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把行幽又捧得高了一层,可对方却只是耐人寻味地瞥了他一眼,接着便往沙发上一瘫,五根修长的手指在奶茶杯子的塑料外壳任意揉搓,硬是揉出了一种泡沫板子般的奇怪声响,好像在揉捏一段不可告人的内心戏码。 “说起别的细作……你难道已经把李墨花交给了他?” 苏折一愣,有些被当场拆穿的错愕感,可随即慢悠悠地揣出一丝笑容,道:“李墨花仍在我手里,我是审出了点儿东西,但还没问出全部。” 行幽眼中微微一凛,面容晃动着虚灭的光影。 “你应当知道……你可以把他交给我的。” 盗天宗的十八般手段,魔尊的千万种酷刑,各种离谱而又恶趣味的神通,就是在这个时候为这种人准备的。 苏折对此再清楚不过,可还是微微一笑道:“我若把他给你的话……这人也就彻底废了吧?” 好些个落在行幽手里的妖王修士,不是被他折腾地疯癫欲死,就是被他打击得再无生趣,即便最后问出了什么,也没有半分用处了。 而行幽听到这里,便斜躺着,手托腮,一脸无聊道:“听你的意思,你莫非还想要用一用这人?” 苏折犹豫却没有否认,行幽便把奶茶随手一扔,就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半点不留情地吐槽道:“你想用人的话,我看你身边那个姓冯的,姓叶的,还有姓梅的,这两三个蠢货修士倒是可以一用,可是用李墨花?他和这垃圾桶里的垃圾有什么区别?” 苏折哑然失笑道:“我又不似你这样财大气粗,你手下妖族千万,又有八小妖将,四大妖官……我能驱使的才多少?总得给自己找些能用的人吧?” 行幽把头一转,电视机里投射下的光块儿和暗影儿在他脸上切了又歪,使上面的情绪也变得比往常难读难解了好几倍,他盯了苏折一会儿,忽的伸了穿着牛仔裤的脚,轻轻踢了踢苏折的小腿,其力度就像一只山猫在扑玩野鸟的尾羽。 苏折却故意叫了一声,挤眉弄眼地卖痛道:“你踢我作甚?” “我踢你这蠢鸟啊。”行幽半嫌弃半无奈,“我是能驱使万妖,可你却能驱使我,以及我手下几乎所有的妖官妖将,你还要去捡李墨花那等垃圾?寒不寒碜,丢不丢人啊?” 苏折笑了一笑,却是认真道:“寒碜,但不丢人。” “什么意思?” 苏折想了想,随手一指电视,里面就播放起了一些经典的爵士乐,而随着乐声一起,行幽的目光微微一动,这梦境里的空气似乎也和跳动的音符一般轻细欢快了下来。 然后苏折才转过头,意味悠长地笑道:“作为你的副宗主,我才更该有个独当一面的架势,若是连收服手下都要你来赏赐,那我和你掌心的乌鸦又有什么区别呢?” 行幽沉默片刻,无奈地笑道:“有时候,我真喜欢你这股什么都要争强自立的性子,可有时,我又受不了你这副强横性子。” 苏折一愣,像是无法确认地问:“我强横?” 向来只有别人说魔尊行幽强横恣意的,怎么有一日竟轮到了行幽说他强横? 行幽笑着露了一口尖牙:“你是天底下第一个敢当着我的面撒谎,敢摔我东西,敢打我脸两次的妖,你还不强横,那谁还算强横?” 如此劲爆的内容,若换了别人这样说,必定是满含幽恨全带杀气,一字一句都有吞筋吃肉的冲动,可是换了行幽来说,却是半热半冷,半咬牙半无奈,一半是拳头硬了的冲动,一半是狠狠亲下去的欲念。 苏折欲言又止,想伶牙俐齿说上几句,可瞧见他的神情就平添了几分心虚,最后只矜持着转头道:“上次是个意外,若非你瞒了我那么大的秘密,我也不至于失态……” 打行幽两次。 而且都是脸。 做的时候倒是毫无恐惧、胆气包天,甚至还有一点点的小爽和解气。 可事后一想,确实有那么……亿点点后怕。 行幽吐出了长长一口气,忽的凑近几分,一伸手,五指直接绕到了他苏折的后脑勺,苏折先是一惊,而后惊觉自己的脖颈像被一种温柔月光裹住了,对方指尖所触之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清凉触感,他一抬头,发现行幽的面孔已离他无限近,距离已经接近于负了。 苏折蓦地紧起了心脏,却又努力使自己松弛下来。 行幽却是一笑,靠近他的耳边,轻轻吐出了一口鲜活滚烫的话。 “你这次入梦,也很强横啊。” ……到底是谁比较强横啊? 行幽嗤笑一声,嗓音依旧是粗哑而泛着烫意,他盯着苏折的时候,另外一只手已经点上了苏折的胸膛,那五指轻轻一动,就像是用一根烧红了的棍子捅着苏折的胸膛,莫名地点起了无数蔓延的热度。 “你若不强横,怎敢拉着一个情分不明的故人来梦中与我一叙?你若不强横,又怎敢借他的手,他的话,来影响我千年的计划?” 苏折心中恍动几分,有什么难以形容的不安在胸腔升胀了许多,可对方的指尖很快从胸膛滑到了下巴,然后是嘴唇,指尖摩挲之处,落下了一股奇特而又难忘的触觉,好像小小的龙蛇,在他的皮肤上一条咬住一条地游动,对方的指纹像是鳞片一样软而凉地动着,引发的却是苏折脸上的热度。 苏折呼吸一烫,几乎忘记了自己想说什么话了,胸腔里的心跳不自主地加快了几分,如一位贞烈之士慢慢陷落于俗世的情念挑动。 行幽的手扣在他后脑勺上,五指在他的耳垂边轻轻揉动,顿时让苏折舒服得觉得自己的肌肉快要融化了,仿佛是一手的细腻银沙在揉着他的耳朵。 他彻底忘记了自己之前想说的话,沉浸在这迷惑人也诱惑人的情景和梦境里,胸腔里突突如雪潮击浪,身上好像越缩越小,像是一颗理智的心被揉裂了似的轻喘了一分。他瞧见行幽,发现他的两眼似已凝在了此刻,就连那悍横的气息,也变得极柔、极轻了。 这家伙的手段……怎一下子进步了那么多啊? 苏折在不安地享受与暧昧间,一眼瞄到了电视机,忽意识到了一点。 行幽……是在实践那些爱情小视频里的前头做法么? 苏折一惊,赶紧从行幽怀里退了出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等等……你这是看了多少小视频?” 行幽却瞥了一眼沙发上的印痕,像是从这些深浅不一的痕迹里看出了一个肥美的臀部坐出的坑形儿,接着他抬起头,随意地一笑:“不多,对付你是够了。” 苏折脸上一红,声音便有些生涩而笨拙:“做任何事都得自己去摸索,学……学那些视频里的作法,和作弊有什么区别?” 行幽笑道:“可是我看你很喜欢啊,不然也不会把这些东西留在记忆里吧?” 苏折咳嗽一声,道:“你分明是故意分我的心,转移我的注意,我几乎都要忘了说正事儿了。” “我以为这些就是正事儿?” 苏折咳嗽得更重了一些,道:“你别和我闹了,我确实有事想说。” 行幽好整以暇地躺在沙发上,伸出一只手,好像在邀着苏折过来。 “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苏折努力克制自己过去的欲望,正色道:“我确实想影响你的计划,但我也愿意为此付出一切代价去复活画祖……” 行幽见他不过来,目光一淡,伸着的手有些无聊地拨动起了空气。 “就算是你,也不可能每一次都能影响得到我的计划,其实我也不觉得你和丹希能复活画祖,但你可以试试看。” 苏折眉间一动:“如何试?你可是有了主意?” 行幽的手伸了回去,有些无趣地打量起了沙发上苏折留下的印痕。 “画祖被分割成了至少七片,丹希应该是知道几处所在的,只是他不肯告诉我,也不敢自己去探。倘若你问他,他或许能告诉你,然后和你一起去。” 苏折想了想,又靠近他坐下,问道:“能封印画祖的地方,是否是什么机关重地,还是什么洞天福地?” 行幽见他坐了回来,笑容回来了几分,指点道:“无论那是什么地方,都不会是什么好进好出的地方,即便有丹希带着你,你也得揣着十万分的小心。我建议你先把林宿的人身升到四阶的仙身,然后把能带的法宝都带去,把能找到的帮手也都带去。” 苏折想了一想,道:“说到帮手,我想问你一点……” “嗯?” 苏折笑道:“丹希说他存了一些你的鳞片,我能不能,画一只你的分|身,然后带着你一起去?” 行幽抬起头,双眼几乎眯成了一线,在特殊的光霞之下,仿佛一对金黄色的琉璃瞳。 “苏折,丹希可以叫我鳞染,可你该知道我已不是鳞染了。” 苏折一愣道:“你……不愿让我画出昔日的形状么?” 行幽淡淡道:“些许鳞片,不足以画出一条完整的龙形,即便你用尽全力去画,也不过是描出一条无眼缺足的龙,又有什么意义?” 这人一说起当年,语气又是百倍地潦倒孤寂起来,好像什么开始变味了,以至于他一说完,就必须要起身,要离开。 苏折却在他背后,以一声叹息打断了这离开。 “其实……我也想在渡劫成功之后,给你画一只小金乌的分|身。” 行幽的脚步一停。 他冷漠地转过头,问:“有多小?” 苏折想了想,比划道:“可以停在你的肩头,也可以在你的头顶做鸟窝。” 回应他的,只是一阵意味莫名、难见意义的笑声。 “你是想拿这身外之身,诱我答应你什么?” 苏折道:“没有诱惑,我只是想为你画一点什么。” 对方沉默了片刻,语气稍微一缓:“我确实不愿你画出昔日龙形……但,如果你只是想要一点陪伴的话,就离了这梦境,出去看看吧。” 出去看看? 苏折还不太理解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等他退出梦境之后,从床上睁开的第一眼。 一只毛茸茸如黑炭的猫咪,瞪着金黄色的眼睛,骄傲而又不屑地弓起脊背,在他愕然的注视下,悠然自在地在他手臂上蹭了一蹭。 这是……猫咪魔尊!? 苏折满脸愕然道:“你……你在画轴山,竟还有一个猫猫分|身?”
第151章 捏 苏折蹲下了身,抱起那只墨水团儿似的猫,那猫竟也乖觉,一任他抱在了怀中,一双猫瞳眼中好似霜华洗涤过的砂金,一身轻轻柔柔无重量,四肢好似没骨没皮儿的画纸,只是绒毛如柔软温暖的黑毯,细细一闻,还依稀包含着一阵阵泛古悠陈的古墨香味儿。 苏折苦笑着重复道:“我竟不知——你在这画轴山甚至还藏了一个猫猫分|身,而且这个分|身似乎比上次的分|身更为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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