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乾道:“那就走罢” 三喜一抹眼睛,连忙道:“我们带道长与大人去! 白药瞥了眼苍乾,二人对视,微有不解。 大人?这是什么称呼? * 东天九霄之上,玄都玉京山仙雾萦绕,众仙子渺远的歌声从金玉打造的宫殿中传来。 而在宫殿后方千里处,一间青玉殿前正悬挂着巨大无比的神木牌匾,上书“扶桑”。 天河流光,明光广照。 男人懒散坐在院内琼树下,与一人对弈。九色云霞锦由天池浸泡千年后才能裁出丈宽的衣料,他却穿着这样一袭长袍,随意用大袖拂拭过棋盘。 坐在他对面的人青衣如远山春明时的翠微,让人看过去就移不开眼。那人一双风流桃花眼闲闲盯着棋盘,戏道:“扶桑,你又输了” 扶桑笑得温和无比,随意拱手,道:“长风,你这一去,需得传道千年,此回输你是为送行” 被叫做长风的男人听了这话神色无奈,起身负手俯视云下众生,芸芸众生喜乐犹如浮尘被风云卷去,留下的悲苦却重如泰山,色泽如渊,俯瞰时触目惊心。 长风皱眉:“下界怨气冲天,非是长久计” 扶桑也随他站在一起往下看,二指并起当空一划,下界无数张痛苦哀嚎的面孔便从此缝隙中闪现而出,又很快消散殆尽。 “有灵皆苦,他隐遁太虚后,至今三千年不见清明”扶桑声音发沉,“道主肩负重任,近些年屡有神陨,追查此事之人从未归来,此去慢走,必要之时破了神规也要知会我一声。” 长风似不耐他繁絮,话也不答,一挥袖化作清风消失不见。 长风乃逍遥上神,人界道主,每隔千年便要下界传道。 流光海中的前后次序岁月于上神而言毫无意义,万世同在也是常事。他盘古时名为玄中法师,天灵神宝时名为金阙帝君,伏羲氏时名郁华子。后来又更名九灵老子,广寿子,广成子...流光海中可目视的前后万年,逍遥上神的臭脾气却从未变过。 传道只凭心论,并不管俗人爱憎。 今日长风下界,抛掷手中棋子指路,落棋为山,在贯匈国东郊拔地而起。大臣连夜将此事进报国主,国主也十分惊讶。举国奇之,皆议如何为这座凭空而来的高山命名。 长风落在贯匈国境内,翻掌掀出土地公,土地老儿矮小的身子跪在长风身前,战战兢兢道:“小仙参见道主!” “闲话休提,将这里风物细说” 长风摆手,负手立在棋山下。 土地公俯首,连头也不敢抬,痛心答道:“唉..道主,此地国主贪恋邪法长生道,使此地女子深受迫害,男儿失去妻女,却碍于国主手段缄口不言,无人敢反抗暴政,巫医横行。上神您不下界,人间千年无道矣!” 长风转身看他,平淡道:“无道?我曾传道千载,将上天之道传于人间帝王,教习他们学习大道,将之刻入龟甲,写上兽皮,命他们切记传于后世。可人族任由私心杂念作祟,不行正途,偏走歧路。以至于正气失传,咎由自取。这与本尊下不下凡有何干系。” 大道如青天,何为好坏何为情仇,他们岂非不知?皆是私欲作祟,但觉万事不关己罢了。 长风飞身直直往贯匈国王宫而去,土地公跪在原地许久,低叹道:“太上无情”
第6章 血肉 白药行经长街,天色虽不见明,街上人潮却愈发多了起来。一株参天槐树底下坐着个须发皆白的老翁正与身旁的小辈们说什么。苍乾瞥了一眼,抬手挡住目不斜视的白药。 白药步履不停,奇怪道:怎么?” 苍乾下巴微扬,白药转眼看去,苍乾便道:“凌云巅” 这三字截住了白药脚步。 三喜牵白药衣袖引路,从大袖下探出头来,指着老翁,“道长,那是龟仙人,我们这里发生过什么事,他比谁都清楚呢” 白药示意众小孩儿先去无名山,三喜摇了摇头,随着白药近前。老翁抚须叹道:“想当初,凌云巅乃道门至尊,被剿灭后,如今又被能上达天听的巫医占了去,我与那凌云道人有几分旧交,知他生平最恨神族仙宫,如今这个局面,难说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白药尚只听了个开头,面色骤然变了。 “什么什么,你仔细说来?”罗罗鸟在龟仙人身边扇动肉翅。半空中漂浮的长乘兽恍然悟道:“难怪前几日有黑气从凌云巅升起” 老翁低头在树根上磕了磕烟杆,不耐烦赶开它们:“有什么好仔细的,神人无名,无声无息间把那地方变成了座死山。去去去!” “敢问这位老翁”白药声音艰涩。 龟仙人闻声回头,见一风姿特秀的白袍道人眉眼冰冷,目光摄人。 “你不是贯匈国臣民!”龟仙人怪叫道。 “我乃君子国人”白药道:“途径此地,听闻了一些流言。传言凌云巅悬天径与十二楼相联,是一条飞升路。这一回凌云巅遭人屠杀满门,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么?” 神龟人晃了晃烟袋,显然是不赞同这说法。可他还未回答,长乘兽却摇身变作人身,目光飘忽不定,红着脸对白药拱手道:“长生...今见道长,敢问道长芳...不,道长姓名?道长从何而来?又往何处去?” 罗罗鸟尖声大笑,化身为一桀骜黑发少年:“长乘!你也要学那庵门后的姑子思凡么” 白药充耳不闻,只紧紧盯着看着神龟人,神龟人见他面容苍白,且身着道袍,便怀疑地看着他,慢吞吞道:“大荒中飞升的传言多不胜数,为求道之一字,杀妻证道者层出不穷。可也没听过谁飞升成仙的,所以凌云巅这恐怕也做不得真。以小老儿看,这定然是寻仇来…” 一声突兀的笑声打断了龟仙人的絮语。 苍乾环臂而立,忍俊不禁似的,目光难测盯着白药,“你可知道这世上还有人杀神证道的?” 苍乾调笑般的口吻令白药莫名其妙,龟仙人倏地望了一眼天际,斥道:“哪里来的后生大言不惭!若引来天族落雷,你就是此地罪人!” 苍乾目光掠过着龟仙人,龟仙人触及他的目光,顿时后背发寒。 白药喃喃自语道:“寻仇…” 长乘插话道:“这几日各界大能涌入凌云巅,就为试探那飞升之路。听说那些道子们尸首被吊在山门前,就为了引出逃跑的首座弟子白药。” 白药霎时天旋地转,踉跄退了一步。他定了定神,转身带着三喜大步离开,龟仙人一抚胡须,重新躺回树根上吸烟带。 苍乾悄无声息上前一步按在白药肩头,手掌有如铁铸:“你就是想投罗网,也不急于这一时” 白药侧首,沉默不语,黯淡天光勾勒出他秀美而森寒的半张脸。 三喜被白药的脸色吓到,手指像被烫到似松开他衣袖。 “愚蠢至极”苍乾低沉笑了一声,“知道是陷阱你也要往里闯?” “他们...我不明白“白药垂头,将脸紧紧捂在手掌心,逼出了一声沙哑的哽咽,“...凌云巅被毁了,日后我再也没有归途可去。可凌云巅中人大多是良善之辈,为什么会落到这个下场?” 白药说着,想起来一件往事。他愣住了,失魂落魄道:“师父与我说他要闭关为飞升筑基,我那时居然没有察觉....” “道长...你别哭,爹说我阿娘也没有了” 三喜再度攥紧上白药的袍袖。 小姑娘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见底,其中盛满了担忧,白药一怔,干涩地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几乎在瞬间,他就平静了下来。 三喜见状,怯生生道,“我们还去找你的剑么?” 白药俯身将三喜抱在怀中,道:“走罢。答应给你的金珠一定会给你的” “我不是为了这个”三喜大声说着,有几分生气的模样。 白药回头看了眼苍乾,示意他跟上来。口中漫不经心答道:“我知道,但你有金珠就能给你与你爹买冬鞋” 三喜忽然就说不出话来,她年纪还太小,还不懂得何为难堪,只是在白药怀中缩了缩赤裸带伤的脚,怕弄脏了他如云的衣袍。 “..好大的胆子”苍乾目光危险,站在原地盯着白药走远的背影,半晌才哼笑了声,“你以为本尊是你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么” “苍乾!”白药远远回头,不耐烦地喊了一声。 苍乾下意识大步赶上去,懒洋洋的声音消失在风里,“你知不知道上一个敢这样对本尊颐指气使的人怎么死的?” * “剑在何处?”棋子般圆润的山头前,白药心中有一丝疑惑,回头问她。 三喜站在这座名为圆陀山的山前说:“再往山后走有妖人出没,我不敢去,只带你到这里。天上掉下来的,我们不知道是什么,把山头也砸出了坑。” 一个半大少年行动格外迅捷从山顶攀爬而下,他似乎不会说话,看白药到了,便急忙指了指山顶。白药点了点头,取出金珠放在他伤痕遍布的掌心。众半大孩子眼睛一亮,飞也似跑了。 白药径直往山后去,石质温润如玉,官府的人守在一巨坑,周围遍布各族。苍乾对外物并不上心,大多数时候视万物为无物,他颇为感兴趣问白药:“你明知道这人族骗你,为何还给她财物?” 白药无言立在熙攘人群后,冷淡道:“或许因为人有怜悯之心的缘故吧” 苍乾凝视他冷白容色,良久道:“为他人苦心软的蠢人” “闭嘴”白药冷斥。逆着人潮上前,立在巨坑边沿往下望去,只见雷火击中后的漆黑一片,可二人没有想到的是,这底下不是定乾剑,却有别的东西。 坑壁焦黑,深陷坑底的居然是只...活物? 众目睽睽下,白药跳进仿佛雷劫后的巨石坑,蹲身查看,手指拨弄着那血肉模糊,身体却仍旧在微弱起伏的生物。 “这是什么?”白药头也不抬问道。 苍乾扫了一眼,还未答话,眼角余光便见一紫袍男子径直走来。
第7章 区区 那紫衣人是个面目端肃的中年人,他一靠近,围观者与那些官府的人竟都退了一退。 他答道:“是天帝座下的更衣使者” 白药一愣,回头看他,紫衣人问:“敢问这位道长可是要寻找什么物件? 苍乾一直认为出门在外身份是自个给的,几乎眨眼间就变了副面貌,作出道长座下童子的模样。语气却如旧嚣张,他趾高气扬道:“我师父的剑从天上掉下来,你们可曾看见?” 白药已然起身,眼神斜斜一瞥,嘴唇动了动,众目睽睽下没作声。只是眼神却在说:“你随意变换体貌,是不是将他们当傻子?” 苍乾于是探手亲热地攀着白药,与他腰身贴合极紧,仿佛说悄悄话般不屑道:“不是当作,他们就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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