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如同受到了某种莫名的阻碍似的,被层层羽毛覆住,无法动弹也无法上前,那行人失了拖拽之力,骤然落地,尖叫着惨哼着跑开,可跑开了没多久,那只手挣脱了羽毛的束缚,鼎口的吸力又再度传来,把那行人如一只破布娃娃似的往鼎口吸去! 苏折当即冲扑上前,只出了一脚! 一脚就踢翻了这巨大沉重的青铜鼎。 诸天气运加身,万界福气至此,由不得这铜鼎不倒! 沉重的青铜鼎轰隆隆地砸在了地上,直接砸出了一个五米宽的巨坑,鼎口的那只苍白浮肿的鬼手,也跟着从鼎口倒了出来,被苏折甩出了一条活灵活动的金线,当场缚住,便要拖拽过来。 忽然,那青铜鼎忽的翻转过来,像是有一只巨大而透明的手拨动了它,使它立刻往苏折头上砸去! 苏折当即要躲,忽然愣住。 就在他要挪动脚步的当头,地上忽然一瞬间出现了几十只密密麻麻的苍白鬼手,拖拽住了他的脚踝,抱住了他的膝盖,甚至还有一些眼看着就要蹿上他的腰间,去抓挠他的脊背。 而被抓住的瞬间,这些身体部位像是被什么诡异所入侵了一般,当即不能动弹了。 而下一瞬,那巨大的铜鼎就要当头砸下! 苏折当机立断,忽然伸出掌心。 掌心处居然肉芽蠕动,表面凹凸不平地浮动出了一张黑色石像的面孔。 这面孔竟然是完全倒立的,材质仿佛是黑色大理石一般,而且,石像还有着一丝诡异而模糊的倒着的笑容。 那黑色石像的面孔,只冲着这青铜鼎一笑。 忽然,正面砸下的青铜鼎,忽然就像是遇到了一种极为诡异的规则之力,忽然就倒悬在半空,然后开始了不由自主的倒转。 片刻间,倒转完成,鼎口向下,三足向上,可却无论如何也无法下落半分,而是被迫以倒立的姿势悬停在了苏折的头顶上方。 苏折倒吸了一口凉气儿。 浮在他掌心的,自然就是倒像天魔。 魔尊七百年前还是小魔头的时候,收服的第一只天魔! 在他体内众多天魔都被“视死天魔”驱逐出去的当头,“倒像天魔”却是无畏无惧地存留了下来,并且就盘踞在他的掌心,可谓是占领了一处进可攻、退可守的好位置。 而他早知道“倒像天魔”作为魔尊的第一只天魔,是有些特殊之处的。 可是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样地特殊。 居然无比轻易地压制了“铜鼎天魔”。 难怪是可以与“视死天魔”相较相争的规则系大天魔之一! 他深吸一口气,立刻把掌心对准了地上那些密密麻麻如虫子般的苍白手臂。 手臂立刻受到了“倒像天魔”的攻击,开始以倒立的姿态浮上来,僵持在了半空。 苏折又把掌心贴在了这青铜鼎的鼎口边沿上,那“倒像天魔”便忽以一种极端违反常识的诡异姿态张大了嘴巴,像是在吞噬些什么似的,忽然,漆黑一片的鼎口掉落出了一只只苍白浮肿的手,且全都被“倒像天魔”给一口口吞吃了。 这吃手臂的声音听得苏折头皮发麻,感觉好像在听什么恐怖电影的声效似的。 终于过了一会儿,“倒像天魔”吃得差不多了,就倒退回了掌心。 那青铜鼎终于被削弱到无法攻击,鼎口处已经传不出半分吸力,而苏折看了看他的体积,感觉蛇皮口袋是套不下去了,只好划破另外一只手掌的掌心,让那铜鼎天魔化作一道黑光,没入了他的掌心! 本来以他的功力,体内无论如何也是承载不了六只以上的天魔。 但是很可惜,又很幸运,此刻他有着“转生天魔”的祝福。 祝福期间,他横着走也没人敢拦! 当即封印了“铜鼎天魔”入体内,且一点儿反噬也没有出现。 苏折深吸一口气,立刻马不停蹄,又赶去了下一个目标。 这一走一停,在路上竟不间断地收服了一只体表布满青苔植的“青尸天魔”,和一只可以使每个人都复制出双生体的“双生天魔”,又紧接着收服了一只从屋内、井口、窗户处不断延伸出千百条铁链的“铁链天魔”,如此几番战斗下来,他竟然也是运气爆棚,犹如天助,没有受任何伤就收服了这些天魔。 可转眼之间,十二个时辰就要到了。 还有三个天魔没有找到。 苏折却只能按下一口不服的心,飞回了木屋那边,走到了那大树之下。 可是走到之时,他却是一愣。 树下已经没有了魔尊的身影。 难道对方的存在感已经稀薄到连他都感知不到了? 苏折不信,又上前摸了一番树干,还是没有摸到魔尊。 他这下真的有些担心了,面色无比凝重地开始举目四望,肩上却忽的一凉。 有个人拍了他的肩。 苏折吓了一跳,立刻反手要打,回头却看见拍他肩膀的人是行幽。 是一个活蹦乱跳,嘴唇含一丝凉凉的笑,看似已基本恢复了的行幽。 他立刻松了口气,又含嗔带怨道:“你这样吓唬人,是真得吓出毛病来的。” 行幽笑道:“你若是这么好吓唬的话,那为什么不叫出来呢?” 苏折头皮一紧,他却忽的收起笑,目光精绝道:“我就喜欢听你叫,好听得很呢。” ……这家伙绝对是完全恢复了吧?说话做事儿也太恶劣放肆了! 苏折正要说话,行幽却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二话不说,忽的揉住了他的腰臀部位。 苏折脸上一白,如猛禽受惊似的汗毛炸起:“你干什么?” 行幽却是故态复萌般,冷而精绝地看了他一眼。 仿佛是透着他的身形在看着什么死去的人一样。 苏折还未开口,他忽的猛地凑上来。 竟然狠狠地亲吮了一口! 苏折头皮一发麻,羞怒至极地伸手把他推开,道:“你胡闹什么!我没允许你这样做!” 话说到一半,却忽的一愣。 他发现行幽的面孔上忽然多出了一道道可怕而诡异的裂缝,整个人的身上正不断地弥散出巨大如龙鳞般的血口,其中十七八处是腐败发烂的伤口! 苏折瞧得眉心一颤,行幽却只是抹了抹嘴唇,轻佻地笑道:“刚刚那一亲,就当是帮你分担了祝福的反噬了。” 他当即听得邪火直冒,怒道:“你方才说的是解除而不是分担,我没有要让你分担这些反噬的意思!” “解除就是分担,分担就是解除,有什么区别?”行幽状似毫不在意地一笑,“你这身上的反噬还挺大的,在外面闹得很欢嘛。” 苏折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是心疼又是心气,体内一时纷纷繁繁,竟不知何种情绪才是占了上风了。 行幽一愣:“怎么了?这就生气了?” 苏折沉声道:“我确实生气,我也要问你,那木屋旁边草地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儿?” 话音一落,原本得意洋洋地抹嘴唇,仿佛正品味着什么美味的行幽,忽在此刻僵住。
第55章 各怀小心思 苏折问完,眼见行幽忽有一瞬间僵硬如被雷电劈断的柳,心中忽然越发明朗,感觉到自己是抓住了对方什么把柄了。 能抓住魔尊的把柄?那定然得陈胜追击了。 他继续上前,靴子扭出轻巧的声响,伴随着语调精绝的质问一句句发出。 “那血迹是我的心头血,而我从未记得有一刻在这木屋附近受过伤,更遑论把心口的血洒在那地上,魔尊既然在我之前就来到了木屋,可否知道些什么?” 行幽沉默不语。 他昂首看天,目光瞧云朵瞅太阳,就是没有一分一寸落在地上。 他站得好像一杆静悄悄不动弹的枪,笔直而落寞地回避了问题。 苏折沉了一口气,又道:“如今既然你身上已大好,我身为副宗主,总该知道宗主为何会落到这个境地?到底在木屋之前,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你搞砸的又是什么?” 行幽还是不言不语,仿佛他的心神他的魂魄都已被天上的一层层风景所掠去。 苏折的心脏微微一紧缩,像是有什么异样的尖锐戳刺着他完好无损的胸口。 “你到底要瞒我到什么时候?行幽!” 行幽忽的有了动作。 他原本是静止如一张薄薄无遮拦的纸片。 如今转过头来,把目光也捎带下来,眼神反而是前所未有的幽深、沉静,难以言说的复杂光芒,在其中闪烁流淌如眼中的银河。 “看来当了这副宗主,你的胆子真是肥了不少,如今都敢质问本尊了。” 他唇角微微一抬,撂下一丝不轻不重的笑。 “你问了本尊这么多,本尊就只问你一句。” 苏折谨慎道:“请说。” “你方才除了联系慕容、联系小睡,你还联系了谁啊?” 苏折忽的一愣。 像是整个人猝不及防,被这一句话给问得僵住。 他联系的人当然是紫晏和白源,是两个星月道的仙人。 为了收服天魔,他甚至还让紫晏去寻求了徐云麒的帮助。 而他以为联系这二人的那个时候,行幽早已陷入了沉眠。 可现在看来并没有完全陷入沉眠。 甚至可能听到了一些模糊的话语。 所以如今他要怎么告诉行幽? 告诉他自己一直在私下联系敌人? 告诉他自己就是那个盗天宗掘地三尺都寻不出的大细作? 苏折忽然发现,自己打出了这么多组合拳,对方只需要一句就能呛回来了。 是啊,他救了魔尊,他护住了盗天宗的未来,他也收服了一定数量的天魔。 可是他仍旧是细作。 仍旧是叛徒, 而且并没有向魔尊坦白过。 行幽见他陡然陷入危险的沉默,意味莫名地笑了一笑,擦了擦自己身上的血,走上前,用那干净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五根手指轻重有度地捏在那柔弱的肩骨,像是在攀上一种横倒的高峰,又似是品味一种独占的美好。 “你想必也累了,若无它事,且好好休息,有什么明日再说。” 苏折却目光警觉地看向他:“我想不通一些事,又如何好好休息?” 行幽却目光微冷地对上他:“想不通是对的,因为本尊也想不通。” “你想不通的是什么?” “你。”行幽靠近他,几乎把头颅搁在了苏折的肩头,“本尊就算花上一千年,一万年,也想不通,你到底为什么会那样做……” 他像在暧昧却又含着咬牙切齿的幽恨,如是轻语却又似一声声蛊惑的话语钻入耳道,苏折极为异样地看了他一眼,行幽却只目光深沉地盯凝着他,像什么冰冷又滚烫的东西簇到了心口,一时间,他忽的低下头,越靠越近,眼里盯着苏折的唇像盯着一种死里逃生后必须得到的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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