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叹息心道这人虽则脾气很差,但好在只要他愿意听话…就能让旁人恨不得将天上那轮月也给他摘下来把玩。 苍乾审视着白药,心头泛起酸水,又有些轻蔑。白药这人,对强者有股致命的吸引力,让那些蜂拥而来的闲杂人等举起利刃,又让他们心甘情愿俯身跪拜。为讨他欢心,多少人前赴后继,又铩羽而归。 最终...还不是心甘情愿亲自走进紫宫? 苍乾目光难测,于桀骜中有几分自嘲意味。 前尘隔海,多思无益。 苍乾不动声色道:“这就是混沌。如今分明有人想重新唤醒魔物,让他们为自己所用” 白药盯着前方,听见这话心不在焉点点头,“我看,魔物却不见得这般听话” 深处传来细微滴水声,周身黑雾愈浓,也愈发湿润。嘀嗒声极有节奏,仿佛敲打在人心头。 “道长总是一语中的,若天下蠢物都有道长一半聪明,一半心性。何患不能海晏河清?” 苍乾停步,神情渐渐严肃,放出神识探路,他趁白药凝神于外,传语进白鹑耳里:“等此间事了,滚回你的昆仑丘,本尊耐性有限。” 杀意激起白鹑毫毛倒立,不情不愿道了句:“遵命” “且慢,你们听”白药一掌按在苍乾小臂上,凝重地望着前方,轻声道:“好大的水声。这条地道并不是平路,而是纵深。你们没有发现我们一直在往下走么?” 苍乾漫不经心走着,“龙潭虎穴,闯过再说。蠢鸟,你整日装可怜,今日就让道长看看你的本事。” 白鹑一愣,化出人形。悍然向前方轰出一掌,霎时间兽类嘶吼声响彻甬道。几息功夫后,前方黑暗里冲出来两颗悬空的红灯,白药看着,想起每年元日凌云巅正门也会挂起一对这样大的红灯笼。 “——找死!” 那东西眨眼间就冲至三人身前,额角还挺着两根肉质长须,水腥气扑面而来。 白药这才看清,这竟然是一条红瞳青鳞的蛟龙! ---- 今天双更
第19章 救人 蛟龙已至身前。 白药对上它面目时浑身发冷,只见那腥臭的庞然大物脸上,右侧是鳞片覆满的异蛇面孔,左边却是无数张苍白浮肿的人脸,二者各司其职,各占其位。 拥挤的肉白蛆虫遍布那些人脸,聚集着浮游在灰暗雾气里,遮天蔽日而来。 只眼珠红澄澄,像道梦魇凝聚而成的影子。 蛟龙张开巨口当头将三人一罩,想将白药与苍乾一起当点心吞下去。 白药下意识按剑,手指扑了个空。回头,苍乾道:“剑借给扁毛畜牲去用” “可他如何能对上..” 蛟龙上下颚合拢,掐断了白药的半截话。白药被迫箍在苍乾怀里——周围是逐渐合拢的巨颚,那一刻说是泰山压顶都不为过。白药一手抵着眼前肉山,恼怒以肘尖后击苍乾胸膛,“卸我兵器,眼下束手被蛟龙一口吞下,你做的好事!” 苍乾与他换过位置,垫在白药身子底下,一臂环过他后背,一掌撑着巨口不让它合上:“道长这样想就错了,你在外无法行走。这四不像的蛇妖身子虽令人作呕,但进来好歹能喘息片刻。混沌气又不在它体内,待我设道结界,你我先歇息片刻。外头那雾气消肉蚀骨,我也吃不消。” 蛟龙似疯虎,怒吼着甩头摆尾,白鹑惊慌叫声被苍乾支起的禁制遮盖。 白药没有察觉,他冷静下来,道:“那个贯胸国太子有问题。他双目有赤光,乍看时以为是烛光倒影,实际上他与我对答时不肯迈出烛火之外,而我恰好知道有一种人双目赤红。” 苍乾不着痕迹搂紧白药,面上毫无异色,洗耳恭听,“道长请讲” 一缕属于白药的气味从他身上萦绕而出,似有若无。苍乾下意识嗅了嗅,脑海浮现的是荒莽原上漫天大雪。还有绣山霁雪深夜后,一轮冷月下望不尽的昆山夜光。 他目力不受妨碍,抬眼见白药微微凝神,双唇轻抿,似在思索。手指动了动,忍不住抬指从白药眼尾揩过。 白药心思缜密敏锐,对他人情绪总能率先察觉。他察觉过许多近身之人的意图,垂涎者,怨恨者,嫉妒者,爱慕者。那些人,都被他的剑拒之三步外。 唯独没有见过苍乾这样,不带任何意图的触碰。他太理所当然,仿佛捧着自己私藏多年的明珠抚摸。 或许是这张脸破已然了相,令白药没有多想;又或许是因为苍乾是条龙的缘故,总之白药兴不起半点被轻薄的念头。 他木然着脸任苍乾抚过破了相的眼角,眼神复杂瞅着他——算了,龙嘛,与那些他曾豢养过的猫儿狗儿、还有跟着他们的鹌鹑鸟差不大多,都是兽类。相伴日久,惯与主子无事蹭一蹭是常事。 白药这样想着,便任由苍乾动作,道:“我在凌云巅最后一战,遇上一人名为无相,他夺凡人身躯为自己所用,那双眼便是一赤一墨。这种手段与夺舍相似,借来的身子与魂魄不合时,双眼就会泄露端倪。而据我所知,贯胸国十巫人中恰好有一人叫做巫相。” 白药眼神格外冷,眉间杀意毕露,他低头问苍乾:“你说,这会是巧合么?” 苍乾故作愤愤,“道长的判断何曾出错过?今夜出去,杀他个措手不及。” 白药一顿,矜持而略含责怪地扫了苍乾一眼,客气而委婉道:“正有此意。眼下我也歇息够了,龙君,请吧。” 苍乾不想起身,便道:“道长又忘了,你支使我总要给我一些好处吧?” 白药未经思虑,敷衍地伸出手在苍乾颌下摸了两下——他曾养过一只四蹄白生生的乌云盖雪,那原本只有他手掌大的小狸奴后来在凌云巅吃得腰圆膀大。它再不高兴,只要挠它下巴尖,就能翻出肚腹任人来摸。 凌云巅... 只要思及起凌云巅上的岁月静好,白药心头就有刀斧砍斫。 苍乾被摸下颌,浑身一震,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他也不答话,只死死地抱着白药,将下巴垫在他的肩窝里,低笑道:“胆大包天的人族,敢碰我逆鳞,这算什么好处,我不满意” 白药五脏六腑都快被挤碎,强撑着斜睨着他,“哦?那你笑什么。” “你闭上眼”苍乾道。 “做什么?”白药奇怪。 “我这法子是独门秘笈,绝不可被人族偷师。”苍乾在他耳边说。 白药不耐烦地闭上眼,不屑一顾道:“麻烦!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你该不会打不过吧。” “道长自然是袖卷清风,心如朗月的正派人。这区区不阴不阳的蛇妖,我败他还不是手到擒来?有”在白药看不见之处,苍乾口吻分外轻佻,深邃眉眼却冰冷至极,那张俊冷硬无情的脸上缓缓露出暴虐的疯笑,“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想动手折磨猎物的念头了。道长,都怪你。” 黑雾从他身上飘出,腐蚀蛟龙口中肉壁。他一手无声无息按上蛟龙口内,外界白鹑捂着心口惊愕看着血肉融化成黑雾的蛟龙。 白药后背贴着蛟龙上颚,几欲吐血,不怒反笑,艰难道:“又与我何干?” “我的病劫遇上你提前了。”苍乾目光落在白药发顶,道:“届时道长可千万莫要…抛下我啊。” 白药整个人被巨力死死强压进苍乾怀里,苍乾慢条斯理轻抚白药脊背,与之形成对比的是他沉淀着上万年光阴的,露出笑意的,但却莫名冷酷的眼神。 就在那个瞬间,蛟龙痛苦的嘶吼声震天而起,白鹑捂紧双耳。 白药头顶一重,眼前有亮光,再睁眼时已回到暗道中。巨蛟凄厉嘶吼,在浓雾中痛苦翻滚。紧接着浓雾一清,地面泼泄而出的黑血清晰可见。 白药一把推开苍乾,跟着那条蛟龙冲进去,“跟着它,混沌是从他身上溢出来的。它这模样倒像是被反噬!” 苍乾与白鹑被丢弃在身后,白药追出一里路,终于走到尽头。眼前是不见底的水潭,而水潭上有张祭坛。他飞身立在水池中央的祭台前,手指如乱花摇影结出阵法,怒喝道:“镜鉴,破!” 白鹑飞进来时惊讶环顾周围,水池中央有祭坛,祭坛上有铁牢。赫然都是些形容憔悴的女子,而这大牢中少说也囚禁着上千人,竟不闻一丝声响。 白药上前,利索一剑劈开牢门,以真气将声音送出去,年轻道人的声音水流般淌过祭坛,道:“潇雨托我前来救你们出去,你们且莫慌张,待我设传送阵法救你们出去。可明白了?” 妇人们皆指着喉间,摇了摇头后,又含泪点头。 白药没了性命之忧,苍乾便重新祭出龙身钻进白药衣襟内。 半个时辰后,乌泱泱一群人沉默地跟着白药从“无底洞”中回到地面,朱成碧竟还守着暗室出口。 “道长!”朱成碧惊异中长出了一口气,“对不住,我以为你们...” 白药立刻抬手道:“不必多言,先将这些妇人安置好再絮后话。” 这些人中,不乏已经失踪多年的谁家妻女,朱成碧把她们安置在这栋宫室内。他沉默凝视这些畏缩不敢言语的女子。 白药施了道睡决,做完这些,朱成碧依旧怔怔盯着沉睡在殿内的众人看。白药遂低问:“你是否真的有家眷在...” 朱成碧转身向殿外走去,含糊的回应飘入白药耳内,“我这一生受制于人,多说无益,不如不提。” 他望着朱成碧的背影,从中看见滔天恨意与悲痛。 白药静静地仰头望着天,“都说苍天有眼,可你这天分明是瞎的。厄运专挑苦命人,是欺软怕硬么?” 白鹑在白药身后轻声道:“道长,这些人既然已经救出来,还需要守着么?万一那些人回来发现不对。”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我们先去见一见这始作俑者。”白药飞跃过高墙,身如轻鸿乘风。 他说着一顿,“可惜这一劫朱成碧能不能过,我就不知晓了。” 在他一墙之隔的身后,蛟龙尽数融作血泥,在黑雾中咕嘟泛着猩红血泡。
第20章 巫相 白药追上朱成碧,问道:“你是否要回东宫禀报?” “是”朱成碧犹豫片刻,拱手答道:“多谢白道长解了这些女子的禁令。我替太子殿下向您道谢,也...向您致歉。太子多病之身,心绪不定,近来喜怒不定,若有得罪,还请道长海涵” “你是可以替卫真一力担下毁誉”白药反问:“可若你眼前所见之人并非太子呢?” 朱成碧眼瞳骤缩,“什么意思...” 白药看着他,“你就当真没有怀疑么?” 朱成碧沉下脸来,“元琼道长,我敬你是个好人,肯为这一方百姓造福。你见太子一面,就从我与太子之间口舌离间,居心何在?” 朱成碧神情中看不出端倪,白药忽而话锋一转道:“我初来乍到贯胸时,在那座平地而起的山前见过一处深坑。有一位身着紫衣的年轻男子说他见过一柄从天而降的剑,铭刻镇乾坤三字,你可有耳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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