阵眩晕,“我怎么会恨你们呢,这辈子都不会!” 寇承抱着木匣子出来的时候,就听到了落轻的声音。他脚步一顿,下意识握紧了匣子,将它放在了落轻的面前。 寇瓷看到那木匣子,松开了手,没有了动作。 木匣子散发着陈旧的味道,却并不难闻。 落轻抬头看了父亲一眼,对方轻声示意他打开。寇瓷眼里是泪,却也是让他打开。 这里面究竟是什么? 是藏着自己的秘密还是? 落轻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却又不由自主地慢慢抚上了那木匣。 他缓缓地拿开了木匣上面的盖子,在里面的东西暴露于空气之中时,却停了下来,看向自己的父母,“你们会一直是我的爸爸妈妈吗?” “如果你愿意,我们永远都会是。”寇承说,已说不出话的寇瓷在一旁重重地点了点头。 听到寇承的回答,落轻没有再迟疑,直接将盖子拿了下来,木匣里面的场景也映入眼帘。 木匣里面躺着一本很旧很旧的书,书页全都泛黄,书边也翘起。 只不过说是一本书,更贴切地来说应该只是半本书。书脊的一侧能看出来曾经被人为地撕开。那书页上是潇洒却又让落轻有些熟悉的笔法。 只写了两个字。 是书名——问道。 “这本书不是,不是...”落轻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书。他梦寐以求,曾发誓要一直寻找的书,居然有一天是在家里,就这么平常地,在他毫无防备的一天,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动作颤抖却又轻缓地将书拿了出来,翻起书的一角打开。 扉页写着作者的名字:程云洛。 在这作者的名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从予-监督”。 这一页和书页的字一模一样,看起来是一个人写的,不知道是程云洛还是从予写的了。他继而翻开下一页。 下一页全都是作者手写,是名为程云洛的人为什么要写这本书。 只是落轻却没有读下去,他只是奇怪而害怕地看着上面的字体。 因为那一笔一划的习惯,和他调侃自己宛若狗爬般的字一模一样! 落轻双手捧着书,“为什么这上面的字和我的字是一样的?”他抬眼看向两人,“程云洛是谁,从予又是谁?” 他的心里逐渐冒出一个可怕的猜测,却又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啊,他才十六七岁,这一百年前的书怎么可能会是他写的。 这不可能的。 寇承却艰难地点了点头,“这本书...确实是程云洛,也就是你写的,但是不是现在的你。” 落轻抬眸看向自己的父亲,这件事他从来没有听过,他甚至都没有听过“程云洛”这三个字。 而现在他爸居然告诉他,他和一百年前的程云洛是一个人? 他心心念念的问道居然是他自己写的??? “那是一百二十年前了,那时我和寇瓷也才十几岁,寇氏仍是妖界大族。只记得有几天,族长伯父,也就是寇瓷的父亲十分紧张。我和寇瓷打听之下才知道是有大妖拜访。 那个时候妖界虽还未有战争发生,但是陨落的大妖却也不少了。见伯父如此郑重,我们猜对方的身份一定很高。”寇承道。 “我们太好奇了,就守在大厅的角落里。只不过那大妖并不是白天来的,却是晚上。他带了面具,一进来就发现了我们,只是看了我们一眼,却并未让我们离开。” 寇承回想起那男人的眼神,哪怕是现在想到,都会让人觉得冰冷摄人,而那还只是大妖不自觉放出的威压。 “那就是从予,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强,也没人知道他活了多久。对于妖而言,他就像神那般。我们后来才知道,从予曾救了寇氏一脉,和伯父是多年好友。 当时从予发现了我们,却也并未让我们离开。他只是想托伯父办一件事。” 讲到这里,他顿了顿,却看向落轻,少年正认真地听着,仿佛听和自己无关的故事一般。 “什么事?”落轻屏住呼吸,轻声问。 如今问道出现在他们家,那是和程云洛有关,还是和《问道》有关。 少年的疑问声和当年他和寇瓷的好奇心在此刻仿佛碰撞在一起,让寇承又回到了一百多年前的祠堂之中。 于是,他再一次听到了那被认为神一般的男人接下来让他和寇瓷一辈子都和它有关的话。 “寇轩,我想将云洛先托付给你照看。”从予看向面前的老人,在他面前对方却也如同当年初见那样还是拘谨地看着他的小孩,提到“云洛”两字,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痛苦。 “我需要去找一些东西。” 那时候的寇承和寇承并不知道“云洛”是谁,可却见寇轩直接屈膝跪下,“我寇氏一族必定绝对拼死保护。只不过这次去会有危险吗?” 可从予却只是扶起寇轩,“只要能复活他就行。” “复活?”捕捉到这两个字,落轻问,“所以当时程云洛...?” “我们后来才听伯父讲,程云洛生前虽身为妖,却一直体弱多病。《问道》那本书写完的时候,他就离开人世了。从予当时一直保存着程云洛的尸体,并寻找复活程云洛的方法。”寇承顿了顿,“他们是恋人关系。” “可就算我有可能是程云洛,但是当时的我不应该已经不在了吗,为什么现在我又在这里?” 落轻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抱着的木匣,哪怕不知物种,但是他知道,自己绝对是妖。 而已经离开人世的程云洛又为什么会成为现在的落轻。 还有对方名为从予的恋人... 可寇承却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那得从妖界战争说起了。” “妖界战争?” 这场距离如今太近时间的战争,落轻自然是清楚的。就是这场战争让妖界遭到重创,无数修炼书籍散轶,就连除妖师也随之消失。 但是父母总提妖界战争,却从未讲过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那场战争,不,或许不应该被称之为一场。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妖与除妖师、妖与妖之间的战争是如何爆发的。 只是战争到一半的时候,妖界又突然传闻,从予的身上有让妖复活的宝物,甚至还有让妖得以成仙的秘籍。 很可笑,但是当时众妖都丧失了理智,疯狂地寻找从予。”寇承叹了口气,“相必这也是在寻找求生之法前,从予为什么将程云洛托付给了寇家的原因吧。” “只不过无论是从予,还是寇家都没想到,那些妖疯了,他们已经没有理智了。”寇承苦笑道,“我当时被派往狐族帮助平定叛乱,谁想到回来后...” 寇氏一族几近却灭,寇轩死在寇瓷面前,寇家百年藏书阁被烧。 这些画面这么多年来在寇承眼里和梦里频频出现,每一次他都会被惊起,环顾周围才能意识到都已经过去了。 寇瓷吐了一口气,这件事她才是当时的亲历者,由她讲最为合适,“那火不是普通的火,是从狐族盗取的火,也因此直接破坏了从予给程云洛设下的屏障。” 寇轩当时已经快要不行了,却仍然拉着也已受伤的寇瓷让她一定带程云洛的身体离开。可当她到藏书阁时,大火已经燃了起来。 当时寇承及时赶到,召集所剩众人用妖术灭火。 可当火灭之后,寇瓷带着父亲的遗愿和寇承一起赶到藏书阁时,却发现程云洛的尸体已经消失了,连灰烬都没有,凭空消失。 只有半本名为《问道》的书完好无损地留在那里。 落轻安静着听着,只是听到这里突然反驳道:“可是你们已经竭尽全力保护程云洛的身体了啊,而且这样特殊的时间,你们尚且连自己的性命都保存不了,又怎么再有可能去保护别人呢。” 寇家连自己的族人都尚且无法保护,那还更谈什么保护程云洛的身体。 在落轻看来,寇瓷和寇承已经尽力了。 他又问:“那从予呢?” 却没想到寇瓷和寇承都摇了摇头。 “最后一次听到他的名字,是他救了灵溪犬族一脉。”寇承说,“我和寇瓷安置好族人后本想去找他,向他谢罪,哪怕让我们死都可以。 但是他仿佛凭空失踪了一般,再也没有过他的消息。我和你妈这么多年了,也打听了无数次,都没有他的消息。” 落轻自然明白了寇承的言下之意。 对方如此在乎程云洛,可哪怕妖界战争结束了都未寻来,那也只有一个可能了。 “那这和我的身世有什么关系?”落轻问。听起来仿佛是另外两个人的故事,可在他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喘不上气和想要哭泣的感觉。 难道他真的是...程云洛? “让我来说吧。”寇瓷擦了擦眼泪,眼神坚定地看了眼寇承,既而看向落轻,她唯一的孩子。 “妈?”落轻轻声道。 “乖宝,你是程云洛,也是我和寇承唯一的孩子。”寇瓷的声音虽然颤抖,却比之前好了许多。这秘密和背后的愧疚,她和寇承已经藏了许多年了。 而今,这秘密也终于得见天日。 “十几年前,我和寇承有了一个孩子,那是我们唯一的孩子。我很爱他,想把一切都给他。可是他生下来却患上了病。危在旦夕之时,我想到了《问道》,也就是程云洛的那本书。既然从予能寻找求生的方法,这里面肯定也有所记载。” “幸运的是确实有,那方法叫系魂。将妖的魂魄寄于身体之内,即可救回生命。上面记载了一种寻找魂魄的方法,用火点燃妖生前最为熟悉的物品。 可是这条件太过苛刻,必须是死了却还保留一丝生魂的妖。妖死魂灭,除此之外也只有执念,怎么可能会有完整生魂的妖。” 当时她的孩子已危在旦夕,在绝望之下她不抱希望的点燃了问道这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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